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英
(河南省實驗中學(xué) 河南 鄭州 450000)
論利瑪竇的科學(xué)傳教
楊英
(河南省實驗中學(xué) 河南 鄭州 450000)
利瑪竇是明末來華的著名傳教士。他的科學(xué)傳教方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對利瑪竇的這一傳教方法進行了研究,以此求教于各位專家學(xué)者。
利瑪竇 地圖 科學(xué)
利瑪竇的科學(xué)傳教方法在傳教史上非常著名,這一傳教方法的形成有著深刻的中國背景。
利瑪竇到中國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引起中國人興趣的不是西方的天主教義,而是西方的科學(xué)技術(shù)。他總結(jié)了中國人經(jīng)常拜訪他的原因:一是他是外國人,中國人對此感到好奇;二是他那非凡的記憶力;三是瞿太素到處宣揚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數(shù)學(xué)家;四是他帶來了一些新奇的東西,如三棱鏡、鐘表、地球儀等;五是想聽聽利瑪竇所宣揚的天主教教義,但是為此而拜訪他的人并不多。
“在人文科學(xué)方面,人們很難判斷出什么是普遍真理。而在可以還原為數(shù)量的科學(xué)領(lǐng)域里,什么是普遍真理,什么更優(yōu)秀則一目了然。”[1]利瑪竇發(fā)現(xiàn)了西方科技對中國人的吸引力之后,就有意識地利用歐洲自然科學(xué)的優(yōu)越性,逐步打開了傳教工作的局面。
利瑪竇在肇慶時,教堂的墻上掛著一幅用歐洲文字標注的世界地圖。這幅地圖強烈沖擊了中國人“中國即天下”的世界觀。在中國人所畫的世界地圖中,地圖的正中是中國的15個省,四周的海洋上則是一些小島,這些小島取的是中國人所知道的國家的名字。所有的小島加在一起還沒有中國最小的一個省份大。當中國人看到利瑪竇的世界地圖時,感到不可思議,于是肇慶知府王泮就要求利瑪竇用中文重新繪制一幅世界地圖。王泮的要求和利瑪竇“傳播福音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按照上帝的安排,對不同民族在不同的時候應(yīng)該采用不同的方法去幫助人民關(guān)心基督教。實際上正是這有趣的東西,使得很多中國人上了使徒彼得的鉤。”[2]
在新繪制的世界地圖中,利瑪竇抹去了福島的第一條子午線,在地圖兩邊各留下一道邊,使中國正好出現(xiàn)在地圖的中央。這樣就滿足了中國人天朝上國的自豪感。同時,利瑪竇在這幅地圖上又巧妙地宣揚了天主教教義。他在注明世界各民族的宗教時,趁機加進了有關(guān)天主教的神跡的敘述,但是卻沒有標注阿拉伯人所信奉的伊斯蘭教。利瑪竇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向中國人表明天主教是世界上唯一的正教。
這幅地圖就是有名的《山海輿地全圖》。通過該圖,中國人第一次知道了熱帶、寒帶、溫帶的劃分,知道了南回歸線、北回歸線、赤道、南極、北極等地理名詞,也知道了地球分為歐邏巴(歐洲)、利未加(非洲)、亞細亞(亞洲)、亞墨利加(美洲)、墨瓦蠟?zāi)峒樱蠘O洲)和大西洋、大東洋(太平洋)、小西洋(印度洋)、冰海(北冰洋)這五大洲四大洋,其中的一些術(shù)語一直沿用至今。《山海輿地全圖》“采用的是平緯曲線的投影方式,把地圓觀念同時介紹給了中國人。這對中國固有的天圓地方的傳統(tǒng)認識,也不啻是一次革命。”[3]《山海輿地全圖》開闊了中國人的眼界,大大增長了中國人的世界地理知識。“利瑪竇將西方世界地圖傳入我國,同時也就將西方先進的地理學(xué)知識和測繪技術(shù)介紹進來,為我國近代地理學(xué)、制圖學(xué)的發(fā)展作出了奠基性的貢獻。”[4]
通過《山海輿地全圖》,中國人看到歐洲與中國遠隔著千山萬水。“這種認識減輕了我們(即歐洲人)的到來所造成的恐怖。為什么要害怕一個天生離他們那樣遙遠的民族呢,如果所有中國人都知道這一距離遙遠的地理事實,這種知識會有助于排除在全國傳布福音的巨大障礙。沒有什么比疑心更能妨礙我們工作的了。”[5]
《山海輿地全圖》“展示了世界那么多的國家,那么大的空間,而且這些國家的位置都標得清清楚楚,對中國人來說,這該是前所未見、前所未聞的事情”,[6]因而,這幅地圖影響巨大流傳很廣,“經(jīng)常加以校訂、改善和重印,進入了長官和總督的衙門,大受稱贊,最后應(yīng)皇上親自請求而進入皇宮。”[7]被譽為明末中國天主教三大柱石之一的李之藻在北京見到《山海輿地全圖》后,馬上接受了西方的地理觀,并因此對天主教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對于利瑪竇的世界地圖,李之藻大加贊賞,他說:
