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平,甘日棟
(1.廣西師范學院 政法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2.中共大化瑤族自治縣委員會組織部,廣西 大化 530800)
社會泄憤事件的發生機制研究
——基于馬鞍山事件處置的評析
李爾平1,甘日棟2
(1.廣西師范學院 政法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2.中共大化瑤族自治縣委員會組織部,廣西 大化 530800)
社會泄憤事件是當前我國社會矛盾集中反映的焦點,是一種特殊類型的群體性事件。在對社會泄憤事件發生過程進行全面考量和細致解讀的基礎上,著重就社會泄憤事件的發展階段及相關因素進行比較,為尋求化解和應對社會泄憤事件的有效策略提供更為直觀和清晰的認識。
社會泄憤事件;發生機制;馬鞍山事件
所謂社會泄憤事件,是指因政府有關部門未能及時疏導和科學處置偶然發生的普通事故或社會糾紛,引發無直接利益關系的群眾對侵害者和執政當局的強烈不滿,他們或借機發泄積怨已久的不滿情緒,或趁火打劫,或盲目從眾,結果導致事態劇烈升級,場面迅速失控,最終發生打、砸、搶、燒等違法犯罪行為,造成重大損失和嚴重負面影響的群體性事件。當前我國正處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城市化、工業化、信息化、國際化等進程加速推進,在西方幾百年依次完成的社會變遷,在當代中國被疊加、壓縮在相對短的期間內進行。“在現代化和城市化進程中,社會結構和利益格局的變化和調整,出現了貧富懸殊、城鄉差異、發展不平衡、社會不公正、階層對立、利益沖突等社會不和諧因素,這使我們面臨著嚴峻的挑戰。”[1]特別是在制度不完善的背景下,一旦遇到某些偶然性的事情就容易激起“民憤”,從而使正常的社會矛盾糾紛演變為社會泄憤事件。社會泄憤事件不僅造成了極大的生命財產損失,而且對社會的正常秩序和國家的管制秩序造成了嚴重的沖擊和破壞,社會治理結構也隨之受到嚴重影響。因此,必須認真分析和總結社會泄憤事件的基本特點和發生機制,以求對社會泄憤事件有更為直觀、清晰的認識,為尋求化解和應對社會泄憤事件的有效策略提供更為細致、全面的考量和更為準確、科學的判斷。
2010年 6月 11日晚,安徽省馬鞍山市區發生了一起干部打學生引起數千人聚集事件,起因是馬鞍山市花山區旅游局局長汪國慶的座車被一名中學生推自行車擦到了后視鏡,他下車后打中學生耳光。開車女子隨即下車叫囂說:“我是機關干部,我知道你們是二中的,我找人到學校整死你們!”周圍群眾見女子如此蠻橫無理,紛紛圍攏上來指責她。見被群眾圍困無法離開,打人男子高呼說:“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領導!”圍觀群眾更加激動,群眾越聚越多。現場砸車的、叫喊的人很多,一片混亂。最終,馬鞍山市委書記趕到現場宣布汪國慶就地免職,防暴警察發射催淚瓦斯將人群驅散。[2]不可置否,馬鞍山事件并非偶然和孤立的事件,它只是近年來在我國頻頻發生的社會泄憤事件的一個縮影。馬鞍山事件無論是在參與者、發生機制,還是在行動邏輯、表現形式等方面,都與 2004年重慶萬州事件,2005年安徽池州事件,2006年浙江瑞安事件,2007年四川大竹事件,2008年貴州甕安事件、陜西府谷事件、云南孟連事件、甘肅隴南事件以及 2009年石首事件等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屬于典型的“社會泄憤事件”。就其本質而言,社會泄憤事件不僅僅是事件,而是一個從潛在社會風險向公共危機轉化的動態演變過程,它不僅對社會生活的正常秩序造成嚴重的沖擊和破壞,而且改變著人們傳統的思維方式和行動邏輯,成為了風險社會的標志。就馬鞍山事件而言,它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基本特點。
