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沃爾瑪(下)一位中國基層工會主席維權路上的酸甜苦辣

口述 高海濤 整理 蔣昭芒 羅星明

博弈沃爾瑪(下)一位中國基層工會主席維權路上的酸甜苦辣

口述 高海濤 整理 蔣昭芒 羅星明

5.員工的權益維護是一個持續的話題，生產生活，生老病死，都與企業和工會息息相關。但事不經過不知難，在外企工會要堅持維權談何容易。

取消餐廳改發餐補，員工利益受到損害

2007年8月，沃爾瑪決定取消員工餐廳改發餐補，之前，搞了一次是否取消餐廳的問卷調查。因沃爾瑪是內部操作，此番問卷調查有“暗箱操作”之嫌，因為公布的結果是大多數員工同意改發餐補的形式。但工會收到的反饋意見卻恰恰相反。

鑒于此項事件關系到全體員工的切身利益，工會委員們討論后認為，改發餐費不是很好的做法，會給員工帶來諸多不便，考慮到物價上漲因素，可以采取適當提高對員工的就餐標準，如果員工仍然不滿意，可采取對外公開招標的方式，選擇一家員工滿意的餐廳供應商。當然，也可以采取不對外承包而由沃爾瑪熟食部員工自己來做的辦法，節約供應商利潤差價，切實提高餐飲質量。解決好了全體員工的就餐問題，能更好的穩定職工隊伍。在沒有充分聽取工會意見前南昌店不能單方做出決定，有違有關法律法規中“涉及職工切身利益的重大問題決定，須經職工大會討論通過”的規定。

店工會從維護全體員工的合法權益出發，也為了更好地反映到全體員工對此事件的真實看法，又單獨進行記名問卷調查，結果顯示:三分之二的職工不同意簡單取消了事。店工會最后形成討論決定：以工會名義向沃爾瑪提出了書面建議，具體如下：

一、南昌店位于市中心，周圍也沒有什么餐廳，發餐補讓員工自行解決，會給員工帶來諸多不便。同時也不利于沃爾瑪管理，特別是考勤（到外用餐無法控制時間，很容易遲到）。二、物價上漲，用餐標準太低，此為十年前的用餐標準，而現物價非十年前物價可比。從調查結果看，即使同意取消餐廳的員工也提到用餐標準應適當上調,要求適當提高員工的用餐補助標準。三、從法律意義看，沃爾瑪提供工作餐，毫無疑問是職工集體福利。但如果改發餐補后，則存在爭議。按照國家統計局1990年1月1日發布至今仍然有效的《關于工資總額組成的規定》，及國家統計局《關于工資總額組成的規定》等明確規定：直接支付給個人的伙食津貼納入職工工資總額。廣大員工擔心是：其是否影響調薪？為穩定員工隊伍穩定，店工會建議：尊重大多數員工的意見，保留員工餐廳，公司根據相關統計等部門關于物價、消費上漲指數等相關數據，適當提高餐補標準，員工有選擇可以自行解決，亦可以在餐廳用現金購買，這樣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

工會組織正義當道，維權人士真理在胸。正義與真理再一次顯示了自己的力量。

沃爾瑪決定采取折中措施：一、提高每餐0.5元的標準，改發餐補至每月工資；二、員工餐廳保留，員工可以選擇在餐廳用餐，亦可以自行解決，沃爾瑪提供微波爐供需要員工使用。

喪葬費和撫恤金：外企在崗職工患病死亡同樣應該享受

2008年春節前夕，沃爾瑪南昌店的一名老員工經檢查患了癌癥。店工會知情后認為：該患病員工自分店開業入職，工作一直非常努力，其配偶無固定工作，家庭生活比較困難。工會決定向其提供3000元的慰問金。春節后不久，該員工去世。沃爾瑪號召員工為其捐款，當時合計捐款有1萬多元，沃爾瑪將此筆捐款送給該員工的家屬。當時，高海濤告知該員工的家屬，根據有關規定，患病非因工死亡職工，其配偶可以享受一定的喪葬費、撫恤金待遇。該員工的家屬便向沃爾瑪人力資源部提出了享受這項待遇的請求，但得到的回復是：此規定為中國國有企業職工才可以享受，外資企業沒有此類強制性規定。因此，沃爾瑪不愿承擔此筆費用。兩個月后，該職工配偶找到店工會提出援求。