“今觀此圖,意與暗契;東海西海,心同理同,與茲不信然乎?于乎地之博厚也,而圖之楮墨,頓使萬里納之眉睫,八荒了如弄丸,明晝夜長短之故,可以契歷算之綱;察夷奧祈因之殊,因以識山河之孕,俯仰天地,不亦暢矣大觀?而其要歸于使人安稊米之浮生,惜隙駒之光景;想玄功于亭毒,勤昭事于顧褆,而相與偕之乎大道,天壤之間,此人此圖,詎可謂無補乎哉?”[8]
《山海輿地全圖》甚至流傳到了偏遠的貴州。貴州巡撫郭子章刻印了該圖。為了保護自己,躲開反天主教的保守人士的指責,他說利瑪竇是一個地理學(xué)家。郭子章還搬出孔子對保守勢力進行反擊。他說:
“或曰:利生外夷人也,其圖其說,未必一一與天地券合,而子胡廑廑于茲?郭子曰:不然,郯子能言少皥官名,仲尼聞而學(xué)之,既而告人曰:天子失官,學(xué)在四夷。介葛盧聞牛鳴而知其為三牲,左氏紀之于傳。孔、左何心?而吾輩便生藩籬,不令利生為今日之郯、介耶?且利居中國久,夫夷而中國也,則中國之矣。”[9]
在郭子章看來,利瑪竇在中國住了很長時間,早已成為一名中國人了。
《山海輿地全圖》使利瑪竇結(jié)識了更多的官員。王忠銘官復(fù)南京禮部尚書,許多官員前來祝賀。應(yīng)天巡撫趙可懷送了一幅復(fù)制的《山海輿地全圖》,當他聽說該圖的繪制者利瑪竇就在王忠銘身邊時,就邀請利瑪竇到他的府上作客。在趙府,趙可懷對利瑪竇優(yōu)待有加,他不但專門把一間屋子布置成禮拜堂的樣式供利瑪竇在里面做祈禱,而且還邀請有地位的士大夫來與利瑪竇談經(jīng)論道。利瑪竇因而結(jié)識了南京提學(xué)使陳子貞。利瑪竇到北京后,陳子貞對他幫助很大。
通過繪制《山海輿地全圖》,利瑪竇還發(fā)現(xiàn)了中國人的一處心理弱點。中國人自高自大,他們把世界上其他的民族都視為蠻夷。“這個民族(即中國人)是按它自己的標準來衡量所有其他人的,他們深信他們所不知道的,世上其余的人也都不知道。”[10]但是“一旦真相大白,他們(即中國人)就越自卑。”[11]所以,中國人一旦發(fā)現(xiàn)外國的東西比中國的好,他們對這些東西的喜歡程度要超過對中國的。發(fā)現(xiàn)了中國人的這一心理弱點之后,利瑪竇更加注意利用西方的科技優(yōu)勢來征服中國人的高傲,從而潛移默化地推進天主教的傳播。
從此以后,利瑪竇每到一地,就把代表西方科技水平的鐘表、三棱鏡、地球儀等物品送給當?shù)毓賳T。這些物品不但表明西方世界是文明的,并且還顯示了利瑪竇精于數(shù)學(xué),精于雕刻,增進了他與官員之間的友誼。
1601年,利瑪竇來到北京,以朝貢的名義請求拜見皇帝。利瑪竇具疏稱:
“大西洋陪臣利瑪竇謹奏,為貢獻土物事。臣本國極遠,從來貢獻所不通,逖聞天朝聲教文物,竊欲沾被其余,終身為氓,庶不虛生。用是辭離本國,航海而來,時歷三年,路經(jīng)八萬余里,始達廣東。緣音譯未通,有同喑啞,僦居學(xué)習(xí)語言文字,淹留肇慶、韶州二府十五年,頗知中國古先圣人之學(xué),于凡經(jīng)籍亦略誦記,粗得其旨。乃復(fù)越嶺,由江西至南京。又淹五年,伏念堂堂天朝方且招徠四夷,遂奮志徑趨闕廷,謹以原攜本國土物,所有天主圖像一幅、天主母圖像二幅、天主經(jīng)一本、珍珠鑲嵌十字架一座、報時自鳴鐘二架、《萬國圖志》一冊、西琴一張等物,敬獻御前。此雖不足為珍,然自極西貢至,差覺異耳,且稍寓野人芹曝之私。臣從幼慕道,年齒逾艾,初未婚娶,都無系累,非有望幸。所獻寶像,以祝萬壽,以祈純嘏,佑國安民,實區(qū)區(qū)之忠悃也。伏乞皇上憐臣誠愨來歸,將所獻土物俯賜收納,臣益感皇恩浩蕩,靡所不容,而于遠臣慕義之忱亦少伸于萬一耳。又臣先于本國忝于科名,已叨祿位,天地圖及度數(shù),深測其秘,制器觀象,考驗日晷,并與中國古法吻合,倘蒙皇上不棄疏微,令臣得盡其愚,披露于至尊之前,斯又區(qū)區(qū)之大愿,然而不敢必也。臣不勝感激待命之至。謹奏。”[12]
在這份奏折中,利瑪竇巧妙地利用自鳴鐘等物品請求在京居住。果不其然,萬歷皇帝真的默許利瑪竇在北京居住,默許天主教在中國自由傳播。西方科技的威力由此可見一斑。
