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已成殤,誰在寂寞里含笑飲毒

女月亮

1.

那個健碩的男人第五次看向蘇薔的時候,蘇薔幾乎忍不住要發飆了,她花錢請這家裝潢公司上門設計裝修房子,可不是讓他們養眼來看美女的。況且,用這樣野性又肆無忌憚的目光盯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真的是非常無禮的一件事。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那個男人。

男人卻笑了,很明顯地放松了表情,蘇薔?他居然叫出了她的名字,你還是一點兒沒變。

蘇薔瞪著男人看了半天,還是不確定他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曾以什么方式認識了她,看起來還相當熟稔。

我是武簡啊,98年,在桃李縣中學,高二3班,記得嗎?男人還是緊盯著她,語氣聽起來有些急切。

哦,武簡?天哪!蘇薔快步走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胳膊,雙眼熠熠閃爍,真的是你?

怪不得一進門她就覺得他好面熟,可他灼熱又毫不避諱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甚至鼓不起勇氣打量他第二眼。

13年過去了,他從一個青澀的少年成長為肌肉猛男,裸露在外的強健雙臂以及黑色背心下浮凸的腹肌輪廓令她心跳加速。

他看上去實在不像什么裝修公司的小老板,更像是令人咋舌的健美教練。

蘇薔聽到武簡在打發手下工人離開,很快龐大的復式公寓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動情道,放心,我會把這套公寓打造成一個皇家城堡,因為你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最最完美的公主。

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被他抬起,來不及反抗,或者根本不想做任何反抗,他灼熱的唇已經顫抖著覆蓋上來……

2.

蘇薔當然不是公主,但從小卻比公主更讓身邊所有女孩嫉妒。

父親是醫學界的泰斗,她一出生就含了金湯匙,母親雖然去的早,但身為著名舞蹈演員的她遺傳給了蘇薔驚人的美貌,從幼兒園就有小男生為她爭風吃醋,長成娉婷少女,身后的追逐者更是多到不計其數。

況且蘇薔本身靈慧,法學院畢業后拿到律師執照,工作不到一年就釣得金龜婿做了全職太太。老公秦書暢是英國海歸,長得清雋溫雅,風度翩翩,是一家省級醫院的業務副院長,前途無可限量,對她更是溫柔體貼百依百順。

如果說人生還有什么不滿意,大概就是下一代的問題了。前幾年秦書暢出過一次車禍,損害了生育機能,他們如果不考慮領養,就只能丁克過一生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不如意,更深層次的蘇薔不好說出口,那就是關于秦書暢的性機能。他并非ED,可是他在床上的表現永遠不慍不火,對待她就像對待珍愛的瓷娃娃輕拿輕放,而且時間也有嚴格的限制,每周兩次,每次一刻鐘,精確得像給病人動手術。

蘇薔30歲了,30歲的女人只堵不疏的身體像被洪水拍打的堤岸,再怎樣嚴防死守,仍免不了會有決堤的一天。

武簡的喘息在耳邊愈來愈劇烈,蘇薔漸漸酥軟在他充滿了雄性蠱惑的有力懷抱中,如果注定失守,失給自己的初戀,豈不是最完美的結局?

3.

沒錯,武簡是蘇薔的初戀。

13年前,蘇薔的父親去法國講學一年,正上高二的蘇薔便被送回了老家桃李縣。當時的武簡是全校最出風頭的男生,體育委員,校籃球隊隊長,身材高大,人卻靦腆,眉眼五官長得頗有幾分像飛輪海的主唱吳尊,是抬頭微笑看一眼便能令女生尖叫連連的校草。而蘇薔作為大都市轉來偏遠小縣的時尚女孩,驚艷了所有男性的目光,被譽為“白雪公主”。

兩人走在一起,讓無數暗戀者心碎,卻也讓所有人無話可說,他們的確是很登對的一對。

可是蘇薔對這段感情從來就沒有認真過,她屬于那個繁華的大都市,將來娶她的人應該有顯赫的家世,不俗的才情,應該確保她能生活得安逸幸福,僅僅生就一副好皮囊,是不夠的。

雖然她的確曾經對他動過心,黃昏的操場上,曾經牽過手,逼仄的影院中,她看《泰坦尼克號》看到淚流滿面,他曾用唇,吻干了那些淚漬。

他們甚至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接吻,雖然她在那里呆過一年,和他好過半年。

最后,仍是不辭而別。

重逢,讓她的心驚悸,更讓她的身體沸騰。

4.

他的吻那么霸道,像海嘯在她唇舌間掀起滔天風暴,他的身體那么強韌,像蓄滿張力的弓,緊繃著,卻因那壓抑而顯得那么性感。

蘇薔的手,不由自主地摟住他的頸項,他那么高,她要踮起腳才能做到熱烈回應。下一瞬,他突然放開她跪下來,她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抱著她的大腿站起來,薄薄的寶姿套裙嗤一聲裂開,她被頂在墻上,雙腿跨在他腰間。然后他用嘴,輕輕去解開她的衣扣,在胸前的渾圓印上纏綿的烙印,如此溫柔如此緩慢,像是要給她足夠的時間拒絕。

可她怎么還能夠拒絕,當欲望像火山爆發像地震來襲,除了順應,還能如何?