工會很明確地解釋說：職工非因工死亡可以享受喪葬費、撫恤金待遇，如果是在職職工，由單位承擔；參加社會養老保險統籌的離退休人員，則由養老保險統籌基金支付。外資企業亦應參照執行。

職工家屬希望工會幫助協調。工會答應了這位職工家屬的請求。他們很快查找出南昌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財政局、市總工會的相關文件，與該職工家屬一起到南昌店人力資源部協商此事。部門經理答復說：“沃爾瑪已經給了員工捐款，工會也給了慰問金。政策法規也沒有明確規定，沃爾瑪沒有義務再承擔此筆費用。”

工會負責人拿出相關政策文件解釋說：“‘非國有企業參照執行’，從法律角度理解，沃爾瑪就要根據這個標準執行。從字面上講，‘參照’的意思就是‘根據’、‘遵照’的意思，就是要求非國有企業也要遵照本規定予以執行。而不是執行也可，不執行也可。如果你們還不清楚，可以咨詢總部法律部的意見。如果有政策依據，希望沃爾瑪能夠按照政策的相關規定執行”。

在工會協商之后，店人力資源部請示總部并很快得到了回復：公司同意支付員工家屬的此筆費用。并補充說：“沃爾瑪一直遵守中國的有關法律規定，根本不會拖欠此類費用，即使工會不來協商公司也會按照標準支付的，而與店工會主席參與協商無關。”沃爾瑪支付了2萬元，員工家屬表示滿意。

加班后是補休還是按標準計酬？標準由誰制定？

很長時間里，員工的加班問題一直困擾著外企，主要是加班的計酬問題，計酬以哪個基數作為標準工資計算的問題。

根據《勞動法》關于加班工資支付及加班工資計算的規定，用人單位安排勞動者延長工作時間的，應當支付不低于工資的150%的工資報酬，而不能強制安排補休。加班工資的計算基數是正常工作時間的工資，勞動者正常工作時間工資，是指勞動合同規定的勞動者所在工作崗位（職位）相對應的工資。當時員工與沃爾瑪簽訂的勞動合同第五條關于勞動報酬：“甲方沃爾瑪每月向乙方勞動者支付基本工資500元，勞動者出勤符合沃爾瑪規定的全勤指標的，可獲勤工獎200元。也就是說員工正常出勤都會得到700元全勤獎。因此崗位工資標準應是700元而非500元。而當時實際情況是，沃爾瑪延長時間加班會安排員工補休而不支付加班工資；其計算加班工資的基數則按照500元。其做法也引起職工不滿意。

為更好維護職工權益，反映職工的呼聲，2007年4月25日，店工會委員會依法向沃爾瑪發出集體協商要約書，對加班工資的支付及計算基數、職工福利等問題要求協商。店方接到要約書后，上報到總部。按照相關規定：企業方在接到工會的要約書后，應當在20日內作出書面回復，而沃爾瑪方卻遲遲不依照法律規定答復工會。在工會的一再催促下，拿出的是未加甲方蓋章的含糊其辭、回避問題的復函。

沃爾瑪深國投百貨有限公司南昌八一廣場分店工會委員會：

你們好！

貴會交來的工資集體協商要約書已收悉。

在過去的數月的時間里，沃爾瑪公司向中華全國總工會、各級省、市以及地方工會提供積極配合，盡力提供各種幫助，協助各級工會在沃爾瑪開展各類活動。同時，我們還與全總及各級工會保持密切溝通，隨時商討和解決問題。

沃爾瑪公司一向秉承“尊重個人”的基本信仰，一向把員工視為我們最寶貴的財富。在這一點上，公司與工會的目標是一致的。正如中華全國總工會的領導人所要求的那樣，工會組織是要幫助企業和員工做到雙贏，實現中國政府發展和諧社會的目標。我們希望通過全體員工的共同的努力，創造公司、員工雙贏的局面。貴會提出的事情是涉及公司和員工雙方的大事。公司根據法律法規和公司政策的要求，目前正在對貴會提出的有關問題進行認真研究，待研究結果產生后，我們將及時與貴會聯系并進行必要的溝通。

