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莉 田雋 高志雄
在多年的臨床工作中,深切體會到仲景方及其經文后的復方,愈久彌新,光彩奪目,越用越顯示其效若俘鼓,立竿見影的神奇魅力。尤其是在醫院成立中醫病房以來,會診收治的危重患者,運用經方診治常收到意外的療效。僅舉1例,以窺一斑。
一老嫗,83歲。發熱兩天,微惡寒,飲食不減,已有五日未解大便。患者曾經被診斷為心肌供血不足,老年癡呆癥五年,又患骨關節炎,活動受限,靠輪椅行動,一般情況尚可。疲倦喜臥,面紅氣促,舌苔白,質頗干,脈象浮數,任重按,捫之身熱,尺膚尤甚,體溫39℃ ~39.5℃。未經中西醫診治。擬方桂枝去芍藥湯加味:桂枝9 g、柴胡9 g、黃芩、葛根各9 g、生甘草8 g、滑石3 g/生地 6 g、生姜 6 g、大棗 4 枚,兩劑,水煎,日二服。另泡十大功勞葉15 g,煎湯代茶頻頻啜飲。服藥五個小時后排便,先硬,依次成軟便、濫便,日十余次,隨之邪熱盡退,精神爽,口中穢味消失。湯藥停服,恢復往日飲食起居的生活習慣。
分析:患者發熱兩天,微惡寒,體溫達39.5℃,脈象數,舌被白苔,反應了風寒外感這一主癥。不述口渴也不拒飲,與“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有些相似,但也確定不同。一是不渴也不拒飲,說明其內有郁熱,又未傷津液;面赤氣促,舌被白苔,顯示邪氣未入里,故脈浮;飲食不減,口出穢味,確系陽明積滯郁熱。尤其要特別正視八十三歲高齡老人的生理情況和病理特點,仔細推敲表寒與積滯郁熱的辨證關系,判斷其積滯郁熱病前就存在,而非寒邪入里化熱或太陽傷寒誤治形成。在這種內邪外邪尚未密切“勾結”的情況下,解表清里并舉,使外來之邪得以疏散,內存的積熱得以滌除不忽略“高齡”這一重要因素。同時既不能投鼠忌器,有不可姑息養奸,躊躇再三,遵從仲景用藥的規律,拮取《神農本草經》之精義,擬出上方。
方解:“太陽病,下之后,脈促胸滿者。桂枝去芍藥湯主之。”注家認為表證誤下,胸陽受損,表邪乘虛而入胸中。陽郁不伸,形成氣機不利,故甘草炙用,以振胸陽。本例甘草生用是以其瀉火解毒。此處脈促,是脈行急促,非“數而有止名為促”,胸滿即胸悶,反映脾胃虛而運化不暢。患者高齡,未經中西醫治療,故不存在誤下問題,但年事已高,胸陽不展(曾診斷過心肌供血不足),消化機能趨于衰弱,是以五天未解大便;而飲食未減,必然積食。不用芍藥是因為其味酸陰柔,長于收斂,有礙陽氣通行,影響消化道的通暢。這就是用桂枝去芍藥湯的種種依據。然而內熱不清,積滯不除,隨時都有“內外合邪”之虞,或許再過一、二日熱勢燎原,變證迭出,令人防不勝防。但既不可用桂枝加大黃湯(用于太陰病下之,腹中大實痛者)。又與“胃氣不和,譫語者,少與調胃承氣湯”不合。從既解表清熱,又消除積滯,兼顧太陽、陽明兩經出發,選用了柴胡和葛根。《本經》謂柴胡“主心腹腸胃 中積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又明確指出其有“推陳致新”的作用,以之消除積滯,通利腸胃,與葛根相配更利于老年人解肌生津退熱。葛根甘、平,《本經》謂其“主渴,身大熱”。《傷寒論》用葛根配桂枝助發表解肌,升津行經,柴葛解肌湯以治三陽合邪效果顯著,可見在解肌退熱,柴葛是極佳的配伍。仲景用黃芩在氣分熱結者與柴胡同用。滑石甘、寒、無毒,《本經》謂其“以蕩胃中積聚寒熱”。生地甘、’寒,滋陰生津。《本經》“除寒熱積聚”。柴胡、滑石、生地合用通暢利腑,生津養陰蕩滌積滯又不傷正,十分有利于這位高齡老人退熱除滯,在日解大便十余次之后,得到了迅速退熱的理想效果。生姜下氣散邪,大棗和陰陽,主治心腹邪氣,共湊扶正祛邪之功。同時家屬又適時終止第二劑第二煎藥的服用,這也符合中病即止的原則。十大功勞葉系本地藥肆所用,實系冬青科枸骨葉,苦涼無毒,《本草從新》認為其“生津止渴,用葉代茶,甚妙”。筆者經常給外感發熱或陰虛內熱患者泡飲代茶,受到患者青睞。
高齡患者內有郁熱積滯又外感風寒所致的發熱及腑氣不通,筆者考慮到患者的生理特點及觀察邪氣的病理表現,用桂枝去芍藥湯的意義在于調營衛和陰陽;加柴胡、葛根取解肌生津退熱之力,蕩滌腸胃之積氣有推陳致新之功;加滑石、生地清熱生津,通腸利腑。全方宮湊解肌退熱,生津通腑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