事件的發生沒有明顯的征兆,難以預料、捕捉和控制,什么時候發生、在哪里發生、誰來參與等都是極不確定的,具有很強的不可預見性和不可預測性,因為“這些事件主要是因偶然事件引起,一般沒有個人上訪、行政訴訟等過程,突發性極強,從意外事件升級到一定規模的沖突過程非常短”[3]。馬鞍山事件是由該市花山區旅游局局長汪國慶的座車被一名中學生推自行車碰到所引起的。起因非常簡單,這樣的矛盾糾紛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孰是孰非由公安機關判定即可。但是在事件發生后,汪國慶夫婦并不是通過正常途徑進行處理,而是大打出手,受到周圍群眾紛紛指責的時候,他們竟然當眾高呼自己是“領導”、叫囂自己是“機關干部”,一點也不避忌民間痛恨腐敗的輿情,實際上這兩句話傳遞出來的主觀信號比事件本身更重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事件態勢的走向。因為正是這種仗勢欺人、把權力凌駕于權利之上的行為引起了周圍群眾的極度不滿和異常憤怒,點燃了群眾心中積怨已久的怒火,促使矛盾和沖突加劇升級。所以從沖突的起因來看,社會泄憤事件并沒有事先策劃和部署,它是由突然發生的意外事故或普通糾紛所引起的,突發性很強,絕大多數參與者通常都是臨時加入到事件中去的,不但不具有組織上的動員,而且缺乏明確、具體的路線圖和行動計劃。這是社會泄憤事件區別于其它群體性事件的基本特征之一。
在泄憤式沖突中,除了起因事件的直接利益相關者之外,絕大多數參與者并沒有什么直接利益訴求和具體目的。就馬鞍山事件而言,群眾將肇事局長和車輛圍起來不讓其離開,目的是要求賠禮道歉,事實上他們都是與肇事局長打人沒有任何直接利益關系的,但是他們卻有意無意地卷入沖突中,并且起到積極的主導作用,這與中國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傳統處世哲學是南轅北轍的。在這一點上,馬鞍山事件與 2004年發生的重慶萬州“10·18”事件[4]有著驚人的相似。重慶萬州“10·18”事件是因為萬州昊盛房地產水果批發市場臨時工胡權宗,因一件瑣事野蠻毆打搬運工余繼奎,并冒充公務員身份,聲稱“出了什么事花錢可以擺平”。結果胡的暴行引起了周圍群眾的公憤,由此造成數百人圍觀,致使交通堵塞,并發生極少數人趁機打、砸、搶等現象。可見,這兩起事件的參與者都與起因事件毫無直接利益關系,他們“除了路見不平,更多的是借題發揮,表達他們心中郁積的對社會不公正的強烈不滿”[5]。“無直接利益沖突”成為了社會泄憤事件區別于其它群體性事件的最顯著特征。
在社會泄憤事件中,參與者的參與動機是非常復雜的,除了極少數“別有用心的人”趁火打劫之外,更多的參與者是“不明真相”而極想知道真相的群眾。就馬鞍山事件而言,周圍群眾看到有學生被打紛紛圍過來,當看到自稱是“機關干部”的女人如此蠻橫不講理,聽到肇事者高呼自己是“領導”的行徑后,周圍群眾被激怒了。特別是在警車到達后,該局長被拉進警車,圍觀群眾不讓其離開,除非賠禮道歉。結果群眾與警察對峙起來,圍觀群眾也越來越多。當晚大家連世界杯都不看了,都被高呼的喊聲給吸引過來了,當時的圍觀群眾至少三四千人。[2]事件中的圍觀群眾起初都是“看客”,他們只是圍觀、起哄、看熱鬧,有的甚至說不出自己參與其中的目的和動機,屬于無意識地盲從。但是,當越來越多的“旁觀者”受“場效應”而卷入其中的時候,他們會按照“類意識”自覺排隊站列,在群體激情與狂熱氛圍下產生的群體壓力使人們的心理和行為完全被集體無意識所支配。這表明,絕大多數是參與者都是在盲目的狀態下加入到群體中來的,沒有任何人進行組織和領導,因而無法找到磋商對象,也可以說因為幾乎人人都是磋商對象,這無疑給政府處置增加了難度。
社會轉型期意味著社會矛盾將會不斷凸顯,社會失范現象有增無減,社會秩序失調也將不可避免。從這個意義上說,在群體性事件沒有得到根本治理的前提下,在處置技術上如何應對和化解群體性沖突成為了檢驗地方政府執政能力和治理水平的重要標桿,“因為在社會矛盾治理的過程中,政府行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6]227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馬鞍山事件中,“當地政府的處理,不算成功。盡管市委書記到達現場,盡管是為平民憤,表示將該局長就地免職,但此舉最終未能獲民眾諒解,以至于不得不使用催淚彈來平息事態。”[7]首先,在警察到來后,肇事局長被拉進警車準備帶離現場,這讓圍觀群眾很容易聯系到之前肇事者“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領導”的叫囂一幕,自然感到警察有偏袒肇事者的嫌疑。他們對警察能否依法辦事、公正執法產生了懷疑,使得公眾喪失了對警察的信任感,加深了不滿和對抗情緒;其次,當地政府主要負責人并沒有第一時間趕赴現場,等到馬鞍山市委書記鄭為文等趕到現場向圍觀群眾作出四點承諾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10點 30分,離事發已過去將近 4個小時,期間沒有相關領導到現場協調和處理,而恰是在這段“黃金”4小時內在毫無組織的情況下聚集了大量的“不明真相”而想知道真相的群眾;再次,調動大批消防、武警官兵和防暴警察來到現場,“試圖以人墻的形式強行將群眾驅散,護送被堵警車離開,肇事局長就待在車上不下來。”