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瑾
(山西大學法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近年來,隨著司法公開程度的提高和司法為民理念的確立,公眾傳媒的滲透力、輻射力的空前加大,尤其是網絡的普及運用,為公眾評價司法個案提供了有利條件,也是公眾參與司法個案討論獲得了多種渠道和廣泛空間。同時,實踐中公眾對司法個案、特別是一些特異案件的處理的主張形成了主流性、主導性意見和意向,并實際影響了司法機關的個案審理結果。許多學者認為公眾判意、媒體輿論妨礙了司法獨立和司法公正。而筆者認為,現代社會公眾判意影響司法、甚至主導司法具有不可避免性和現實性。公眾判意的存在雖然并不必然會影響司法獨立與司法公正,但由于公眾判意的表達缺少共識、缺少規則,且公眾判意的表達與公平審判既具有正相關關系,也具有負相關關系,因此,對公眾判意表達的內容和形式進行法律上的必要規制不僅必要而且正當。
公眾判意是社會公眾以媒體或公眾傳媒為載體,對司法個案的處置是否合法與公正的總體價值評判和積極回應,是以社會公眾主觀善惡為標準和以司法個案為藉托所表達出來的具有一定影響力的相對集中的意向和意見。它既是司法監督的必要手段,也是司法公開的重要內容,還是社會公眾與司法機構互動的機制。因此,公眾判意問題的實質不是其存在合理性與合法性的評判問題,而是如何對其運行的法治導引問題。
公眾判意主體參與的大眾性、自發性,社會公眾對特殊個案的意見表達,其參與主體無須具有特定的身份且是自發參與,不存在任何制度、組織方面的強制要求;公眾判意載體的豐富性、傳播途徑多樣性,公眾可以很便捷地獲取個案信息并發表對這些個案的看法;公眾判意所涉案件的特異性、所涉意見的相異性引發公眾的關注和參與,形成主流的、針鋒相對的判決意向;公眾判意內容的集中影響性、形式的簡潔,公眾很少就其所表達出的意見、意向進行詳盡論證;公眾判意所涉利益的多元性與博弈性。
公眾判意的積極作用在于:公眾判意的表達有利于理順公眾的社會訴求,為公眾不滿情緒及時地提供宣泄的場所和渠道,并通過表達自己肯定或否定的態度來影響個人今后面對同樣問題時可預見的結果;通過建立持續的溝通和交流渠道,公眾判意的表達與回應有利于促進社會公眾與司法互動;公眾判意通過公眾對個案的合理建議,能夠大力推進人民法院自身改革,激活閑置的司法資源;公眾判意通過媒體對社會公眾和司法機構的活動進行中立、客觀、合法的傳導,使二者可以進行有效的溝通,最終達到司法公開、公平、公正目標的真正實現。
公眾判意的消極影響在于:公眾判意是社會公眾對司法個案裁判的一種意見或意向,有時難免帶有或表達一些偏激的情緒;公眾判意的表達通常是從普通民眾的角度出發看待問題,這種看待問題的角度和方法無不包含著非法律的思維因素,不利于案件遵循法律思維和方法得出結論;公眾判意的表達與回應經常伴隨著許多矛盾和沖突因素??傊?,公眾判意對司法的負面影響在所難免,關鍵在于如何看待并合理解決其負面影響并將其向公眾判意的積極影響轉化,最終促進社會生活的全面和諧。
社會民眾作為法的價值主體,根據現代司法民主的理念,依據憲法和法律的授權,可對司法個案的處置是否合法、公正進行評價、監督。通過表達判意實施對司法進行社會監督,為社會公眾與司法機關溝通與互動的有效機制,促進了司法公正價值的實現。
公眾判意作為社會主體的一種聲音,其不可避免帶有負面影響,但公眾判意不是對司法活動的干涉,而是在尊重司法權獨立行使的前提下對司法機關個案的處置是否合法、公正進行評價、監督。我們需要通過對公眾判意的表達進行必要的法律規制使其克服負面影響而不斷向其積極影響轉化并通過建立持續的溝通和交流渠道進而更好地保障司法的獨立和公正。
現代社會不論是英美法系的國家和地區,還是大陸法系的國家和地區對待公眾判意或社會輿論所采取的基本態度是防范的態度。其基本做法有兩種:一是對公眾判意的積極防范,通常包括兩種方法。其一,是在《刑法》中規定“妨害司法活動”或“刊物藐視法庭”等違法、犯罪行為加以禁止,將公眾、輿論等評論、影響司法進而影響案件公正審判的報道、行為提升到刑法領域進行懲治,以此規制公眾、媒體言論對司法活動的不利影響;其二,是通過嚴格職業準則,針對新聞、媒體等社會輿論對司法審判的報道進行限制,使傳媒行為實現自律或法制化,以此減少公眾、媒體對司法活動的不利影響。二是對公眾判意的消極防范,即通過預先甄選陪審員、變更審判地點、延期審理、警誡陪審員、隔離陪審團等方法,最大限度地減少公眾、媒體對司法審判的不利影響。這些國家和地區對公眾判意的法律規制,要么采用立法規制模式,要么采用司法規制模式,其最終目的均是為了克服和防范公眾判意對司法活動的不利影響,實現司法獨立和司法公正。所不同的是對公眾判意采用立法規制模式的國家和地區,對社會公眾的表達自由采取限制的態度;而對公眾判意采用司法規制模式的國家和地區,對社會公眾的表達自由采取放任的態度。從本質上講兩種規制模式的差異是由于其價值選擇的不同所致,立法規制模式的價值基準是司法獨立、司法公正價值優位,言論自由權的行使必須理性和克制;司法規制模式的價值基準是保障司法獨立、司法公正與保障言論自由價值應當均衡,不存在任何一方價值優位。