像是飛過云端,像是掠過深海,像墜入谷底又攀上峰巔,那么酣暢淋漓,那么無拘無束,靈與肉好像被迫分離,又像是從沒有契合得如此緊密……

想過好,沒想過有這么好。平靜后躺在武簡的懷中,手指節撫過他寬厚的肩膀性感的胸腹,輕嘆一聲,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體,原來是有魔力的,可以讓一個女人,為之瘋狂。

為什么嘆息,還不夠嗎?他又用吻來撩撥她。

怎么?你,這么快……觸碰到他身體某個部位,她大驚,臉頰緋紅。

他的吻愈加纏綿。

過去的30年大概算是白活了,這是蘇薔在意識還算清醒的時候送給自己惟一的話。

5.

極致的歡愛原來像鴉片,是可以成癮的。

而被滋潤得當的女人就像六月里的水蜜桃,新鮮、水靈、神采奕奕。

水蜜桃般的蘇薔藉口裝修,開始整天泡在新公寓,而秦風暢照例很忙,而且最近有個醫學研討會要赴京參加,為期兩個月。蘇薔幾乎是按捺著滿心歡喜送他登機。秦風暢還在歉意地給她擁抱,寶貝,裝修的事情,你就多費心了,錢多錢少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你喜歡。另外,他蜻蜓點水般親吻她,我不在的時候,晚上要關好窗子,反鎖房門,記得每天打電話,我會想你的。

一絲暖意浮上蘇薔心頭,撇開那個不談,秦風暢這樣的男人,大概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好老公吧。年少多金、溫柔英俊,自從去年父親去世,他對她的好。更多了幾分寵溺般的縱容。

她呢,是不是有些太過貪得無厭?可她沒有時間反思,仿佛沉溺在了歡樂的海洋中,撫摸、接吻、繾綣,纏綿,享盡身體的盛宴。

秦風暢即將從北京回來的時候,公寓剛剛裝修好,真的像一座皇家城堡,既豪華典雅,又溫馨舒適,可她的眉頭卻舒展不開。

試紙顯示,她懷孕了。

6.

蘇薔從沒有過避孕的經驗,新婚伊始,秦風暢的車禍損害到生殖系統,壓根就不需要避孕。

她該怎么辦?這個城市幾乎所有的大型醫院,都會有秦風暢曾經的學生,昔日的校友,更會有秦風暢經常參加的學術交流會上的各院精英,而他們保不齊就是她就診的醫生。

去小診所偷偷做掉嗎?她似乎還沒有這個膽量。

只好去央求武簡,請他開車帶自己到附近的城市去做那該死的人流手術,而且,要盡快,必須趕在秦風暢回來之前。

武簡沒說什么,平靜地倒出他的老款桑塔納,平靜地為蘇薔打開車門,自始至終面無表情不發一言。蘇薔恨恨地咬牙,淚水幾乎溢出眼眶,憑什么?歡樂是共享的,痛苦卻要她一人承擔!身邊的男人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

桑塔納停在那個城市的市醫院門前,蘇薔不待武簡車停穩,便賭氣開門下車,不想卻崴了腳,恐懼加上疼痛,讓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武簡抱著她,旁若無人地坐在停車場旁邊的臺階上,沒帶紙巾,他便用襯衣袖子為她擦眼淚,用衣襟為她擤鼻涕。然后他看著她,突然說道,孩子,我們留下吧。

你瘋啦?蘇薔抬起哭腫的眼睛看著他,驚訝得說不出話。

沒有。武簡打橫抱起她,放進桑塔納,然后從另一邊上車,甩給她一疊照片。

鋪天蓋地都是她和武簡的親密照,親吻的、撫摸的、繾綣的、纏綿的,各種鏡頭,各種場景,各種姿勢……

相同的照片,你丈夫手中還有另一份,因為,我是他雇來勾引你的。

蘇薔不可置信地瞪著武簡,良久,她突然狂笑起來,怎么,良心發現了么?泄露了秘密,不怕雇主扣你的錢嗎?

武簡捏起了蘇薔的手腕,眼里漸漸騰起了火焰,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你的丈夫他從來沒有愛過你嗎?你知道你的母親、外婆是因為什么去世的嗎?你知道小小的車禍為什么可以導致秦風暢不育嗎?你知道他為什么在床上對你提不起熱情嗎?你又知道為什么偏偏是我,你的初戀情人會來承接你們的裝修工程?

武簡甩出了另一沓照片,這些,是你丈夫所沒有的。

那些照片上,無一例外都是秦風暢和陌生女子的親密瞬間,親吻的、撫摸的、繾綣的、纏綿的,各種鏡頭,各種場景,各種姿勢……

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女子,肚子顯然已經高高隆起。

7.

蘇薔的母系家族中患有系統性紅斑狼瘡,這點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的是這種病可能會遺傳給下一代,更不知道秦風暢車禍導致的所謂不育,只是他一直服用男性避孕藥的結果。而他之所以會娶她,更多的是因為當年她父親在醫學界的地位,他可以更順利地爬上院長的寶座,去年她父親去世,她再沒有了利用價值,于是他才找來了武簡。

因為武簡不僅是蘇薔的初戀情人,更是照片中那個女子的表哥,是秦風暢即將出世的孩子的舅舅……

而他這次所謂的赴京開會,也只是陪伴待產的借口。

可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我愛你,所以想要保護你,更想留住你和我的孩子。

這個孩子,有可能是有缺陷的……

誰又能是完美無缺的呢?所有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缺陷,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只要來自于你生命的延續,我都會愛。更何況,他(她)也許會是完全健康的……

蘇薔又哭又笑地撲到武簡懷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秦風暢的來電。

毫不猶豫地按掉手機,她繼續偎在武簡寬闊的懷抱中。談判,還是放在明天吧,現在,她要好好感受幸福滿溢的感覺。

(責任編輯:彤彤 margury073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