[2]在當時那種群情激昂的特殊情況下,調動如此大規模的國家強制力量無疑致使現場群眾“短暫地流失了對國家力量的認同”;第四,當“百余名防暴警察趕到現場,手持盾牌,頭戴鋼盔,全副武裝,強行將群眾與被堵警察井場驅散”[2]的時候,現場群眾徹底被激怒了,最后事態進一步升級,以至于警察們不得不用催淚彈來平息事態。這樣對抗式的處置技術無疑推動了群眾對抗情緒的滋長。事態雖已得到平息,然而群眾的心態卻遠未得到平息,反而在群眾心中埋下了怨恨和憤怒的種子,這樣必將會損害政權合法性的民意基礎,動搖我們的立國之本。這幾個措施不僅起不到化解矛盾、平息事態的作用,反而推動了局勢的升級和惡化。以上是從目前僅有的公開報道中了解到的幾個具體細節,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前我國地方政府在應對和處置群體性事件方面普遍存在的技術性不足。
從馬鞍山事件發生的整個過程來看,其發生和擴大升級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特征,主要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這一階段我們稱之為事件起因階段,或稱引發期。由于某些偶然發生的矛盾糾紛或意外事故,處于強勢地位或擁有主導話語權的一方漠視另一方的利益,無視另一方的正當訴求,而擔當裁判員或公證員的政府及其有關部門未能及時處置,或是未能做到依法、公正處理 (例如未深入調查、科學鑒定就匆忙、草率做出結論),甚至有偏袒強勢地位或擁有主導話語權一方的嫌疑,引起了社會公眾的強烈不滿。在馬鞍山事件中,因普通交通糾紛,馬鞍山市花山區旅游局局長汪國慶與中學生胡某發生口角糾紛,并動手打了胡某的行為成為了馬鞍山事件的導火索。這本來是一件很普通、很簡單的交通糾紛并且矛盾糾紛只存在于發生糾紛的當事雙方,當事人賠禮道歉或交由交警部門依法處理即可。但是肇事局長既不道歉又不按正常途徑處理,而是采取大打出手、口出狂言、仗勢欺人的手段,這就成為了擴大沖突的導火索。
這一階段經歷了事件的醞釀、擴散和升級的過程。由于屬于“看客”的圍觀群眾情緒受到了感染,使其有意無意地自發加入其中,這對大規模群體聚集起到了積極的“動員”作用,完成了從個體向群體、個別糾紛向共同議題的轉變過程。隨著無直接利益相關者的加入,群體規模進一步擴大,群體無意識越來越明顯,導致事態進一步擴大化和復雜化。針對馬鞍山事件而言,因為看到肇事局長夫婦的囂張氣焰、傲慢態度和目無法紀的行徑,“當時圍觀的人很激動,大家對局長打學生感到非常氣憤。有的年輕人拿起馬路兩邊修路的磚頭砸向警車和局長座車,更有群眾,隨手抱起了一旁賣西瓜的小販的大西瓜,向車上砸去。現場動手砸車的、叫喊的人很多,一片混亂。”[2]隨著大量無直接利益相關者的圍觀和起哄,事態明顯升級,場面已難以控制。當地政府的不當處置措施更是加劇了在場公眾業已存在的不滿,等到馬鞍山市委書記來到現場,大錯已經鑄成。盡管市委書記當場宣布將肇事局長就地免職,但是依然無濟于事,周圍群眾沒有散開,事態并沒有得到平息。
從馬鞍山事件發生的實際情況來看,“被堵警車走后,大批群眾開始向防暴警察投擲礦泉水瓶、磚塊、西瓜等物,現場十分混亂,群眾與防暴警察一度從大潤發停車場路口相持到歐亞網吧附近。”從這里可以看出,參與者在個體匿名、個體身份被集體所掩蓋的掩護和“法不責眾”心理的蠱惑下,行為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非理智的過激、狂熱行為完全被強烈興奮、沖動的心理所支配。參與者攻擊的對象并非直接引起矛盾的對象,而是把矛頭和沖突的對象轉移到了代表著維護正義、安全和社會秩序的警察身上,這充分表明圍觀群眾對當地政府的作為不滿和不信任。同時也表明,沖突的范圍以波浪狀擴大,沖突能級以指數級別上升,沖突的激烈程度和危害程度達到了頂峰。盡管事件沒有發生大規模打、砸、搶、燒的嚴重違法犯罪行為,但是畢竟發生了群眾和警察之間的對峙和直接沖突,最后還使用了催淚彈以驅散人群,這標志著沖突已從起初的個別糾紛演變為泄憤式騷亂,完全改變了事件的性質。
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我們可以從涉及面、參與者身份、群體規模、參與者目的、有無磋商對象、目標指向等方面對社會泄憤事件發展過程中三個階段進行進一步的解讀 (見下表)。

表 1 社會泄憤事件的發展階段及相關因素比較
