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連環漫畫創作談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吳冠英 教授

現代連環漫畫創作談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吳冠英 教授

第一講：連環漫畫的定義和藝術特征

“動漫”一詞，源自日本。我個人的理解，它包含兩層意思：一是泛指動畫和漫畫，二是特指近些年流行的連環漫畫。它的主要特征是吸收了影視藝術中的鏡頭語言元素，使畫面之間具有更緊密的連貫性，或以更多的視點（影視藝術中稱之為鏡頭機位）去表現某一事件和情景發生的過程（圖一、圖二），使讀者在連續畫面的閱讀中，感受到“運動”的意味。因此，可以把它理解為“動”起來的漫畫。在此，我用連環漫畫來界定下面要講的內容。

漫畫的表現形式多樣，有獨幅漫畫（圖三）、多格漫畫（圖四）、連環漫畫（圖一、圖二），各有不同的“功能”。其中多格漫畫具備了“敘事”的基本要素。最少的四格漫畫，可以將一個事件的發生、發展、轉折、結果表達出來，也即“起、承、轉、合”的完整的敘事關系。但因篇幅所限，它難以承載更為豐富和復雜的故事內容的表現。連環漫畫可不受篇幅的制約，表現方式更為自由，因此它最顯著的功能和特征就是敘事性。

連環漫畫具備三個方面的要素：一是文學性，也就是故事的文本；二是繪畫性，就是將文學故事以繪畫的形式進行視覺化的表現；三是在畫面創作時要有“運動”的鏡頭意識。文學應用到電影藝術中稱為劇本，從文學作品到電影劇本并不只是簡單的改編過程。它是經過思維的轉化，將文學語言轉化為電影的視聽語言，具有本質的改變。劇本是一部電影成敗的關鍵。而文學應用到連環漫畫這一載體就被稱為文學腳本，或“分鏡頭”臺本（圖五）。當然，這里講的“分鏡頭”并非影視中的分鏡頭，在后面的敘述中會作詳細的闡釋。繪畫性是指用繪畫的語言來塑造角色、場景和表現故事發生的全過程。而故事內容則決定繪畫形式與風格的定位，同時也會融入創作者本身對故事的理解而呈現其個人的獨特繪畫風格（圖六）。連環漫畫的魅力，很大部分取決于繪畫本身的藝術感染力。因此，扎實的繪畫基本功和嫻熟的表現技巧，也是連環漫畫創作的必備素質之一。還有一點就是在畫面的設計與創作中，要有“運動”和“鏡頭”意識。雖然在連環漫畫中每一幅（或者每一格）畫面都是靜態的，但在創作中必須以連貫的思維進行畫面的布局。如通過多幅畫面表現推、拉鏡頭的景別變化（圖七），搖、移的鏡頭移動，展現運動中的人或物，使閱讀者在視線的移動中將一幅幅靜態的畫面連接起來，構成運動的錯覺。這一特征是在傳統連環畫中所不具備的表現手法。它可以更為貼近和關照讀者的心理需求，誘導他們“參與”并融入故事（畫面）的情景之中，產生互動的效果（圖八、圖九）。

當下流行的連環漫畫，是隨著閱讀者的閱讀方式的變化和需求，從傳統的連環畫形式演變而來的。它明顯地受到影視藝術語言的影響，是多元素雜糅而呈現出來的新的藝術樣式。它承載了創作者非凡的想象力和豐富多樣的視覺語言表現力，同時，又因其生動、有趣、新奇甚至荒誕的故事和主觀創造的非純自然“形象”契合了受眾的潛意識心理需求，因此，它具有很強的娛樂性特征和廣泛的傳播力。

（下期預告——第二講：連環漫畫的創作方法）

圖一《亞卡利》小雷霆的秘密作者：【法】德里·羅勃

圖一

七格緊密連貫的畫面，先是交代將要發生事件的場景（地點）和情景——一群路過的兔子。從第三格畫面起，表現事件發生的過程：一個印第安少年騎著一匹叫做“小雷霆”的馬，要躍過一根倒在地上的樹干。這一突發事件驚嚇了兔子。馬則繼續朝著右側方向跑去。同時，另一畫面是表現被嚇暈過去的兔媽媽慢慢蘇醒過來。在這七格畫面中，視點從小仰角——大仰角——平視（兔子眼睛的視線高度）——側俯視。七格畫面表現了一個完整的敘事段落。其中五幅是由客觀視點（客觀鏡頭）表現的畫面，而第四、五幅則是以某一只兔子的主觀視線所看到的畫面來表現的。這種表現形式與影視中的鏡頭運用十分相似。

圖七

通過七格不同視角、景別的畫面表現熊捕魚的充滿動感的情景。

圖五

這是一頁中一組多格的連貫畫面設計草圖，第一個畫面先是交代事件發生地：一輛公共汽車到站，乘客魚貫下車。第二格切換到司機，第三格，用司機的主觀視角看到后面車廂中的呆坐的最后一名乘客，第四格，“鏡頭”推至這名乘客的頭部特寫。第六格，再度用客觀的“鏡頭”，這名乘客正準備下車，（變換了場景的角度）。而第五格，車門特寫，一只下車的腿腳特寫。第七格，還是正在下車的兩只腳。第八格，小全景，來往的人流和已融入人群中的那位乘客。這一頁草圖近似于影視中的分鏡頭設計，“鏡頭”畫面的運用極具影視語言特征。（選自《L’INEDIT》La Grande Ourse A.S.B.L）

圖六

以豐富想象力而著稱的法國漫畫大師墨比斯（Moebius），他的作品總是充滿神秘、荒誕、詭異的意味。其繪畫風格和塑造的形象亦別具一格。

圖八

在這組畫面中，第一格表現跟移“鏡頭”，第二格表現的是客觀“鏡頭”，第三、四格又回到第一格的視線高度，只是變換成反打的鏡頭，從正面描繪事件的過程。（選自日本漫畫《AKIRA》）圖九

這是連環漫畫《變形金剛》中的一組畫面，表現從一個固定視點中看到的一個事件發生的連續并逐漸變化的過程：一輛坦克從畫面右側入畫，駛過變形金剛的前面，而變形金剛的身體和頭部姿勢也慢慢變動著。

選自漫畫《變形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