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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開大學文學院,天津 300071)
簡牘三昧手 妙筆繪世情
——略論李之儀手簡的藝術特色
史月梅
(南開大學文學院,天津 300071)
李之儀是北宋后期蘇門文人集團的重要成員之一,他以手簡擅名,無論是思想內容、語言風格還是行文方法,都有著別具一格的藝術特色。細細品味李之儀的手簡作品,讀者不僅能夠從中窺見其復雜多變的人生軌跡與心路歷程,還能夠領略到其簡潔雋永的語言風格以及婉轉多姿的行文方式,非常值得進行深入研究和探討。
李之儀;手簡;晚年心態;語言風格;行文方法
李之儀,字端叔,自號“姑溪居士”,是蘇門文士之一,有《姑溪居士文集》七十卷傳世。他以手簡擅名,《姑溪居士文集》的四十三卷文章中,手簡達二十卷之多,幾占一半,這是其他宋人別集所少見的。“手簡”,又叫“尺素”“簡牘”“尺牘”等,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書信、短箋。李之儀的門人周紫芝作有《姑溪三昧序》[1]一文,詳細講述了李之儀尺牘的寫作、流傳與結集情況,其中一段寫道:簡牘者,文章翰墨之余。世人往往以為不切于事,未嘗經意,此亦士大夫一病。彼殆不知詞采風流,形于筆札,便是文章一家事,爾等豈或有意哉。往時蘇內相嘗謂姑溪老人得簡牘三昧,余為兒曹時聞此語,心欣然慕之,愿得一見,不啻如昔人之望李泰和也。政和四年秋七月,始見公于姑孰。……公握筆極低,樹管微欹側,運指甚速,蔌蔌有聲,如蠶食葉,須臾滿紙,此豈人力所能到,真得三昧手也。周紫芝強調了尺牘創作的重要性,認為是“文章一家事”,對士大夫的“不經意”表示不滿,而李之儀突破了文人們的傳統偏見,傾心于尺牘,故獲得了廣泛贊譽,即使“尺紙片言”,也“為世人所珍而不棄”[1]。由此可以看出,李之儀的尺牘有著不同尋常的藝術韻味。從字體結構看,字多欹側,連筆較多,很注意字的動態變化,用筆十分精熟,技巧很高;從作品風格看,疏朗俊秀、蕭散古淡,一如行云流水,善于用墨,濃淡相間,反映了其性格平和并通禪理的特點,故而其尺牘有一種空靈剔透、風流蘊藉的美感。這樣的作品受到蘇軾“得簡牘三昧”的評價是實至名歸的。
蘇軾對李之儀“得簡牘三昧”的評價,還有另外兩個不同的說法,一是“入刀筆三昧”,二是“得發遣三昧”。“三昧”乃佛教用語,原是佛教的修行方法之一,指心專注于一境,后引申為事物的訣竅和精義。蘇軾所謂的“入刀筆三昧”,即是說李之儀“精通尺牘書寫的訣竅”,顯然是從書法角度來說的。至于“得發遣三昧”,南宋王柏《發遣三昧序》云:“昔姑溪李端叔善屬文,工于尺牘,東坡謂其得發遣三昧者,釋氏之妙語也。”[2](“發遣”亦是佛門術語,意為“勸人而遣之于他處也”[3]),也是指李之儀的尺牘作品已經達到了較高的藝術境界。
筆者認為,從書法角度看,如果說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等人的作品是一曲宏大浩瀚的華美樂章,李之儀的尺牘則可以說是一曲清麗純美的民歌,恰如其著名詞作《卜算子·我住長江頭》,精致、細膩,有卓然出世之風;從內容上看,李之儀的手簡作品,是其少年得志,一生坎坷的產物,其中既有洋洋灑灑的議論,也有細膩溫柔的抒情,且大都隨筆揮灑,不假雕飾,故南宋吳芾在《姑溪居士文集序》中說:“李公端叔以詞翰著名元祐間,余始得其尺牘,頗愛其言思清婉,有晉宋人風味。”[4]卷首細細品味李之儀的手簡作品,不僅能夠窺見其復雜多變的人生軌跡與心路歷程,還能領略到其清婉流美的語言魅力、婉轉多姿的行文方式。下面就從思想和文學層面著眼,略加探討李之儀手簡的藝術特色。