除了直接展示凝聚著西方科技力量的自鳴鐘等實物外,利瑪竇還把西方的科學(xué)著作介紹到中國。利瑪竇自撰《乾坤體義》一書,與徐光啟合譯了《幾何原本》、《測量法義》、《測量異同》、《勾股義》等,與李之藻合譯了《同文算指》、《渾蓋通憲圖說》、《圜容較義》、《經(jīng)天該》等。其中的《幾何原本》一書影響深遠,這部歐幾里德(Euclid)的著作是“明清之際介紹西方科學(xué)知識最早、最重要的一部譯著。”[13]《幾何原本》刊刻之后,士大夫爭相傳閱。利瑪竇死后,內(nèi)閣首輔葉向高之所以竭力為利瑪竇爭取墓地的一個原因就是出于他對中國文化所做的貢獻。據(jù)《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跡》記載,利瑪竇死后,“有內(nèi)宦言于相國葉文忠(即葉向高)曰:‘諸遠方來賓者,從古皆無賜葬,何獨厚于利子?’文忠公曰:‘子見從古來賓,其道德學(xué)問,有一如利子者乎?姑無論其他,即其所譯《幾何原本》一書,即宜欽賜葬地矣。”[14]徐宗澤認為《幾何原本》是利瑪竇所著的最為有名之書,“是書說理明通,條解詳悉,無一字之茍、一語之疏,宜乎梁啟超贊為‘字字精金美玉,為千古不朽之作’。”[15]
《同文算指》是利瑪竇翻譯的另外一部重要的數(shù)學(xué)著作,該書譯自西方數(shù)學(xué)家克拉維斯(Kravis)的《實用算術(shù)概論》。《同文算指》刊行后,西方的筆算方法在我國逐漸普及,并一直沿用至今。這是我國的傳統(tǒng)數(shù)學(xué)向近代數(shù)學(xué)轉(zhuǎn)變的一個重要標志。
對于自己的合作伙伴徐光啟和李之藻,利瑪竇很佩服,他說“在他認識的所有的中國人中,李之藻和徐光啟是僅有的兩位能夠完整地、不折不扣地理解歐幾里德幾何學(xué)的人。”[16]
孫尚揚非常中肯地評價了利瑪竇的科學(xué)傳教方法。他說:“當以利氏為代表的傳教士以科學(xué)作為傳教工具時,他們不僅滿足了部分士大夫?qū)ξ鞣娇茖W(xué)的興趣,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一些士大夫甚至皇帝的需要。正是這種需要和被需要的關(guān)系,才使得以傳教士和士大夫為中介的中西文明之間的和平對話成為可能,也才使得當時天主教在中國的自由傳教成為可能。否認這一點是令人難以接受的。當然,必須指出的是,傳教士主要是西方宗教的傳播者。其次,在他們將科技做為‘敲門磚’時,才在某種程度上扮演了西方世俗文化包括科學(xué)技術(shù)的傳播者的角色。”[17]因而,我們可以作出這樣的結(jié)論:“科學(xué)(但也包括技術(shù))不僅把相當多的文人吸引到傳教士一邊來,它們也加強了傳教士們的威望以及他們的社交往來。”[18]
[1][日]平川祐弘.利瑪竇傳[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99:172.
[2][5][7][10][11][意]利瑪竇.利瑪竇中國札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5:180,181,181,183,181.
[3]余三樂.早期西方傳教士與北京[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1:60.
[4][6]曹增友.傳教士與中國科學(xué)[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206,203.
[8]方豪.李之藻研究[M].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66:21-22.
[9]方豪.中西交通史[M].長沙:岳麓書社,1987:827.
[12]韓琦.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種)[G].北京:中華書局,2006:259-260.
[13]黃時鑒.解說插圖中西關(guān)系史年表[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4:384.
[14][17]孫尚揚.1840年前的中國基督教[M].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04:132,132-133.
[15]徐宗澤.明清間耶穌會士譯著提要[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3.
[16](美)鄧恩.從利瑪竇到湯若望——晚明的耶穌會傳教士[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83.
[18](法)謝和耐.中國與基督教——中西文化的首次撞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7.
楊英(1974-),女,山西平陸人,河南省實驗中學(xué)歷史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