在我國現階段公眾判意作為一種審判監督的重要手段,如何進一步理清公眾判意與司法公正的關系,進而對其進行正確的辨識、引導和回應具有重要實踐意義。以下,筆者就如何對公眾判意進行立法規制和司法規制的問題進行必要的探討。
作為二者運行的基礎性規則即調整二者關系的法律法規不盡完善。適用的調整司法與傳媒關系的規范多為地方性法規和法院單方面制定的規范,除憲法的規定外這些規范大多權威性不足。而且,現行有關媒體運行規制也就是公眾判意如何表達的規定大都過于簡單、原則,缺乏可操作性。當公眾判意違反了上述規定后如何處理,以及當法院在司法活動的過程中對公眾判意的正當權益不當限制時媒體如何尋求救濟等問題都無具體的可操作性法律法規進行規制。為了更進一步理清公眾判意與司法的關系、緩和二者之間的矛盾沖突,最終使司法公平正義的目的更好地實現,我們有必要由具有更高權威的部門來制定專門的法律規范加以調整,在此,新的新聞類法律規范應遵循的兩個原則是:在公眾判意與司法審判之間劃定明確的界限,一方面保證我國《憲法》第35條規定的公民新聞自由權利得以實現;另一方面也使公眾判意的合法權益能夠在正當的范圍內行使,確保媒體自主、負責的報道與評論公共事務。
媒體報道作為言論自由的延伸它追求的是事實和客觀正義,但由于它本身屬于自發性評價體系,其本質就是傳播、交換信息,對于公眾判意的法律規制,筆者認為,一方面,我們可以從媒體進入報道的時間、標準、內容、措辭等著手,將媒體報道司法案件做的更專業、嚴謹。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司法機關應從自身制度、程度方面下手,借鑒西方隔離媒體對影響司法的有效手段,此外,在二者之間建立暢通的溝通渠道也是十分重要的。
(1)應根據審判進程的不同對媒體對案件的報道和評論做出合理的限制。這里主要分三種情形:對于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違法違紀行為允許媒體在任何時間進行報道評論;對于尚在偵查和審理階段的案件以及尚未作出終審判決的案件,媒體進行報道評論時要嚴格按照不得超越司法程序的進程對案件進行定性或對案件事實及當事人作肯定或否定的結論。此外,尊重司法機關的權威性和司法活動的神圣性,在發現生效判決確有錯誤時應通過法定的途徑和程序主張權利。
(2)司法機關對案件的事實認定應準確無誤并正確適用實體法律,最終對案件作出公正合理的裁判。這就需要我們的司法工作人員不斷提高自身素質和司法技術,通過司法過程中的準確動作來正確地導引公眾意見,由此得到公眾對司法程序和審判結果的信賴和承認。
(3)比較西方消除媒體影響司法的各種方法經驗借鑒適用。由于我國不是實行的陪審團制度,對于美國“預先甄選、庭中警誡陪審員”的制度無法借鑒。而當我國法院在審判案件時遇到的大規模媒體報道影響正常審案時,我們可以考慮適用延期審理、變更審判地點、隔離訴訟參與人、法官等方式,另一方面,將公眾對有關案件事實爭議等內容通過合法的途徑傳遞到相關部門,在進行合理合法的甄辨程序來進行處理,通過人們對司法活動的自發性評價來校正、彌補司法裁判可能出現的疏失。雖然這些方法相對于普通程序可能耗費更多,但為了消除影響公正司法的因素,這些都是較為有效的方法。
(4)建立裁判文書公開發布制度。通過公開發布裁判文書,對于群眾意見與司法意見不一的案件,論證充分、說理透徹有利于將媒體與群眾心中對案件的不解和疑惑理性化解;對于契合于公眾判意的司法結論,裁判文書的公開發布有力地回應了社會公眾的的意見意向。
(5)進一步完善我國法院新聞發言人制度。新聞發布的主要內容是:介紹人民法院的有關工作,包括法院制定的重要的司法文件和各種政策規定,有關法律法規、司法政策的執行情況及進展;人民法院的重大先進典型的事跡,重大的工作部署和重要舉措;各類大案要案及社會關注案件的審理情況;針對外界對法院工作所產生的誤解、疑慮,以及歪曲和謠言,通過及時發布權威信息,解疑釋惑,澄清事實,駁斥謠言;也包括其他需向社會公布的法院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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