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錚
(華中師范大學 職業與繼續教育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翻譯做為一種跨文化的語言轉換活動,既涉及到語言層面,又涉及到文化層面,還涉及到社會層面。對于翻譯的這種社會性,我們只能用主體間性來解釋它。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是笛卡爾主客二分哲學概念的繼承與發展,是指人作為主體在對象化的活動方式中與他者的相關性和關聯性。它超出了主體與客體單向關系的模式,建立了多元主體之間相互作用的交互模式。翻譯界關于翻譯主體認識的演進大致經歷了客體性,主體性,主客間性到主體間性的四個階段。客體論以原著為中心,宣稱譯者是作者的奴仆,主體論以譯者為中心,宣稱作者已死,主客間性認為文本的意義是由譯者和文本兩者共同建構的,也即做為‘仆人’的翻譯家有著選擇‘主人’的權利,而主體間性認為文本的意義是譯者和作者等主體交互對話后所形成的共識。在翻譯研究從主體性向主體間性轉向以后,翻譯便結束了單一思維的束縛,使翻譯不再是一種主體消滅一種主體,一種文化征服一種文化,而成為主體間交流合作,文化間對話協商的過程。
1.翻譯主體的界定
主體間性是人與人之間在相互交往過程形成的一種能夠產生約定和共識的因素和力量。相對主客二分的主體,主體間性的主體不再是抽象,普遍的,而是具體和特殊的,這就意味著主體間性的主體可大到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也可小到一個團體、一個家族,甚至個人。主體間性需要大范圍的社會化,狹隘地域性的聯系要為世界歷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交往所替代。因此不應只將翻譯理解為翻譯行為本身,也應置其于更廣闊的社會背景中去,即應包括語言轉換層面,也應包括社會交往層面。隨著視野的擴大,翻譯的主體也存在被無限泛化的趨勢。文化轉向后,曾被列入主體清單的對象有翻譯發起人、贊助商、原文作者、原文、譯者、譯文、譯文讀者、出版商、翻譯批評者等。對于如此眾多的主體,如我們不加以一定的規定性,主體間性論就會有淪為萬物關系論的可能。主體必須具備主體性,即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過程中所體現的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如不具備主體性便不是主體。據此規定性,翻譯主體應是在翻譯過程中具有意識性,主觀能動性和社會歷史性的人和團體。本文認為翻譯主體應包括原作者、譯者、讀者和社會主體(不同學者對社會主體有不同表達,如發起人,贊助人,本文認為其內涵一致)。同時我們可把它們分為兩類,內部關系主體和外部關系主體,內部關系主體為語言層面轉換所涉及的主體即原作者,譯者和讀者。外部關系主體為社會交往活動涉及的主體即譯者和左右翻譯活動的社會力量。
2.翻譯中介的界定
哈貝馬斯的交往行為理論認為交往行為是指交往參與者遵循有效性規范、以語言符號為中介而發生的相互作用。當然中介存在的合理性,取決于作者原意的地位,傳統闡釋學認為“文本的意義就是作者的意向或思想,而理解和解釋它就是重新表述或重構作者的意向或思想“。現代闡釋學卻認為“書寫賦予文本以獨立于原作者的自為存在”,文本一旦面世,就與原作者相脫離。美國解釋學家赫什為反擊“反意圖”論者,曾提出解釋的基本對象就是作者的意圖,有效的解釋就是作者要說的原意,除此之外都是謬誤。這又從一種極端走向了另一種極端。本文認為譯者如不去追索原作者的原意,譯者以文本為中介與原作者的對話,便成了譯者與文本的直接對話,文本任由譯者闡釋與重構,不可避免產生“曲解”,“誤讀”和“過度詮釋”,意義處于無限的延異當中。解釋的有效性和創造性實際上處于對立統一中,譯者應盡力接近作者原意,從而對文本有更深入全面的認識,達到解釋的有效性,也應積極發揮創造性,使自己的藝術個人氣質、風格筆調,審美情趣、文學修養得以體現。在追索愿意的過程中,原作者,譯者,讀者通常處于時空交錯的狀態,無法直接對話,這樣必須需要一定中介的介入。本文認為翻譯中介通常包括原文、序、跋、評論以及其他注釋性文字,通過這些中介,原作者、譯者、讀者之間的非共時性溝通才能順利進行。
3.翻譯客體的界定
主體間性理論的發展中,間性擴張論者否定了客體的存在,一切理解對象都被主體化,主客關系被認為是非本真的關系,主體之間的關系才是本源性的關系。實際上在認識論中,主體和客體是相對的概念,它們“各自以對方的存在為自身存在的前提,各自只有在與對方的關系中才能獲得自己的規定性”。沒有主體,就無所謂客體,沒有客體,主體亦不存在。沒有客體的存在,主體間性理論最終失去了實踐基礎,而陷入唯心主義主體間性。因此我們不能否認翻譯客體的存在。對于什么是翻譯客體,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觀點,有人認為翻譯的客體是一個二元復合體,即原文和譯文文本、原文本作者、以及原文和譯文文本讀者,有人認為原文文本是直接客體,原文作者是間接客體,有人認為翻譯的客體是一個多維的復合體,它包括了原文作者、讀者和原文文本。正如主體的規定性是主體性,客體的規定性是客體性,客體必須具備作為翻譯主體指向的對象而客觀存在的性質。原文文本被創作出來以后便成為不依賴原作者的客觀存在,譯者又對其進行創造性的填補和想像性的聯接。原文文本同時具備客觀性和對象性,因此,本文認為翻譯的客體是原文文本。
