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顏色沖我尖聲大叫

黃 曄

曾因患眼疾而不得不整日閉著眼睛,當(dāng)世界在眼前消失的那一瞬間,心頭驟然涌起的是茫然無措,是莫名的驚慌,一切,都陷入雜亂摸索之中。后來,與人談起當(dāng)時感受,居然達成一致共識:如果上帝要讓我成為一個殘疾人,除了失明,其他都行。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一片黑暗的生活是無法想象的。連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更不要妄談其他。

可是,有一個人,卻在視力幾乎為零的情況下,成為一位著名的鋼琴演奏家,5次奪得國際大獎、現(xiàn)場演出1000余場,聽眾超過300萬人次,他的音樂唱片集《第六組》被《留聲機》雜志評為“歷史上最偉大的古典音樂唱片集之一”。

現(xiàn)年50歲的巴西古典鋼琴演奏家馬塞洛?布拉特克,將這個秘密保守了48年之久。

1960年,布拉特克出生于巴西圣保羅,雙眼患有嚴重的先天性白內(nèi)障,同時伴有斜視。由于沒有及時接受治療,斜視惡化又引發(fā)了弱視,布拉特克幼年時就完全喪失右眼視力,左眼也只能在強光照條件下近距離勉強辨別物體的大概形狀。但是,布拉特克的父母還是堅持把他送進普通學(xué)校,父母告訴他,他與別的孩子并沒有區(qū)別。他們認為,作為一個社會人,有必要讓布拉特克融入社會。

14歲時,布拉特克被父親的鋼琴聲深深迷住了,他開始試著彈奏聽到的音樂。令人吃驚的是雖然他無法閱讀琴譜,但卻有驚人的記憶力,他能夠迅速記住并彈出十分復(fù)雜的曲子。布拉特克在音樂上的天賦,令父親十分震驚,于是馬上開始對他進行培訓(xùn)。經(jīng)過不到10個月的訓(xùn)練,布拉特克就被巴西最著名的指揮家邀請參加圣保羅交響音樂節(jié)的演出。布拉特克演奏了巴赫的d小調(diào)鋼琴協(xié)奏曲。這是高難度的作品,一般的鋼琴演奏者要經(jīng)過幾年學(xué)習(xí)才開始嘗試,而布拉特克僅用了8周就能夠輕松駕馭,而且,他學(xué)這首曲子完全靠聽。人們?yōu)椴祭乜说奶熨x所驚嘆,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布拉特克說:“在那之前,我只能通過聲音、觸覺和氣味來感受這個世界,但是通過彈鋼琴我能夠看到世界,從巴赫、舒伯特和莫扎特的音樂中了解了文化的多樣性。對我而言,鋼琴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1982年,布拉特克前往美國紐約朱麗亞德音樂學(xué)院深造。在那里,他接受了新的挑戰(zhàn)。盡管他已經(jīng)是成功的職業(yè)鋼琴演奏家,但傳統(tǒng)的學(xué)院派訓(xùn)練他不適應(yīng),他不能讀樂譜,對音樂理論也知之甚少。同時,他的白內(nèi)障也更加惡化。在紐約艱難生活一年后,布拉特克只能退學(xué),之后旅居意大利、法國,1991年定居英國倫敦。

布拉特克一直努力隱瞞著自己的視力障礙。每次演出時,他都要求燈光師在鍵盤上方打上強光,樂隊上方的燈也必須以特定角度安置以避免陰影。這些小小的措施對布拉特克能否成功演奏至關(guān)重要。

但是,視力障礙對布拉特克的職業(yè)生涯影響越來越大。由于只能靠聽來熟悉陌生曲目,需要耗費大量時間,他每年接受的演奏邀請從60場降到了10場左右。2004年,布拉特克冒著完全喪失視力的風(fēng)險接受了手術(shù)。術(shù)后他的右眼恢復(fù)了部分視力。“看到世界的感覺太震撼了,好像所有的顏色在沖我尖聲大叫。”他說。然而最讓布拉特克激動的是,他在相識25年后首次看到了自己深愛的“另一半”———妻子瑪麗安妮塔的臉龐。今年年初,布拉特克在接受一次采訪時,才首度透露自己曾多年視力近乎為零的經(jīng)歷。

世界震驚了。人們看到,視力為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喜歡,只要堅持,終有一天,你會看見所有的顏色都沖著你尖聲大叫。

(圖/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