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六月,李之儀因作《代范忠宣公遺表》被貶到太平州當涂縣(今屬安徽),這無疑對他的政治生涯是一次極為沉重的打擊,但也因此他進入了文學創作的高峰期,不僅寫下了大量優秀詩篇,而且在姑溪河釣魚臺還吟出了千古絕唱《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其行文曲折、用筆柔婉的文風也逐漸趨向穩定和成熟,今存《姑溪居士文集》中的絕大部分作品都作于他在當涂的這段時期內。
在貶居當涂的日子里,李之儀的心態是復雜的,也是多變的,而能真實、全面地記載他在這段日子里思想轉變軌跡的文獻資料,當首推他自己的手簡作品,正如魯迅先生在《當代文人尺牘鈔序》中所說的那樣,尺牘“究竟較近于真實,所以從作家的日記或尺牘上,往往能得到比看他的作品更其明晰的意見”[5]。
翻檢李之儀與友人往還的手簡,很難尋到幾篇格調明朗的作品,幾乎全都被一種悲觀色彩所籠罩,趙樹功先生因此稱李之儀為“暮年心態的記錄者”[6]。李之儀的這種“暮年心態”,在其手簡中具體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1 消極頹廢的悲觀心態
李之儀命運多舛、仕途蹭蹬,雖曾在《姑溪自贊》里自詡:“蒿目以游于世,鐵心以踐其志。有時端委以即事,忽爾賣針而買醉。豈所謂逆行順行,莫測者歟?”[4]《后集》卷二十四但面對實實在在的生活,他卻做不到像自己說的這么達觀,尤其是貶居當涂后,一連串的災難接踵而至,“第一年喪子婦;第二年病悴,涉春徂夏,劣然脫死;第三年亡妻,子女相繼見舍;第四年初則癬瘡被體,已而寒疾為苦。于其中間,人情不相當,靡所不有。”(《與祝提舉無黨手簡》)[4]卷二十一親人離喪,疾病纏身,人生如此,似乎已無絲毫情趣可言,悲觀心態也就油然而生了。
李之儀常常認為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在世的日子屈指可數,如他在《與吳思道手簡》中絕望地寫道:“陋邦老病,無異凍蠅,身世所值乃爾,故人當為我一嘆也。”[4]卷三十這種強烈的頹廢悲觀情緒,充斥在他的手簡作品中,覽其與人書信,所寫最多的,就是晚年的不幸遭遇,使用頻率最高的字,就是“老”“病”“衰”等,憂慮苦悶之情盡顯筆端。《上執宰手簡》:“某衰晚一介,于世不異疣贅,流落既久,不自知其生理可乘,而日期朝露之奄先。”[4]卷二十《與祝提舉無黨手簡》:“五月中感寒疾,已在必死之際。偶爾就安,然汗雨復作,淹回幾五十日矣。”[4]卷二十一《與孫肖之手簡》:“尋常每欲作書,則巨細布之,臨筆又省記不來,老態然也。奈何!”[4]卷二十九等等,不一而足,幾乎全是哀哀戚戚的悲苦腔調。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親人的離世。相濡以沫四十載的妻子胡氏去世后,李之儀悲痛欲絕,在《與龔侍郎深之手簡》[4]卷十八中對友人泣血以訴:“老境流落,不圖遽遭此酷,永日如夢寐中,夜間則申旦目不得交,力量不充,固深自愧。維是四十年艱苦相依,平時家事取給已不易堪,而有一急難,則委曲經營,不遺余力。情則夫婦,義則朋友,既使之到此地,終不得同歸,念念只欲下見。蒙眷深厚,未能執手號訴,臨紙哽塞,不次。”貶謫異鄉、家破人亡,真叫人情何以堪!