哈貝馬斯認為:主體間性是通過語言交往,即參與語言交往的本我和他我之間相互理解相互作用構成一個由多種視角組成的系統整體。因此翻譯中的主體間性即翻譯中的主體交互關系,翻譯不再是譯者的獨白,而是作者、譯者,讀者和其他社會主體的交互對話。
1.作者與譯者的間性關系
在作者和譯者的關系中,曾有兩種傾向,一種認為翻譯是譯者對原文本或作者的一種被動的接受,第二種認為翻譯是譯者的重新創造,實際上在翻譯中我們不能以忠誠為由謀殺創造,也不能以創造之名實施的卻是背叛。我們應把原作者的主體性同譯者的主體性融合在一起,各自發出自己的聲音,形成“復調結構”。為達到此目的,作者與譯者應進行非共時的交流。伽達默爾認為,對文本的理解和閱讀實際上是一種時空錯位的距離性交往類型,或者說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一種非共時性溝通。作者與譯者的交往通常是精神交往,譯者首先要進入作者的意識,從而與作者神會,克服時空距離,與作者處于同一層次,繼而了解作者內心的東西,實現譯者現今視域和作者原初視域的完全重合的“共在之域”。這種交往雖是精神的但也存在于一定的實踐活動中,采用物質的手段進行。正如馬克思所說,語言也和意識一樣,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產生的。語言的產生離不開實踐。實踐使得主體間實現交互性有了中介和可能,這也是主體間性特點中實踐性的體現。因此譯者也必須通過通讀原文,查閱作者自序,跋,注釋,研究作者生平,聽取其他讀者對原文的評論和闡釋,來全面體察作者的生活態度、政治傾向、藝術觀點、審美情趣和語言風格,深入理解原文所屬時代背景、意識形態和風俗習慣。
2.譯者與讀者的間性關系
接受美學認為,讀者不是被動的接受文本呈現的意義,而是積極主動地參與文本意義的構建。文本的意義不是自己生成的,而是文本與讀者之間的相互交流的結果。并且,對審美客體的建構只能通過讀者一方的認識才能完成。目的論把譯文接收者看作是決定翻譯目的的最重要因素,弗米爾指出:“決定翻譯目的的最重要因素便是受眾一譯文預期的接收者。目的語讀者在譯者的翻譯過程中不是一個個具體的對象,而只是譯者對目的語讀者的一種虛擬,是一個抽象的讀者群體。”譯者翻譯總是在翻譯期待的語境下,同自己的‘虛擬的讀者”進行心靈的交融與溝通,建立起一種平等的,合理的交互關系,從而將自己的視界同讀者的視界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因此譯者的翻譯如希望獲得讀者的認可,他便要讀者的期待視野的參與。另一方面譯文讀者有著不盡相同的審美層次,他們總是期待作品能夠表現出切合自己意愿的審美情趣和情感境界。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既要考慮作者和讀者之間存在文化差異,也要考慮讀者在現實生活中的語言習慣,文學情趣和接受水平,來決定采取怎樣的翻譯策略及如何填補翻譯中出現的意義真空。
3.譯者與社會主體的間性關系
做為一種社會化的活動,翻譯行為體現的是各種社會參與者的態度,而不僅局限于作者,譯者和讀者。并通過遵守被語言和生話共同體所承認和接受的準則與規范來協調主體間可能的沖突、誤解和差異。由于意識形態、贊助行為和詩學等因素,翻譯不得不受社會主體的的操控,勒弗菲爾(Lefevere)把影響翻譯的社會因素分為,專業人士和贊助人,專業人士包括評論家,批評家,知識權威等。贊助人則是指出“任何可能有助于文學作品的產生和傳播,同時有可能妨礙,禁止,毀滅文學作品的力量。”“贊助人可能是一個人,或宗教組織政黨,階級、宮廷、出版社、人眾傳媒機器等”。專業人士通過文學評論影響譯者的文學觀,詩學觀,贊助者則通過金錢和權力控制話語權和意識形態來決定譯者的策略選擇與價值取向,發起者給予翻譯指令,確定譯文目的,功能,使用譯文的時間,場合等。同時譯者也會針對翻譯中出現的疑難問題和學術問題請教相關的專業人士和知識權威,或在翻譯中同發起者,贊助者,出版社協商對話爭取一定的話語空間,使譯者主體意識得以實現。因此翻譯的價值也取決于譯者的視界與主流意識形態的融合,是譯者與發起人,贊助人等眾多社會主體之間交流互動的結果。
[1]Lefevere,Rew 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London:Routledge,1992,p.17.
[2]Nord,Christiane Translation asa Purposeful Activity.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M].Manchester St Jerome Publishing,1997.
[3]哈貝馬斯.交往行動理論[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