在事件的起因階段,沖突是由意外事故或矛盾糾紛所引起的,參與者是與事件有著直接利益關系的人,沖突的涉及面較窄,屬于個別 (局部)糾紛的“直接利益沖突”。這種沖突是當前我國社會矛盾的基本表現形式,它對社會造成的破壞和危害較小。從主體來看,參與者人數不多且身份明確。卷入沖突的是糾紛或事故的直接利益相關者,包括當事人的親屬和朋友等,他們扮演的是這一階段的主要角色,起著主導作用;從起源來看,原因簡單且合乎情理。他們主要是不滿于侵權者的傲慢態度 (漠視他們的合法權益、無視他們的正當訴求等),當地政府及其有關部門的“官僚主義”作風等;從形式上看,行為比較保守,激進成分較少。他們大多是采取對話協商、反映談判、上訪申訴、尋求司法救助和行政調解等行動,并沒有其它的嚴重違法犯罪行為;從行為目的來看,其目標合法,指向明朗。他們主要是懷疑地方政府不能秉公處理,認為期間肯定會加夾著“處置不公、官官相護、官商勾結、徇私枉法”的貓膩,所以一定要討回公道和尊嚴。就馬鞍山事件而言,被打學生母親只是要求市領導還自己兒子一個公道,而阻止警車離開的圍觀者也只是要求肇事局長賠禮道歉,這種要求極為簡單而且合乎情理,并不過分。
隨著事態的發展,當大量無直接利益相關者加入到沖突中來的時候起,現場形勢就陡然升級了。在這一過程中,有幾個明顯的特征。一是參與者人數不斷增加,群體規模不斷擴大,涉及面越來越廣;二是參與者身份模糊而復雜,因為參與者的動機和心態各異,除了“少數別有用心的人”之外,絕大多數參與者并非有什么政治目的和直接的利益訴求,有的是好奇、看熱鬧、起哄,屬于典型的“看客”心理;有的是借題發揮,有的存在著一種受迫害思維,借機宣泄長期積蓄的不滿情緒,有的甚至無法說出自己參與的動機和目的,屬于盲目從眾心理,可以說,他們與起因事件毫無直接利益關系;三是參與者的情緒開始變得狂熱,他們的行為變得叛逆、非理性、反常規,對抗程度越來越越激烈,因而對社會的破壞性和危害性也隨之增加。此時,起因事件已開始“退居二線”,它只是作為點燃集群行為的導火索而已,起因事件的直接利益相關者早已不再是主角,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事件發展由個別演變成了普遍性,由具體糾紛變成了整體性問題。這種普遍意識沖突屬于“無直接利益沖突”。
當圍觀群眾與警察發生對峙和推扯打砸行為的時候,標志著事件已經由普遍意識沖突升級為整體行為沖突、由無直接利益沖突轉變為直接利益沖突了,這種沖突的涉及面非常廣,因為根本無法識別參與打砸搶燒者的身份,但是他們的目標指向卻非常明確,那就是不約而同地把打、砸、搶、燒的對象和矛頭指向了以警察為代表的公權機關。表面上這是公眾對當地政府處置事件結果的不滿,而實質上是公眾對社會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擴大、權力尋租、官員腐敗、司法不公、暗箱操作、治安混亂、環境惡化等現象的強烈忿恨。
根據上述分析、概括和解讀,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點論斷:(1)社會泄憤事件是由個別 (局部)糾紛逐步發展為普遍意識沖突,最后演化成為打、砸、搶、燒等嚴重暴力的整體行為沖突,它經歷了“直接利益沖突 -無直接利益沖突 -直接利益沖突”的演變過程;(2)在這個演變過程中,沖突范圍不斷擴大,涉及面由小變大;(3)參與者的身份由明確變為模糊,最后完全匿名;(4)參與者的目的從正常的反映訴求、討回公道到借題發揮,直至以打砸行為宣泄不滿,可以發現他們參與沖突的目標指向經歷了“清晰、具體 -模糊、普遍 -明確、具體”的明顯變化過程,伴隨著這種目標指向的變化,參與者的規模也由小變大;(5)沖突的過程和表現印證了“體制性遲鈍”的規律,即“起因都很小 -基層反應遲鈍 -事態升級爆發 -基層無法控制 -震驚高層-迅速處置 -事態平息”的怪圈。[8]
總而言之,社會泄憤事件集中體現了我國社會當前普遍存在的觀念沖突、體制沖突、利益沖突,它具有情緒感染性、群體聚合性、爆發隱蔽性、不可預測性、無直接利益相關性、暴力對抗性、行為違法性和嚴重社會危害性等特征,是影響和破壞我國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因素。盡管社會泄憤事件屬于公眾表達利益訴求或情緒宣泄的一種不當方式,但這種極端行為及其發生過程與其它群體性事件還是有著明顯的區別

圖 1 社會泄憤事件發生過程三個階段的沖突對抗程度和破壞能量比較