身陷困境中的李之儀,多希望有人能幫自己一把,可他身為貶官,不僅得不到絲毫援引,就連近在咫尺的親朋也不通書問、避之唯恐不及,真可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李之儀在《與趙仲強兄弟手簡》[4]卷二十五中控訴道:“衰莫淪落,如在井中,奄奄未絕,時于缺甃間望見青天白日,心知其然,而無一援之而出者。故一得賜書,未嘗不感慨哽塞,期尺素于可援。而杳無與應,終歸之于造物,亦未能果爾一決也。……十年飄泊,親戚朋友,號疇昔之厚者,或近在咫尺,或便道吾廬,尺紙之不通,與來略敘寒溫,既見而不情之語如涌,至掉臂而不顧者,往往而然。”自己老邁流落,奄奄一息于苦難中,而昔日故舊竟無一人肯伸援手,這是多么冷酷的世道人心!他在《與儲子椿手簡》[4]卷二十六也說:“流落江湖,遂與魚鳥相浮沉以老,而不知歲月之遷轉。平日交游,恍如夢寐間得之,亦不復相期于顯晦存忘之際,況鳶鴻高舉,秀特超邁,如吾兄等輩者邪?”言語間充滿了對人生、人情的無可奈何。
如此殘酷的現實,給李之儀的心靈壓上了無法擺脫的重負,他悲觀絕望,以至頹廢不振:“窮荒衰陋,無聞見,無商確,無圖籍可考,凡木枯株,但未死耳。”(《與趙仲強兄弟手簡》)“凡百萃在一身,念之如在風浪中,不知果能到岸已否?”(《與儲子椿手簡》)[4]卷二十五這是李之儀飽蘸血淚揮灑下的文字,他把自己比作毫無生氣的凡木枯株,比作隨世浮沉的飄萍斷梗,顯然他已經對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在這種心態下,他只能過著“終日塊坐,旋尋事遣免,每有所屬,又輒懶惰不能葺”(《與韋深道居士手簡》)[4]卷二十八、“塊坐已如木石,雖往來太平不乏,每到未嘗不嘆息,君子之不我俱也”(《與儲子椿手簡》)[4]卷二十六的日子,百無聊賴,但又強烈渴望親友關懷,其暮年心態可以說是表露無遺。
1.2 隨緣自適的平常心態
生活無論如何艱難還是要繼續下去。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生計問題,李之儀說自己“凡米鹽瑣屑,率身履之”(《與姚漕手簡》)[4]卷二十二,又說“某衰悴,且復拙于養生,而又傍無佽助,故家食之日少,而農務之力多”(《上時宰手簡》)[4]卷二十一。親自耕種是他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走的一條解脫之路,勞作辛苦使他變得焦灼不安,在《與龔平國手簡》[4]卷二十三中他訴苦說:“彌月雨如注,營救不暇,殆若魚在鉤,禽在弋,求脫于萬一者,尚何及他哉!”此時的李之儀覺得自己如游魚上鉤、飛禽在網,不能擺脫、痛苦不堪。但不久之后他就學會了苦中作樂,在《與儲子椿手簡》[4]卷二十五中說:“二月更欲再過當涂,逐日事如蠶作繭,愈纏愈縛,更須入湯乃脫,其何以堪邪!故爾濡滯,悶損悶損。家居況味如何?七日不舉箸,十年不制衣,亦恐未為貧爾。一笑一笑,他須款致。”雖然這“一笑”中滿含酸澀,但已經沒有了焦慮與頹喪,反而顯出一種豁達來。再如《與榮天和手簡》[4]卷二十四云:“素不習田畝間事,既來,頓覺有味。似是本來境界,亦不自知其然也。霜降風冷,歲物崢嶸,又將一年矣。老人貪生,尤以為懼爾。食貧不易支梧,有求必應,固不可忽。高介不與流俗拘,豈亦知非人所及。啜菽飲水,當取以為樂而不厭。前世孟東野、賈閬仙輩,蓋亦如之。推而上之,信所樂非窮通也。”這完全可以算作李之儀的“隱居宣言”。文中抒發了自己以苦為樂的情懷,可見他已經體會到了田間耕作的樂趣,雖然并沒有將自己看作真正的“老農”,但田園生活使他可以遠離官場的是是非非,過著“帶經而鋤”“吟哦妙悟,叩牛角而為之節,低徊稍休,則寫之筆下”(《與龔平國手簡》)[4]卷二十三的自在生活,故雖“啜菽飲水”,但他仍“取以為樂而不厭”,“農家作勞,不謂老境方得之。因勞知逸,深恨已晚也”(《與榮天和手簡》)[4]卷二十三。