感謝貴會對公司的支持。希望我們保持及時開放的溝通，共同創造公司、員工雙贏的局面。

此致

敬禮

沃爾瑪深國投百貨有限公司南昌八一廣場分店

2007年5月27日

店工會對這個復函提出異議：一、復函沒有加蓋甲方的公章，不能代表沃爾瑪的行為，自然不能視為已經回復工會。二、復函全部內容并沒有回答是否就此問題與工會協商。如果同意協商，就明確同意，并約定時間、地點與工會展開協商；不同意，沃爾瑪可以列出具體的理由，有必要，可以暫時不談。沃爾瑪人力資源部無言以對，推辭說此事由總部決定。工會對此進行反駁：店工會發出書面協商要約書，具有法律約束力，沃爾瑪應當予以回應，以總部為借口是不成立的。沃爾瑪對此不愿讓步，對工會根本不屑一顧，一直認為工資、福利是由沃爾瑪單方決定的，沒有必要和你工會商量。為應對此事，沃爾瑪匯報總部，總部出面與上級工會協商，說店工會的集體協商的行為，影響了沃爾瑪的調薪的進程，讓上級工會出面阻止店工會協商此事。

總部也意識到自身在加班工資計算基數與延長工作時間是否支付加班工資上，確有不妥之處。但也不能讓廣大職工看到，沃爾瑪調整這項政策又與工會的努力有關。 一個月后，沃爾瑪正式向全國分店宣布：主動調整加班工資的計算基數及延長工作時間不再安排補休，其調整方案與工會提出的方案基本一致。工會所作的努力，一定意義上，影響和促進了沃爾瑪在勞動者權益問題上的決策，從源頭上維護了職工的合法權益。

6.工會機構的權利掌控和工會經費的管理使用，是個敏感而又關鍵的問題，它關系到代表誰的利益，為誰說話的問題。只有讓工會真正代表大多數職工的利益，設立工會才具有實際性意義。

工會領導權爭奪引起全總重視

由于沃爾瑪員工流動性大，經常會有工會委員和工會代表因離職等原因而出現空缺。工會均嚴格按照公開、民主原則，采取無記名方式產生各部門會員代表、“三委”委員，始終保證工會的廣泛代表性。

由于沃爾瑪南昌八一店工會在沃爾瑪這個大家族中特立獨行，其維權系列行動已讓沃爾瑪高層感到忍無可忍，沃爾瑪一直想控制工會的領導權和控制權。2006年10月，其高層領導多次拜訪上級工會，提議成立沃爾瑪南昌地區工會聯合會（當時有兩家分店、一家管理機構），沒有得到允諾。

此后，沃爾瑪經過一番努力公關，再次提議擬成立沃爾瑪南昌地區工會工作委員會，委員會由五名委員（兩名是八一店人力資源部經理助理、一名二店人力資源部經理助理兼工會主席、一名沃爾瑪政府事務部負責人和高海濤）。此方案居然得到上級工會認可。沃爾瑪負責人好不得意，在隨后的工作會議上居然宣布：“主任經上級工會同意由政府事務負責人擔任而無須選舉，實行先搭臺，后唱戲。現在討論工會工作委員會事宜。”高海濤隨即提出了疑問：“不同意建工會聯合會，怎么又建工會工作委員會？兩者有什么區別？你剛才提到這個組織如何重要，以后要指導江西地區沃爾瑪工會工作等，這個組織的性質、地位、作用是什么？我代表法人單位要參加這么重要的組織，事先不知情，也未接到上級任何通知、信息，是否需要通報全體委員？這個組織成立后，店工會與工會工作委員是什么關系？成立一個組織是否要辦理手續，有個書面的批文？主任為什么不民主選舉？”一連串質疑后，那位負責人說上級工會有批文只是沒拿來，不信現在就打電話咨詢上級工會。高海濤當即提議：鑒于時間倉促，希望再到上級工會了解情況，慎重考慮后再做決定。

