“80元”處方醫生

張嚴平

從醫25年,她平均單張處方的費用不超過80元,最小的一張只有2角7分錢;從醫25年,她靠一副聽診器、一雙手,診斷救治了無以數計的患者;從醫25年,她走到哪兒,病人跟到哪兒,他們是她的“鐵桿粉絲”。

武漢市金橋區衛生中心醫生王爭艷用25年釀成的愛,有著怎樣的艱辛、漫長與執著?

上醫之境,乃仁愛之境

1984年,畢業于同濟醫科大學的王爭艷成為武漢市漢口醫院的一名醫生。那年,醫院來了一位名叫劉耀東的農民患者。他長年持續消瘦,四處求醫都查不出病因。就在絕望時,他經人指點找到了王爭艷,開口第一句話是:“醫生,我堅決不做檢查,花不起!”王爭艷溫和地微笑著說:“放心吧!”她拿出隨身裝備,從眼睛、口腔起逐個細查。10分鐘后,她問:“你是不是得過血吸蟲病?”劉耀東很驚訝:“10年前的事兒,你怎么曉得?”病因找到了,劉耀東的病也治好了,從此,他逢人就夸:“王醫生神啊!”

84歲的石鳳仙老婆婆,因雙腳腫脹,多次到大醫院就診,但一直不能確診。最后老人的腫脹遍及雙腿,無法出門。兩個女兒最后慕名找到了王爭艷,她們一再請她坐出租車過來,費用由她們出。但王爭艷還是讓同事把自己送到路邊,再步行2里路,來到老人的住處。那時,老人的腳已經開始潰爛,氣味難聞。王爭艷絲毫沒有顧忌,俯下身,一個腳趾頭一個腳趾頭掰開,仔細檢查。老人的女兒在一旁哭了,從來沒有一個醫生這樣仔細地查看過母親的腳。檢查后,王爭艷確診石老婆婆的病根是腳氣,對癥下藥后,老人終于康復。

上醫之境,乃仁愛之境。這是王爭艷的心得。

高一點兒貴一點兒的藥我下不了手

王爭艷有個綽號——“青霉素醫生”,一是說她看病便宜,二是贊譽她行醫干凈。有人抽查了王爭艷2008年和2009年兩年的處方,單張處方的費用平均是55元,最小處方值只有2毛7分錢,是為一名胃炎患者開出的一支2毫升的胃復安。

63歲的退休職工王建生,是一位高血壓病人,因在大醫院治療的費用太高,慕名找到了王爭艷。王爭艷對他進行檢查之后,調整了處方,并把他的治療費用從原來的每個月800元降到每個月80元,療效還很好。

關于這事兒,她說:“沒有訣竅,任何一種病,都有可開可不開的藥,都有高、中、低價位不等的藥,就看醫生一支筆。”王爭艷的這支筆,見證的是她的職業良知。

一位名叫王榮華的病人,1998年被查出患有罕見的“亞急性聯合變性”。這種病理論上要長期住院才能保住性命,但王榮華一家窮得連醫保中自己支付的部分都拿不出。絕望之際,王榮華的妻子劉玉芬找到了王爭艷,王爭艷仔細了解了病人的病情后,做出了治療方案:患者經搶救后一緩過勁兒就可以回家,她根據病情調整藥物,劉玉芬再拿藥方去藥店買藥。這樣,在平均每月花費不到30元的情況下,王榮華平穩生活到現在。

有人曾問王爭艷:“如何能一直堅持開小處方?”王爭艷說:“我懂得老百姓的艱辛。”

王爭艷月收入2300元,丈夫是鐵路上一名車工,每月交完各種保險后到手的只有600多元,一家3口至今“蝸居”在不到50平米的小屋,讀大學的兒子在直不起腰的小閣樓上長到了22歲。王爭艷說:“我怎么過日子,我的病人就是怎么過日子的,高一點兒貴一點兒的藥我下不了手。”

或許王爭艷可以靠開大處方過上好日子,但她不允許自己那樣做。有人稱她“苕貨”(當地方言,傻瓜的意思),對此,她淡然一笑,她渴望過好日子,但絕不為自己過好日子而損害病人的利益。這是她的堅守。

沒有什么比愛與愛的呼應更幸福

都說人往高處走,王爭艷卻是一路“下沉”。30歲大學畢業,她在武漢市漢口醫院跨入醫生的行列,做了11年的住院醫師后,在醫院下設的4個門診站點擔任全科醫生,最后成為一名社區醫生。而她的同學,如今個個是大醫院的教授、專家,有的已經成為名牌醫院的副院長。

“在基層醫院做一個全科醫生,能為各種病人解除痛苦,我很自豪!”王爭艷笑著說。過去的20多年,她把自己能給的都給了病人:為病人用手掏大便;給病人做口對口的人工呼吸;平日里為病人開藥,總是把疾病是怎么發生、發展的,藥有什么效果和副作用,講得明明白白。

因為病人經濟條件普遍較差,王爭艷習慣了替人墊錢。但她創造了一個奇跡,這些年,她墊出的錢從來沒有不還回來的。一個農民工在工地摔傷,連縫合帶藥費共30元,他身上只帶了20元,王爭艷墊上10元。木訥的民工雖然連個謝字也沒有,但第二天就捏著10塊錢一瘸一拐地來到醫院。

世界上沒有什么比愛與愛的呼應更幸福的了。王爭艷說,這么多年她能堅持下來,全因為病人的愛。

她先后到過多個門診站點,每到一處,都有老病人輾轉追隨。知道她從不收禮,病人便買一兜水果或菜,等在她下班的路上,看見她,裝作是偶然遇到,嘴上寒暄著,手卻使勁把東西往她車筐里塞。

這些愛綿綿密密,讓王爭艷的內心豐盈而富足。雖然經濟的拮據讓她幾乎放棄了一個女人對穿衣打扮的樂趣,但她的內心依然燦爛。她喜歡唱歌,喜歡讀英美古典原版小說,喜歡和丈夫、兒子擠在電腦前一起看大片。她還有一個很“高”的夢想,盼望能坐一次飛機,她渴望體驗那種“飛翔”的感覺,一如她在醫生的世界里幸福地飛翔……

(李蘇杰摘自新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