值得一提的是,人在面對現實,安定情緒的同時,不可避免地要想到自己的未來,而當未來并不由自己作主時,就會產生人生如夢的虛無感。在這種情況下,宗教便成了安頓心靈、緩解苦痛的最佳渠道。晚年的李之儀與禪師交游頗密,如其《與霍子惠迪手簡》說:“金陵諸禪老多奇者,必常過從相樂。”[4]卷三十三又說:“每想像物外,亟欲即之,常若有以系之。”(《與儲子椿》)[4]卷二十五這正是一個歷經滄桑、渴望安寧的老人的真實心態。聯系李之儀的生平分析一下,可知他一生的悲苦,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仕途蹭蹬。他雖少年得志,早入仕途,但并未顯達,而是幾經波折、飽受折磨;二是家庭變故。如前面所說,貶居當涂后親人相繼離世,使他感到世事多變,人生無常,親友難以永聚,轉瞬便成了永隔。因此,他不得不思考擺脫痛苦之道,佛家觀念便占據了他思想的主導地位,禪家機理也由此進入了他的文藝創作,尤其是書法創作之中,極大地影響了他的作品內容和藝術風格。
李之儀作為年壽較永之人(終年八十余歲),經歷了太多真實而痛苦的生命體驗——宦海浮沉、生活磨難,這些都加深了他對人生的思考,而其手簡正是我們解讀其內心的一把鑰匙,從中我們既能看到他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也能看到對世道人心的深刻拷問,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感慨,然而更多的則是看到他對生命意義的探索,對人生痛苦、生活磨難的超越。
蘇軾書簡的寫作特點,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信筆書意,不覺累幅”[7],故讀來娓娓動人,不覺其長。李之儀的書信中長篇絕少,而多為短箋,語言力求簡要,更常省去首尾稱謂,無論是寒暄問候,還是論人議事,往往只三言兩語就能達到效果,如《與金馬部中玉手簡》[4]卷十九:“蒙約意亦忽忽,每圖明窗軟火,清坐相向,間作無我語,以披氛翳之梏,定將早晚可遂也。陜服號當路,然事絕簡,應接亦稀,少向上工夫,能退轉否?”不過廖廖數語,但卻蘊含復雜的情緒:戲謔中飽含辛酸,悲苦中又怡然自樂。
傳達友情、親情是書信的常式,李之儀書簡中這類內容最多,感情純真深厚,文字典雅簡潔,毫無拖沓之感,如《與龔平國手簡》[4]卷二十三:“蒙寄佳篇,讀之幾不能釋手。別后勇進一至是,自應超然詣絕,不作則已也。便速酬報未及,少須異日,不愧續貂。知乘間必多佳制,少日或得就覽編綴。既嘗一臠,則九鼎之快,可得已邪?大川近病幾不可救,今已無恙。質中高雅,但貧不醒,奈何!來貺已示之矣,必自有書去也。”落墨不多、語言凝煉,充滿了對友人深深的關懷和誠摯的勸勉,以及李之儀自己對人生、生命的思考,以此來與友人相互勉勵,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顏氏家訓·雜藝》記載了南北朝時流傳的一個諺語,曰:“尺牘書疏,千里面目。”[8]意思是說,書信是人際間不拘異時異地、傳情達意、進行交往的主要方式,使人千里之外相知相識,如同對面而語。換言之,也就是書信用語要簡潔明白、生動形象。