緊接著高海濤立即向全總反映了這個情況，引起全總的高度重視。全總下發了《關于牢牢把握沃爾瑪工會領導權、控制權的通知》，要求充分認識鞏固和發展沃爾瑪工會的特殊意義，清醒看到爭奪沃爾瑪工會領導權、控制權的問題越來越突出，沃爾瑪工會遇到的挑戰和阻力也不會在短期內完全消失。及時幫助沃爾瑪工會排除工作阻力，在原則問題上絕不退讓，以確保沃爾瑪工會領導權、控制權真正掌握在工會手中。對沃爾瑪提出建立區域性工會聯合會等組織，一律不予審批。

原則問題上絕不退讓！沃爾瑪倡建的南昌地區工會工作委員會流產了。

經費使用要經得起審計

根據相關工會經費規定，店工會征求市總財務部門意見，結合店工會實際情況，制定了《店工會經費使用辦法》（試行）、《店工會會員補助暫行辦法》、《店工會財務制度細則》等規定。根據“勤儉節約”和“量入為出”的原則，把有限的資金用于維護職工權益、開展職工文體活動（如觀看電影、宣傳《勞動合同法》等）和為職工辦實事方面（對會員大病和意外天災人禍給予數額不等的慰問，送去工會組織的溫暖）。嚴格遵守工會財務會計制度，每季度張榜公布工會經費的收支情況、經審會審計結果，使工會經費使用走上規范化、制度化的軌道。

工會的尷尬：無場地，無專職人員

由于南昌八一店工會成立所具有的特殊性，沒有依附資方的認可，帶有很強的自發性和自主性，因而一直沒有得到沃爾瑪授權的管理層的支持和配合，店工會只好在尷尬中運轉。

沒有場地。自工會成立之初，他們就和沃爾瑪行政談辦公場地一事，沃爾瑪均以種種理由推脫。工會提出至少提供存放工會財務資料的地方，因為財務賬目帶回家涉嫌違反相關財經紀律，沃爾瑪仍然以委婉方式拒絕。后來沃爾瑪黨支部成立，黨建帶工建，工會又提出黨工一起辦公，和書記協商、溝通。書記同意，等辦公室布置完畢，三面墻壁布置已被黨支部和沃爾瑪企業文化全部用完，工會沒有空間了。房間鑰匙黨支部有、沃爾瑪人力資源部有，工會沒有。

沒有專職人員，這讓工會主席、委員從事工會工作時間無法保證。店工會干部本來上班就很累了，利用上班之外的時間來做工會工作，精力無法承受。根據《工會法》等法律規定：基層工會委員會召開會議或者組織職工活動，應當在生產或者工作時間以外進行，需要占用生產或者工作時間的，應當事先征得企業、事業單位的同意。基層工會的非專職委員占用生產或者工作時間參加會議或者從事工會工作，每月不超過三個工作日，其工資照發，其他待遇不受影響。雖然法律有相應的規定，但具體執行起來卻很難。

7.外企工會在尷尬中勉力支撐，要在各種牽掣中為職工維權，但維權就得觸動資方的利益，就會惹惱一些人，就會為自己引來馬蜂窩，那么，誰又來維護工會工作者的權益呢？

南昌八一店工會是繞開行政成立工會的，這個特殊情況讓擔任工會主席的高海濤的神經一直緊繃著。高海濤后來追述說：“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管理層特別注意我，上班時間都不敢和員工多說話，主管甚至被要求暗查我在做什么”。

年三十加班加點幾乎被誤判曠工半小時

大年三十是中國傳統節日，大多員工希望和家人團聚過春節。因高海濤和另外一名員工是外地人，安排其上下午13：00~21：40的班。到21：30的時候，經理又臨時安排高很多事情。又加班1個小時到22：40做完事。22：41刷卡下班。因路過后區員工餐廳看到正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就顧不上換下工衣，看了半個小時的晚會節目才換了衣服回家（此行為并不違反沃爾瑪任何店規）。

但到了第二天上午，部門主管私下告訴高海濤：“經理說你沒有完成工作，卻盜用半個小時看電視，涉嫌違反沃爾瑪規定，公司要拿此事做文章，副總已經報給常務副總，常務副總當即指示副總要調出當天的監控錄像嚴查此事。因最終未有違規，結果才是不了了之。”知道了這個情況，高海濤忽然感到很受刺激，他一拳砸在墻壁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里充滿了憤怒，卻不知道找誰發泄，他感到很無奈。這一切均是緣于他擔任工會主席以來堅持為職工維權的行為。是的，他被盯上了。

