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燕
(重慶師范大學 歷史與文博學院 四川 重慶 400047)
略論隆昌石牌坊在維護地方社會秩序中的作用
黃 燕
(重慶師范大學 歷史與文博學院 四川 重慶 400047)
牌坊作為中國特有的建筑形式是物化的倫理、精神的寄托,人造歷史化石,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象征性標識之一。在此僅從隆昌現存的17座石牌坊對儒家文化“忠孝節義”的詮釋及對隆昌地方社會秩序的維護等問題加以探討。并指出隆昌牌坊是倡導風化、維護社會風尚的引領者,是宣傳封建禮教秩序的重要手段。
隆昌 石牌坊 地方社會秩序
牌坊是中國特有的一種門洞式建筑,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千百年來,繁衍發展,遍及華夏,遠涉海外,被視為中華民族的象征性標識之一。隆昌縣城所在地金鵝鎮自南北朝起就是“東連荊襄,北接秦隴,南通滇海,西馳敘馬,東北徂安岳、榮城,西北往黎雅羌,以彈丸之地而當六路之沖”[1]的總驛站(原名隆橋驛),且隆昌盛產青石,境內沿6條古驛道而建有石牌坊69座,另有多達171座廟觀的鎮山門坊。經數百年自然侵蝕,特別是文化大革命10年人為破壞,隆昌石牌坊現僅存17座。一直以來,隆昌石牌坊受重視程度不夠,學者少有研究。有學者從建筑學、美學等角度對其建筑、雕刻藝術及審美進行研究,另有少數游客對其做簡要介紹,但從隆昌石牌坊的思想文化體系及其社會功能則未曾涉及,就此從儒家“忠孝節義”思想圍繞隆昌石牌坊對維護地方社會秩序的作用展開討論。
忠,它所傳示的精深內涵本身便是仁義。作為一個縣城的最高管理者知縣或縣令,他的忠則表現為:一是對上,即對皇帝盡心,管理好地方事務,解除上級的憂慮,把一方治理的和平安寧;二是對下,即為百姓盡心,給百姓一個安樂的社會環境,為百姓謀福祉,讓百姓可以平平安安,豐衣足食。忠,便是“以德治政”,作為一方官吏能盡心盡力的做好本職工作,做到了“忠”,則起到了表率的作用,于是上報朝廷,皇帝便以圣旨的形式昭告天下,隆昌有“青天大老爺”。隆昌作為六條古驛道的集合之所,既為商賈士民流集之地,官紳軍卒過往之道,在此勒石做坊,正是宣傳教化的最佳方式,也給各地豎立了一個光輝的榜樣,從而達到宣傳封建倫理和維護社會秩序的目的。
隆昌現存五座德政坊:“牛樹梅德政坊”、“劉光第德政坊”、“肅慶德政坊”、“李吉壽德政坊”、“覺羅國歡德政坊”。五位知縣,品格高尚,剛正清廉,養民以惠,據坊文記載:牛樹梅“清慎勤儉,慈惠廉明,尊賢樂善,雅化作人”;劉光第“扶我黎元,惠我兆庶,不徇不阿,以忠以恕”;肅慶“纖塵不染,清如玉井之水;片牘靡留,郎媲秦臺之鏡。”;李吉壽“功勒金石、名杜清芬”被人們譽為漢代循良;覺羅國歡“民或啼饑,情殷堆食,民有訟爭,性惟秉直”。德政坊凝聚著封建社會士民對“政在養民”的向往,對清官好官的呼喚。同時德政坊作為為旌表先人功德政績立不朽之名,以求為后世之楷模而立的牌坊,是用來宣揚封建禮教、標榜封建功德的一種象征。
孝,指子女對父母應盡的義務,包括尊敬、撫養、送終等等,是傳統社會的基本道德。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就是一位全面地系統地論述孝道的人,《論語》、《孝經》等書記載了孔子在這方面的大量言論。《孝經》中,子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人之行,莫大于孝”;“教民親愛,莫善于孝”;“夫孝,德之本也”。孝做為眾德之一,成為美德,影響極為深遠。
在隆昌以牌坊旌表孝道更是為一大特點,隆昌現存石牌坊中,以“孝”文化旌表的有五座。地義天經惟孝為大,深修行立惟孝為先。“孝子總坊”旌表陳先典、朱佐耀、劉騰龍、華遠容、宴紹景五位孝子。據坊文記載:陳先典“至訓孝,睦族,獎節,刻書,樂施皆本孝行所推暨也”;朱佐耀“至惜字,教孝,友愛,篤族,撫孤寡又孝行之余也”。
用牌坊的形式來宣揚孝道,已不僅僅是一種通過行為表現出的人倫道德,而且還是一種社會性行為,行孝者對社會公德負責,肩負著社會責任。立孝子坊的目地在于使一方百姓予以效仿,從而形成一種社會風氣,最終達到純正民風、維護封建秩序的目地。
封建社會女子在婚前要“守童貞”,婚后夫在時要“守貞”,夫死要“守節”。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說穿了就是寧可餓死,也不能破壞封建的倫常秩序。明清時期,崇拜貞節的變態心理與專制主義的巔峰狀態相結合,使得對貞節的道德要求日益走向宗教化、制度化的軌道。隆昌石牌坊就是這些節婦的最好見證。
