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平
(湖南信息職業技術學院,湖南 望城 410200)
二十世紀70年代, 功能派翻譯理論代表人物威密爾提出了翻譯目的論,將翻譯研究聚焦于翻譯目的的選擇上,認為翻譯過程中使用的翻譯方法和策略是由翻譯目的決定的。翻譯目的論是功能翻譯理論的核心。它包含目的、連貫、忠實三大原則,目的原則是總體性原則,其他原則都從屬于目的原則。目的論打破了傳統的“等值”、“等效”觀念,拓寬了翻譯視野。它對翻譯實踐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即評價一個譯本是否成功,則看它是否達到了其預期目的。但就文學翻譯而言,有人認為目的論并不適應。故本文作者以傅東華先生譯的《飄》作個案分析目的論對翻譯實踐的解釋力,以此來檢驗目的論的適應性。
翻譯目的論是一種較新的翻譯理論模式,它的建立可以回溯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翻譯研究中的語言學取向受到挑戰,反動者摒棄獨霸譯壇的結構主義刻板模式,以開先河者的姿態為譯界注入了一股對經院派迂腐之氣具有祛除力的清流。翻譯目的論( Skopos Theory)是由德國譯論家Hans Vemeer創立發展起來的翻譯理論模式,該理論基本上屬于一種對翻譯的外部研究,它將研究聚焦在翻譯過程中各種目的的選擇上,因此無疑能夠彌補傳統翻譯研究的不足,從而為翻譯的多學科探索提供了一個嶄新的研究視角。在威米爾這一理論框架中,決定翻譯目的的最重要因素是受眾——譯文預期的接受者,他們有自己的文化背景知識,對譯文的期待以及交際需要。目的論包括三條主要規則:目的原則、連貫性原則、忠實原則。目的準則是最高準則。譯文和源文要求功能對等。他認為,為適應譯文文本功能、新的交際環境和譯文讀者的要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應將自己放在譯文讀者的位置上,根據譯文的預期功能來決定自己的翻譯策略,使譯文既能連貫自如地傳達原作內容又符合目的語規范和文化標準。并且,譯者還可根據需要對原文進行適當調整、刪減甚至改寫。目的論為譯者順利實施其翻譯策略提供了可行性途徑。
1937年11月12日中國軍隊全線撤離上海,日軍大舉進駐,從此直至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進入“孤島”時期。這個時期上海形勢錯綜復雜。日軍的全面占領加緊對以抗戰為主題的嚴肅文學的封鎖,壓迫控制嚴肅文學,寬容放縱通俗文學,使前者生存環境比較艱難,而后者較舒暢,殘酷的環境嚴重束縛了文化人的創作和譯介。這個時期身陷“孤島”的上海市民身處擁擠、嘈雜、慌亂的秩序中,承受著沉重的心理壓力,對于占領和戰爭的結束感到遙遙無期,悲觀失望。人們需要精神支柱,他們從電影和文學中尋找這種支柱。
Gone With The Wind是美國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Margaret Mitchell1900-1949)用十年時間寫成的長篇小說。1936年問世后引起極大轟動。三周內即銷售十八萬冊。第二年獲普利策文學獎。1939年由美國米高梅公司拍成電影在中國上海上映之后,立刻引起全國轟動,人們渴望能讀到翻譯文本。傅東華先生受邀翻譯。Gone With The Wind表面講述的是一個以美國南北戰爭為背景的愛情故事,但實際表達的是人們奮起斗爭,保衛家園的不屈的愛國主義精神。這一點與傅東華先生想通過文學作品喚起同胞的愛國主義精神的想法一致。傅先生筆下的《飄》讀起來仿佛單純是一部愛情小說,這也使之通過了日軍對文學作品的審查,得以譯介出版。出版之后,因其行文流暢,語調詼諧,語言優美得以流傳盛廣,長久不衰。
目的論將翻譯研究聚焦于翻譯目的的選擇上,認為翻譯過程中使用的翻譯的方法和策略是由翻譯目的決定的。它包含目的、連貫、忠實三大原則,目的原則是總體性原則,其他原則都從屬于目的原則,連貫原則是指譯文必須符合語內連貫的標準,即譯文必須能讓接受者理解,并在目的語文化及使用譯文的交際環境中有意義。而忠實原則要求原文和譯文之間應該存在語際連貫一致,即忠實于原文,而忠實的程度和形式則依譯文目的和譯者對原文的理解程度而定。三大原則不能同時實現。
1.目的原則
翻譯過程實際上就是一個選擇的過程,從源語材料的選取到理解,再到翻譯策略、技巧、方法的運用等,無不涉及選擇的確定,而決定各種選擇的因素就是翻譯的目的。
傅東華先生之《飄》譯本完成于1940年,在電影先于原著進入中國的情況下,電影所產生的輿論效應及當時具體的社會文化環境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他的翻譯目的和翻譯策略。觀眾在欣賞完電影之后,就形成了對《飄》的印象,即這是一部通俗的三角戀愛小說,因此傅譯的《飄》在筆調、手法、內容等諸方面都迎合了當時讀者(觀眾)的要求。
傅先生在譯序中明確表示,“譯這樣的書,與譯classics究竟兩樣,如果一定要字真句確地譯,恐怕讀起來反而要沉悶。即如人名地名,我現在都把他們中國化了,無非要替讀者省一點氣力。對話方面也力求譯得象中國話,有許多幽默的、尖刻的、下流的成語,都用我們自己的成語代替進去,以期閱讀時可獲如聞其聲的效果。還有一些冗長的描寫和心理的分析,覺得它跟情節的發展沒有多大關系,并且會使讀者厭倦的,那我就老實不客氣地將它整段刪節了。但是,這樣的地方并不多。總之,我的目的是在求忠實于全書的趣味精神,不在求忠實于一枝一節。”[5]