參加全總泉州會議卻被扣工資200元

2007年7月12日，全國總工會邀請高海濤參加泉州會議。接到書面通知后，高即按沃爾瑪規定遞交了請假報告。沃爾瑪人力資源部接到函請后表示將上報給總部。后沃爾瑪準假3天。他又向部門辦理了請假手續，加上本身1天休息，連續4天可以參會。在會上，高海濤根據自己在沃爾瑪的工會實踐談了一些個人的見解。回公司后，沃爾瑪以只批準3天假為由，以曠工1天處理，并給予書面指導，扣除當月200元工資。

這究竟是怎么啦？

作為沃爾瑪的基層工會主席，他開始為自己維權了。他當即對曠工扣工資的處理意見提出異議：1.去泉州來回路途就花去兩天時間，參加會議1天半時間，并未從事個人私事；2.沃爾瑪批準同意三天假，按照沃爾瑪其他假期計算，均不包含本身休息；部門在排班表上已經注明連續休息4天，高覺得自己并無不當之處。然而，沃爾瑪南昌店卻仍然堅持作曠工認定，并扣除了他當月200元工資。

參加全國工會公職律師培訓竟是步步荊棘

為更好開展工會工作，依法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提高維權水平和能力，全總開展工會公職律師培訓，按照規定參加培訓人員必須是縣區以上的機關公務員，且具有法律職業資格、律師執業證書的人員，考慮高海濤已通過國家司法考試，取得了法律執業資格證書的實際情況，全總破例邀請他參加工會公職律師培訓。2007年9月30日，他接到了上級工會給他的“參加全國工會公職律師專業人才培訓班”書面通知。他立即與沃爾瑪人力資源部聯系，協調請假事宜。這位人力資源經理看到通知后當即提出異議：“工會公職律師培訓，你是工會的公職公務員嗎？你除工會主席、員工的身份外，還有其他身份嗎？可以不參加嗎？”

高海濤啞然。人事部門經理最后說，本店無權決定你是否參加培訓，先把書面通知放在這里，等上報給總部作出決定再通知你。一周后，高海濤去人力資源部咨詢情況，人力資源部經理說：“別急，沃爾瑪總部很重視，正在研究，耐心等待，等有結果會通知你的，不要主動來問這事了。”

離開班只有一天了，批復還是沒有下來。其間，全總也電話詢問請假情況怎樣，10月30日(當天休息)一早，高再次主動來沃爾瑪問批假事宜。人力資源部經理說：“總部還沒有決定下來”。沃爾瑪向來強調“日落原則”，即當天的事情當天解決，怎么現在就不講日落原則了，拖了三周都沒有說法。高海濤很納悶。

到了下午，沃爾瑪終于通知高海濤準假3天去參加培訓。在參加公職律師培訓期間，沃爾瑪人力資源經理與政府事務部負責人到市總告狀，告高海濤不服從沃爾瑪的管理，不請假，憑借全總的名義，擅自離崗參加學習，沃爾瑪規章制度約束不了，造成很壞的影響。沃爾瑪人力資源部就找到高的部門主管，請他以部門的名義當著人力資源部的面電話聯系高海濤，指出沒有請假去參加培訓，違反了沃爾瑪的規定，但可以用本人的年假沖抵，剩下申請無薪假，要求高按這個意見執行做，被委婉拒絕。后再次讓人力資源部一名工會成員聯系高海濤，要求寫假期申請或者說明傳真給公司。高最后只得寫了一個說明傳真過去，內容大致為：

沃爾瑪深國投百貨有限沃爾瑪南昌八一廣場分店：

2007年9月30日，我接到市總轉交全總的一份參加“全國工會公職律師培訓”的書面通知，于2007年10月8日交給公司，并與公司協商假期事宜，公司一直拖延，致使我無法辦理書面請假手續。

根據《工會法》、《江西省貫徹＜工會法＞暫行辦法》的相關規定，此次參加工會公職律師培訓，系從事工會工作的行為。希望公司能夠兌現支持配合工會工作的承諾，處理協調好假期問題。敬請協助為感！