為了讓這些寡婦守節,道光二十五年(1845),牛樹梅任隆昌縣令后,成立了一個官辦的民間社團組織,名叫“恤嫠會”[2](p164)。恤,救濟,嫠,指寡婦。“恤嫠會”將全縣的寡婦登記在冊,四處張貼縣衙告示宣布凡是愿意守節的寡婦,一律給予資助。“十余歲、二十余歲守節者,每月幫錢六百文;三十余歲守節者,每月幫錢五百文。如果節婦的公婆去世了,“恤嫠會”給予殮費四千文,如果節婦本人病故,“恤嫠會”給予殮費六千文。”[2](p164)牛樹梅以縣衙的名義立了一塊“恤嫠碑”,在豎碑之日,寫了一篇名曰“恤嫠序”的文章。封建時期的女子,丈夫死后幾乎沒有經濟來源,其生活交困潦倒,但為了社會風化,道德倫理,維護一方秩序,官府便募集資金資助節婦日常生活,死后為其立貞節牌坊,。政府鼓勵,利益誘惑,輿論壓迫,隆昌縣內的節婦陡然猛增,“節孝總坊”就有兩座。
清咸豐五年(1855),朝廷頒旨旌表四川省隆昌縣187名節婦和1名孝婦,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皇帝下詔書表彰一個縣的節孝婦達188名之多,空前絕后。對于隆昌,無疑是個天大的喜事,是縣人的殊榮,更是縣令的政績所在。“族表”,在地方和民間的具體表現就是修建牌坊。光緒四年(1878)光緒皇帝下詔旌表隆昌的節婦161人、烈女1人、貞女1人、孝子1人,共164人,與上次相隔23年之后,隆昌的婦女又一次獲得如此崇高的集體榮譽。從咸豐五年到光緒四年,只有短短的23年,隆昌就出了350名國家級的節婦,這真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在350名節婦中,年過35歲守寡的5人,年齡最大的36歲,年齡在25歲以下的23人,最小的16歲,年齡在20~30歲之間的300多人。
雄偉壯觀的貞節牌坊是婦女貞操神圣、莊嚴的物化標志。它昭示的是婦女愚昧無知的榮耀,犧牲的是婦女的愛情、幸福,甚至生命,維護的是男人的權力和尊嚴,換來的是宗族、家族的殊榮和經濟上的實惠。誰家請下了皇帝的圣旨,立了牌坊,是件轟動鄉里,無上榮光的大事,本家族的人頓時身價百倍,鄉里人人敬仰。但這牌坊也不過是封建統治階級維護統治秩序的一種重要手段,是宣揚貞節理念的重要傳播工具,更是封建禮教這把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摧殘、迫害婦女的歷史見證。
儒家仁義的思想,一直深刻地影響著整個中華民族。“人則仁義”是儒家思想的生命價值基礎,不僅是為人的基本價值標準,也是個體行為實踐的價值準則,在儒家學者看來,“仁”是支撐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義”是人之所以存在的基本行為準則。
儒家“愛人”思想表述了一種最基本的實踐精神,這直接關系和影響到社會秩序構建的成功與失敗,這就是志在“博施于民而能濟眾”。這正如孟子所說:“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孟子·梁惠王下》)
隆昌現存兩座功德坊,均為云頂寨郭氏而建。一是“郭玉巒功德坊”,旌表郭玉巒,畢生樂善好施。其建郭氏義館,為族中鰥寡孤獨養葬,幫助族中貧窮學子完成學業,鄉會兩試資助經費;扶貧濟困,捐資在縣城南北二關建棲留所,檢驗亭,收留無家可歸的流浪窮民;主持監修武廟三年,不用公項一文;捐資辦育嬰堂,使貧困嬰兒得其所養。二是“郭王氏功德坊”,旌表郭王氏熱心公益事業,支持其夫郭人庸的濟微扶困,捐資銀兩,置買田業,辦育嬰堂、撫養貧困嬰兒。功德坊處處彰顯的助人為樂,急公好義的傳統美德。牌坊是封建社會最高榮譽的象征,是標榜公德,宣揚封建禮教的工具,沒有皇帝的金口玉言不能建坊,若是那個家族被恩準建造牌坊,那便是揚名立世的資本。身處在一個“官本位”的封建體系里,在傳統思想影響下,無論如何,社會地位才是第一位的,而牌坊便成就了郭氏家族的門面。
忠孝節義本來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但自從興起了用牌坊表彰的做法后,其中的內涵就變了味道,牌坊面子是榮耀,核心則是地道的麻醉劑,一種把人禁錮在封建倫理綱常中,泯滅人性的麻醉劑。
牌坊文化的形成和發展,是由傳統社會中的思想觀念、道德規范、價值導向、社會習俗、經濟條件等多種力量促成的,并合力把牌坊這一普通的建筑形式推上了封建禮教的圣壇,賦予其崇高的意義與表徵。其核心在于強化以“忠孝節義”為基本內容的儒家倫常,從而在道德上引領世人到達超越世俗的理想境界,內化為堅貞的人格操守,在客觀上維護了封建政權的統治,鞏固了社會繁榮、秩序井然、風氣純正的穩定局面,以及作為社會基本單位的家庭和諧。牌坊所彰顯的“忠孝節義”的觀念,一直不倒的屹立于隆昌這片土地上,同時也屹立在了隆昌百姓的心中。牌坊作為一種倫理綱常的符號,被統治者不遺余力的宣傳,它以儒學為后盾,將統治的理念和倫理規范深入人心,從而達到維護封建社會秩序的絕佳效果。
[1]清康熙二十五年《隆昌縣志·序》,第1頁.
[2]政協隆昌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隆昌石牌坊文史資料專輯[M].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