李之儀在與友人的手簡中雖有如“治生進取,明是兩途,且耕且戰,特虛語耳”(《與儲子椿手簡》)[4]卷二十六之類富有哲理、語重心長的話,但隨處可見的則是一些訴說生活瑣事、口語化很強的作品。如《與石端若兄弟手簡》[4]后集卷二十八:“今日偶食新姜,發動小腸氣,適方小間,遂方得答不遇書。托人粘紙作圓封未竟間,辱手示,感愧不已。又獲和篇,押韻至此,古人未知能到已否?東坡每于此尤留意,恨其人不得擊節驚嘆也。更俟莊間聊作青唇一笑。明日千萬訪及,吃飯了去。”這樣的書信,全是家常,信筆而書,毫無矯飾,真可謂“千里面目”一覽無遺,比起他長篇大論的表啟之作,這是更有情致、更見肺腑。
李之儀的手簡,初看似隨口道來,無造作之跡,但細考之則可見其自有紆徐曲折之妙,斂氣蓄勢之功頗深,如《與龔平國手簡》[4]卷二十二:“依田為生,一水旱便覺費力。不腆之托,二年沉沒。今秋粗理,又復暴漲可慮。待哺嗷嗷,不知所以為策。德門隨遇為生計,亦如我之窘。常日佳況少而猥念多,豈造化別有所命歟?不然,何特于我輩加甚也?古人未始以此自放,帶經而鋤,尚安知以彼輒易?政須吟哦妙悟,叩牛角而為之節。低徊稍休,則寫之筆下,豈不綽綽然有余裕哉?”寫自己的農耕生活,在簡潔的敘述中有深沉的悲哀,在深沉的悲哀中又有開朗、樂觀的情懷,使人讀后感慨萬千。又如《與吳思道手簡》云:“相別,遂見改歲。倦游落莫,求深夜論詩清話,展轉一時之勝,了不可得,但常頌秀句,以聳動吳越我輩中人爾。”[4]卷三十《與小米書》云:“納紙為請,別自一段因緣。恐兩彩一賽,輒煩過庭為了之,仍早得之,甚幸。流落人間,乃是超世之物。不易得者,今日之遇也。掛念掛念。”[4]卷二十一真可謂“言思清婉”,文思悠遠綿長。
正如上言,李之儀書簡的突出特點之一就是行文曲折,婉轉多姿。如《與祝提舉無黨手簡》[4]卷二十一云:“某到太平四周年,第一年喪子婦;第二年病悴,涉春徂夏,劣然脫死;第三年亡妻,子女相繼見舍;第四年初則癬瘡被體,已而寒疾為苦。于其中間,人情不相當,靡所不有。自忝冒敘復,便欲迤邐北歸。日復一日,今幸茍生,勢不容更住矣。輒不自外,門下之舊,濱二十年,雅辱知憐,且非旦暮。于是如在井中,去死地間不容發,引睇尺素,何啻再造。故忘其僭易,上干使臺,暫借一寬舟,只至山陽,度往還無四十日,自不妨別差使。萬一不在所絕,敢冀此月下旬或二十間得之,幸甚。先望貶付照牒,仍得一寬潔差新者,一家并亡妻靈柩同載,不得不慮。皇悚皇悚。”作者寫信的目的是借一小舟以搬運行李,他卻從自己到當涂后的悲慘遭遇著筆,不疾不徐,一一道來,寫極悲慘沉痛之事,但語氣平淡,仿佛在道他人事,實則于平靜的敘述中隱含著深深的痛苦與揮之不去的悲傷,使人不忍卒讀,更不忍拒絕其所請之事,可見他駕馭文字的深厚功力。
這種迂回曲折的行文方式,在李之儀晚年的一些干謁之作中體現得最為充分,如其《上時宰手簡》[4]卷二十之一云:“壬午歲,聞被召,自潁昌亟來,獲見于國門外舟中,蒙問勞甚渥,矜惻相仍。未幾,自以罪去,流落江上,十五六年。方其來時,一妻、一女、子與其婦、一孫、并身而六,相繼哭之。念一身獨在,晚才有此兒,實相與為命。而交造者知其如是,遂用以快意。果得其實,固非所辭,而乃系風捕影,巧為訟端。一墮橫逆,又復五年,不惟父子生離,而特以官,年六十有八,豫計當敘之年則已七十,遂當致仕。祿食不繼,固非所恤,遂將自此以至屬纊,終不能脫于罪籍矣。欽承至恩大德,天地有盡,而此則無盡,使瞑目得為全人,舍恩地尚何可望哉?向風不覺酸鼻。”有求于人,就免不了要低聲下氣,歌頌對方功德,但這樣極易流于諂媚而令人不齒。李之儀在這封手簡里沒有赤裸裸地哀告求助,而是先敘交情,再歷數自貶謫以來所遭受的一系列家庭、生活變故,把自己的處境描述得極其不堪,接著申明自己是多么的無助與凄涼,迫切期望對方能加以援手,使其能于“屬纊”之前“脫于罪籍”,成為一個“全人”,滿紙哀懇之情,可謂字字血淚,讀來令人動容。