參加學習結束后，高海濤回到工作崗位上班，就考勤如何計算勞資雙方互相僵持著。人力資源部多次找到工會談怎樣認定假期的解決方案，高海濤還是堅持認為自己系從事工會工作，事先履行了請假手續，應當按照正常出勤對待。他還明確表示，即使上級工會出面協調，還是這樣的意見。結果，沃爾瑪不得不按照相關法律規定給予了正常出勤處理。

參加北京《勞動合同法》座談會引起軒然風波

2008年3月，接到全總的參加企業工會主席在北京座談貫徹《勞動合同法》會議的通知后，高海濤又與沃爾瑪溝通請假事宜，自然是百般惱怒。但明確拒絕又不近情理，因會期僅為一天，所以先是報請總部批示，臨到最后時刻，接到人力資源部的通知說可以了。隨即找到營運部門溝通，又遇到變化了。因為早晚班的排班出現矛盾，需占用兩天的時間，其中一天會期需占用工作時間。那位副總表示不能占用上班時間，需將晚班轉成早班。高海濤表示，坐一夜火車后馬上參加會議，身體恐怕受不了。如果原本安排的早班不動，也就不用再請假了，有意作這樣的調整是不妥的。這句話觸怒了副總，他火了：“我是副總。可以做這樣的安排。”高海濤則表示：自己有雙重身份，一是沃爾瑪的員工，二是店內工會主席。在沃爾瑪行政管理方面，應該服從沃爾瑪管理，在工會工作方面，作為工會主席則與沃爾瑪行政方處于平等的法律地位。在法律許可的情況下，參加工會會議，屬于從事工會工作，按法律規定是可以占用一定的工作時間的。

這些話讓副總大為光火：“工會主席怎么樣，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工會主席，你去北京開會，我還要去北京找全國總工會主席王兆國去。我要罷免你這個工會主席。”高海濤毫不讓步，當即反駁說：“工會主席不是你行政任命的，罷免可以，但要依照工會的有關法律程序來進行，不是你說罷免就罷免的。”最后兩人去找人力資源部理論。副總還是怒不可遏，咆哮道：“你脫了這身衣服，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高海濤則回應：“沃爾瑪可以依法解除我的勞動合同關系，但不能隨意罷免工會主席的職務。”

這件事雖然最終得到解決，但在高海濤心里，卻永遠留下了一個結。

是的，一些行政主管希望工會只是公司的一個部門，是公司影響職工的另一個聲音另一種途徑而已，而絕不希望你按照《工會法》賦予的權利，搞什么維權。你要想有比較大的空間，你就得和資方和行政運營方坐到一條板凳上去。而高海濤看來是在沃爾瑪南昌店犯了大忌了。他的維權行動，他的孤獨堅持，都讓代表資方利益的管理層人士極為的不快。該店的人力資源部就曾在工會會員代表大會提出質疑說：“工會主席去參加座談會是否經全體會員同意了？坐什么交通工具去？要開支店工會多少費用？這都是要說明白的問題！”

總經理則向高海濤傳達了“善意”：“當上工會主席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學歷背景都很好，工會也就是共產黨要的一種形式？風頭一過，也就那樣。不如借助工會主席這個平臺獲得在公司的個人發展。”另一個負責人則開導說：“沃爾瑪這樣的環境下，摸爬滾打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你應該考慮自己的發展方向了，你不是很適合在樓面營運發展，但可以考慮轉到其他分店做人力資源或行政工作啊！”

但高海濤婉言謝絕了這些“善意”的建言。他明白其中深意：沃爾瑪不歡迎他作為一個工會主席的角色，如果改做其他的角色還是會受到重視的。

2008年9月9日，高海濤向店方正式提交了辭職報告，他忽地感到一身輕松。這兩年來依靠自己在法律專業的知識素養和工會主席的責任感，跟沃爾瑪這個全球最強悍的資方，頑強而又艱難的博弈，維護一個中國基層工會主席的良知和獨立精神，可以說，在沃爾瑪八一南昌店工會主席任期，以自己的堅持和力爭，沒有使這個基層工會成為一個強勢外企的擺設，真真切切地為工會、職工做了一些有益的維權工作，無愧于一個工會工作者的職業品格。

欄目主持：王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