在這種目的的驅使下,傅先生譯的《飄》就采取了歸化法的翻譯策略來實現他的翻譯目的。舉例如下:

傅先生在翻譯人名地名時采用了音譯的方法,在譯人名時根據性別不同,分別給予每個角色相對應的中文名,包括一個字的姓和兩個字的名。傅先生采用的歸化法對中國讀者來講通俗易懂,實現了目的論的目的原則和連貫原則,但卻失去了原文的異國風味,忠實原則也就失效了。
歸化法的另一個體現就是刪節現象。在傅譯的《飄》中許多冗長的描寫和心理的分析有時整段刪除,有時刪減為一至兩句話。如第二十五章中有六段近五百字的篇幅描寫思嘉在十二橡樹昏倒后的心理變化過程以及體現她頑強品質的精彩獨白。這部分語言優美,長短句交錯,句式工整,在電影中是極力烘托的一個重要片段,傅先生把它全部刪去了。這與他追求的“忠實于全書的趣味精神,不在求忠實于一枝一節”的目的是一致的,使目的原則和連貫原則得以實現,但卻不能同時實現忠實原則。
2.連貫原則與忠實原則
連貫原則強調譯文在目的語社區讀者中的可讀性和可接受性,強調翻譯中的文化因素。連貫原則要求譯文語義連貫,譯者要考慮語境和接受者的背景知識,使接受者能理解接受。
“關于這本書的譯法,我得向讀者諸君請求一點自由權。”[5],傅先生要求的自由權在譯文中表現為對異質文化的挪用。在以翻譯為媒介的文化交流中,對異質文化的取舍取決于譯者的目的。傅先生同樣重視讀者的作用,他很清楚譯本的成功與否在于是否與讀者的品位和接受能力。反映在譯《飄》的過程中就是緊緊抓住讀者的閱讀趣味,用讀者喜愛和能夠接受的語言去翻譯,體現在翻譯策略上即以讀者為中心的譯法。例如前面提到的人名地名歸化命名法,使讀者隨著譯文進入故事中時,與其說他們被譯者領進了原作者筆下的美國社會,不如說進入了傅東華營造的文學世界,取得了“無異于讀創作小說”的效果。這就極大程度上實現了目的原則和連貫,但違背了忠實原則。
又如傅東華主張譯文要自然,“力求譯得象中國話”。在《飄》的翻譯中大量使用口語詞、方言和成語俗語,生動地再現了原文的精神,使譯文生動、幽默。
比如兒化音的使用:臉蛋兒、一圈兒、藍色褂兒、蝶姐兒等;口語化的稱呼:小妮子(sweet little thing)、小黑炭(small pickaninny)、羅老頭子(old man Robillard)、爺五個(five men);口語化的表達:我可以包的(Idare say)、咬耳朵(whisper in the ears)、直著喉嚨(shouting);成語俗語:甕中之鱉(like a possum in a poke)、請將不如激將(There is more ways of killing a cat than choking him to death with butter )。
傅東華的這種要求把精神或思想翻譯出來,不贊成一字一句翻譯的主張在翻譯思想上體現了目的原則和忠實原則的一致,即“忠實于全書的趣味精神,不在求忠實于一枝一節”。在語言使用上實現了目的原則和連貫的統一。
通過以上分析,傅東華的譯本影響最大,也最具爭議。翻譯批評家們對它的爭議主要有兩點:1)過多使用歸化手法阻礙了兩種文化的交流;2)傅將有些他認為冗長的、有關心理的描寫從譯文中剔去。然而,大多的評論都缺乏一個更加宏觀、科學的理論體系指導,缺乏對翻譯目的、中國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讀者需求和接受的水平等諸多重要因素的考慮。可以說,當時讀者的期待、特定的社會文化環境和白話文的水平對傅先生產生了諸多影響和限制,同時,傅先生個人對原著的理解和所采用的翻譯策略賦予了傅先生再創作的自由并取得了當時讀者的認可。從目的論的角度來看,傅先生是第一個將《飄》翻譯到中國的譯者,并且成功達到了預期的翻譯目的,傅譯的《飄》不失為一部成功的譯作。通過對《飄》這一翻譯個案的分析得出如下結論:威密爾的目的論在翻譯研究中具有重要價值,對文學翻譯很有指導意義,其在翻譯實踐中具有適應性是不容置疑的。
綜上所述,目的論應用于文學翻譯過程時,具有一定的適應性,并且面對現代多元化的文學需求很有指導意義。評判一個理論的意義,并不是在于它是否可以解釋所有的現象,是否能夠對實踐提供全方位的完美指導(這樣的理論是不存在的,盡管這是理論家努力追求的最高理想),這就是理論與實踐的矛盾。更重要的是在于這種理論為開拓人們的思維,打破傳統的定勢,促進人類認識能力的更加完善方面所做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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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傅東華譯.《飄》[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79.
[6]謝天振,查明建.中國現代翻譯文學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7]文軍,高曉鷹.歸化異化 各具一格——功能翻譯理論角度評價《飄》的兩種譯本[J].中國翻譯,2003 (9): 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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