再如《上時宰手簡》[4]卷二十之二:“自罹非橫,五年于茲。愚昧或致,分同腐草,而家世之傳,無斯須少忘。困伏井底,惟飲恨忍死,期于尺素之得伸,而有再瞻天日之幸。然而舍門下其將何地可控耶?早日得報,備載生成之意,出于特達。故缺甃間,晛晛不知自已。夜以繼日,尤如在沸鼎中。前月又得報,知德意已輒,而天日遂將見矣。目窮心匱,閱月而方得之于未得間,其情可知;既得之,則其情又可知也。姑急馳此介,略布其端,余俟迤邐申展次。”從內容上看是李之儀寫給當朝宰執的一封感謝信。此書亦是先從自己的悲慘遭遇講起:他說自貶當涂,雖“分同腐草”,但“家世之傳,無斯須少忘”,希望有一天“再瞻天日”,是他忍辱偷生的強大動力。所以得知將要脫離“罪籍”,他又驚又喜,“不知自已,夜以繼日,尤如在沸鼎中”,雖然是干謁文字,但卻能達到使讀者同情其不幸遭遇的效果。另外,這封手簡用語精煉簡潔,行文婉轉曲折,看似信筆書意,實則構思縝密,起承轉合非常自然,可謂匠心獨具,足見李之儀晚年作文技藝已漸趨成熟。
綜上所述,可知李之儀的手簡作品,從書法角度看,筆畫婉轉有致,運筆飛動自如,風格清新自然,透出別具一格的文化審美意蘊;從行文風格看,句式自由靈活,筆法婉轉多姿,或明理,或抒情,娓娓道來,文字簡潔而又多轉換,反映了宋代散文平易自然、韻味無窮的創作特點。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從地域文化的角度來看,李之儀多次漫游吳、越,用嫻熟的文筆記下了江南風光與風俗人情,使其手簡作品從題材、內容、語言到藝術風格、審美情趣,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江南文化的深刻烙印,也頗值得進行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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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李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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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Yue-mei
(College of Literature Nan kai University,Tian jin 300071,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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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IZhi-Yi;Shoujian;state of mind in his later years;language style;writing methods
I207
A
1672-349X(2010)05-0056-04
2010-04-28
史月梅(1981-),女,博士,主要從事古代文學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