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贊
(大同晚報, 山西 大同 037006)
監督是新聞媒體的重要功能之一,其對化解矛盾、推動社會和諧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一家在大眾中享有良好口碑的新聞媒體,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肯定少不了對社會的強力監督。
近年來,新聞輿論監督呈弱化態勢,無論從廣度還是深度,都比不上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因而形成了監督難的事實判斷,個中情況比較復雜。本文試從難點、成因及出路等方面入手剖析,以呼喚新聞輿論監督回歸正常,讓新聞媒體在經濟建設、社會進步中有所擔當。
從本質上講,新聞輿論監督是一種揭短行為,因而注定了這種行為被大眾歡迎被當事人排斥的特點,使得監督工作異常艱難。大致有以下幾個層面。
被監督對象的阻撓。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發生并被記者知道后,事主首先要出來阻撓,一般先是推諉、狡辯、強詞奪理,竭力掩蓋真相。此一招不靈,就施以恩惠封記者的口,封不住口就找強勢部門打壓,反正一個目的:不能報道。尤其被監督對象是部門或單位,其負責人阻止媒體報道所花的心思,往往大過追蹤新聞的記者,背后的動因是,事情一旦報道出去,會影響到自身的形象和政績,甚至官員的升遷,這已經觸到了部門及其負責人所能容忍的最低限度。
市民顧慮大,記者取證難。由于監督渠道不暢通,市民也學精了,在配合媒體監督時顧慮很大,往往不敢大膽站出來舉證,使得記者在開局階段就處于不利地位。這些年,城市拆遷、土地征占、環境污染、私采濫挖等問題,群眾反映很多,而且大多數涉及政府和政府部門,但記者在采訪調查中,很少有人敢出來作證,沒有證人證據,監督還怎么進行?因此,很多時候,輿論監督成了記者一個人的戰斗。
熟悉行業與監督行業的悖論。就像其他部門工作人員有分工一樣,記者也有行業、部門和單位分工,這種分工既是為了熟悉情況了解情況,以增強報道的針對性,也有有效利用人力資源的考量。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就是記者在分管行業里情況熟悉以后,監督就成了難題,或者叫下不了手,形成了情與理的悖論。從媒體的功能和記者的職責講,監督是必要的,但從雙方長期打交道產生的感情上講,記者在監督時必然要經受良心的煎熬,因為記者也是人,而且他們的社會關系恰恰集中在自己分管的行業或部門,弄不好,一次監督足可以毀掉多年來建立起來的工作關系,使其新聞線索數量直線下降,這已經影響到記者的生存。
媒體自身的限制。新聞媒體和自然人一樣,有其外部環境和生存空間,而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它和社會有著密不可分的利益關系。比如報社,廣告客戶和訂報大戶永遠是它的合作伙伴,甚至是衣食父母,而報社為了生存,有時候不得不弱化甚至限制對這兩個伙伴的監督。這類現象在新聞界十分普遍。在媒體競爭激烈的時代,在媒體還沒有強大到舍利益而取影響的階段,這種限制是必然的。
以上是筆者羅列的輿論監督的幾個難點,雖不全面,卻已經足夠消減記者的監督熱情和沖動。而對記者來說,所背負的壓力和付出的代價遠不止這些。由于被監督對象的阻撓,辛辛苦苦寫出的稿件不能見報不能刊登,首先是電話、車輛、人工等費用白付了,即使是單位酌情給予一定補償,也彌補不了記者作品出鏡率降低的損失。其次是報道一旦無果,你無法阻止反映問題的群眾展開豐富的聯想和種種猜測。其三是事件披露出去,記者更要面對監督對象的敵視、威脅和恐嚇,這類事例太多了。
分析輿論監督難的成因,對于改善監督環境,找出監督突破口十分重要。我認為,造成輿論監督難的原因有以下幾方面。
首先,體制機制的轉換趕不上社會的發展速度,導致矛盾累積而又缺乏有效的解決手段。改革開放30多年來,經濟社會發展十分迅速,與此同時,累積的城鄉矛盾、部門矛盾、行業矛盾、官民矛盾等也急劇增多,這些矛盾大多涉及利益博奕,雖然中央一直致力于這方面的努力,調整各方面的利益關系,但由于國家太大,情況太復雜,更由于體制機制轉換相對滯后,沒有從根本上找到解決矛盾和問題的辦法,因而往往采取的是揚湯止沸而不是釜底抽薪的手段,以致于舊的矛盾沒解決,新的問題又來了。在這種情況下,單純依靠輿論監督,顯然不是治本之道,相反,如果過分依賴輿論的力量,有可能使問題復雜化,解決起來更加困難。這是輿論監督難的深層次原因。
其次,由于媒體對監督尺度把握不準,披露的事實屢屢成為國外媒體指責我們的口實,弄得中央政府在國際上很被動,因而出現了輿論監督本能性的閘門收窄。
其三,缺乏完備的法律保障。盡管國家在媒體的地位、性質、報道方針、運營模式、信息傳播準則、特殊事件報道、新聞自律、新聞審讀等方面,都有詳細的政策、法律和法規,但總體上看,顯得零散而不系統,沒有一套名正言順的新聞法相對應,缺乏保障。不僅如此,就連中國記協主張的一份《關于侵權責任法(草案)媒體侵權立法問題》的立法建議稿,也在十一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一次會議審議侵權責任法三審稿時,未將新聞侵權納入其中。由于缺乏法律保障,媒體行使監督職能很難不被問責,而問責是行政干預式的,有時候還很粗暴,尤其是打起官司來,媒體都沒法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大多數情況下唯有選擇忍受。這就帶來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輿論監督的代價太高,風險太大,大家都不愿意去冒這個險。
新聞輿論監督不僅是媒體的責任和義務,更是國家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標志,因此,監督工作不能削弱,也不應該削弱,而應該加強并尋求突破。
那么,突破口在哪里呢?我認為,至少有個方向:
第一,仰仗全社會尤其是黨政干部,樹立科學的新聞觀,正確對待媒體監督,學會同媒體打交道。這是正確的政績觀、價值觀的延伸。不要遇到批評就渾身不舒服,甚至惱羞成怒,設法阻撓打壓。其實,監督社會只是媒體諸多功能的一種,媒體也不是心理陰暗得專對社會毛病感興趣,看啥都不順眼,他們所做的工作,大量的還是服從和服務于中心任務的。明白了這一點就會發現,讓媒體說話天塌不下來,媒體的出發點和歸宿,是通過事實報道督促問題的解決,改進工作,僅此而已。在這方面,2003年的非典和2008年的四川大地震是最好的標本。
第二,新聞媒體要保持自己相對獨立的地位,不能依附過多的東西,尤其不能過多地依附于權力和資本。媒體只有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說話才有公信力,才能排除干擾和壓力,理直氣壯地行使監督職責。否則,這也回避,那也忌諱,束手束腳,等于是自動放棄了監督的權力。這里有兩個前提:一是媒體自身的強大,二是期待新聞法盡快出臺,在法律層面上得到保障。自身強大當然是任何一家媒體都有的良好愿望,至于能否強大,因素很多。而法律保障則是媒體擺脫新聞侵權與新聞自由邊界模糊的困擾,正確行使輿論監督的關鍵,有了這一層保護,事主阻撓、部門打壓等外部干擾就會大大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