圖 1表明,在社會泄憤事件發生的起因階段,沖突的對抗程度和破壞能量是比較小的,這里為了表述方便借用常數 A(A﹥ 1)來表示這一時期的沖突對抗程度和破壞能量,如果當地政府在此時能夠引起重視,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對事件作出科學合理的處置,完全可以防范和化解。遺憾的是,一些基層干部和基層政府對此類事件漠然視之、反應遲鈍、聽之任之,甚至濫用權力、袒護權貴,結果導致事件迅速升級、變質,沖突的對抗程度和破壞能量N(N﹥ 1)倍于始初,這時基層政府已無力控制局面和事態發展了。當打、砸、搶、燒行為發生的時候,表明沖突的對抗程度和破壞能量以指數級 (AN)暴增,一場公眾集體無意識的非理性泄憤事件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誠如亨廷頓曾指出的那樣“現代性產生穩定,而現代化卻會引起不穩定”[9]41。從上面的解讀可以看到,社會泄憤事件是當前我國社會急劇轉型的背景下出現的并造成嚴重負面效應的社會沖突,它不僅折射出當前我國社會存在的基礎性、深層次、結構性問題,并且考驗著各級政府應對管理危機、化解社會風險的執政能力。睥睨當今中國,現代化進程的加速推進,社會能量空前積累,社會關系日漸復雜,在這種體制轉軌、社會轉型的背景下,社會分配不公、利益結構失衡、生態環境惡化、政府轉型不到位、利益表達渠道不暢、矛盾糾紛化解機制缺失等,都有可能成為我國社會泄憤事件的誘發因素。可以斷言,在今后相當長一段時期內社會泄憤事件并不會減少,相反還會窮出不盡,呈愈演愈烈之勢。盡管社會泄憤事件不會動搖我們黨的執政基礎,但是它對社會的安全運行和健康發展的破壞是絕不容忽視的。鑒于社會泄憤事件給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和安全造成的巨大損失,甚至可能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導致社會動蕩不安,如何提高各級政府尤其是基層政府的危機管理能力和水平,尋求有效地應對和化解之策以消弭此類社會公共危機,為推動社會和諧進步,實現“善治”的良好圖景,將是公共管理學界和實務界高度關注的重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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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M echan ism of People’s Venting Ttheir Anger upon Society——A Case ofMaanshan Accident
L I Er-ping1,GAN Ri-dong2
(1.(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s,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 iversity,Nann ing,Guangxi 530001;2.Organ ization Depart ment ofDahua Yao AutonomousCounty of the Commun ist Party of Ch ina,Dahua,Guangxi530800,China)
People’s venting their anger upon society is currently the focus of China’s social conflicts,and also a special kind of group phenomenon.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mechanis m of People’s venting their anger upon society on the basis ofMaanshan accident,comparatively discusses the relevant influence,and providesmore intuitional and clearer understanding for the strategies to solve it.
people’s venting their anger upon the society;genetic mechanism;Maanshan accident
D669
A
1672-9021(2010)04-0107-06
李爾平 (1979-),女,廣西陸川人,廣西師范學院政法學院講師,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歐洲社會史和當代中國社會治理。
2010-06-23
[責任編輯 普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