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前景展望

　　G20金融峰會于11月12日在韓國首爾落下帷幕，但會議最重要議題之一的匯率問題卻依舊懸而未決。此次會議召開前夕，美國為了刺激經濟增長，超額印制美鈔，推廣“量化寬松”政策，變相的向全球輸出通貨膨脹，為世界各國的經濟穩定發展帶來了諸多不利因素。現今的美國經濟發展已不再能支撐美元作為世界主導貨幣，如何建構新的國際貨幣體系已成為世界各國急需面對的重大問題。
　　
　　從布雷頓森林體系到布雷頓森林Ⅱ時代
　　
　　20世紀的國際貨幣體系有兩個顯著的特點：一是金本位時代的結束，二是美元霸權的全面確立。國際貨幣體系的每次變動都與國際政治和經濟格局的變化密不可分。
　　在金本位時代，由于黃金的稀有性，各國使用黃金作為最終平衡的工具，所以，全球經濟最終是平衡的。
　　隨著工業化的迅猛發展，黃金的供應已經不能滿足全球貿易平衡的需要。20世紀30年代世界經濟危機和二次大戰后，各國的經濟政治實力發生了重大變化，美國登上了資本主義世界盟主地位，美元的國際地位因其巨額的黃金儲備而空前穩固。隨著美國的崛起和英國的衰敗，最終于1944年確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采用的是對美國人有利的懷特計劃，而不是對英國人有利的凱恩斯計劃。自此，美元與黃金掛鉤，而其他貨幣與美元掛鉤，形成美元中心地位。
　　美國借助于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優勢以及產品競爭力的優勢，通過向歐洲、日本提供戰后援助，提供美元和美國產品，美國對外貿易保持順差，美元地位鞏固，美國的國際地位進一步確立。
　　從20世紀50年代后期開始，隨著歐洲和日本經濟的復蘇，美國產品的競爭力下降，美國對外貿易由順差變為逆差。歐洲和日本對美國的出口增加，帶來對美元的需求增加，這樣就會導致美元的貶值。如果不想讓美元貶值，又想要增加美元供應，美國就得用美元兌換黃金，也就是出售美國所儲備的黃金，以保證美元的供應量。而美國的儲備黃金不能無休止的出售，否則就會帶來美元的短缺。這就是著名的“特里芬兩難”。這一狀況到1970年代初急劇惡化。1971年七月第7次美元危機爆發，8月尼克松政府宣布停止向外國政府提供用美元兌換黃金的義務，美元與黃金脫鉤。世界經濟進一步動蕩。1973年3月，歐洲共同市場9國在巴黎舉行會議并達成協議，聯邦德國、法國等國家對美元實行“聯合浮動”，彼此之間實行固定匯率。布雷頓森林體系由此而解體。
　　經過艱難談判，1976年達成牙買加協議，國際貨幣體系進入布雷頓森林Ⅱ的時代。美元正式與黃金脫鉤，與此同時建立特別提款權（SDR）。但因無助于美國霸權，所以SDR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美元本位得以確立。美國霸權得到了貨幣的支撐。
　　
　　美元已經無法充當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器
　　
　　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最大弊端在于美元作為主權國家的貨幣成為事實上主導的國際儲備貨幣。國際貨幣體系的利益往往被美國的利益所綁架。美元的動蕩會造成全球貨幣體系的動蕩。進入21世紀后，這一動蕩加劇。
　　20世紀80年代，美國除了貿易赤字外，預算也出現赤字，進入雙赤字軌道。為了鞏固霸權同時又不能自己貶值貨幣，1980年代，美國壓日本簽了廣場協議，日元大幅升值。與此同時美國也壓德國馬克升值。但并不能改善全球不平衡，與黃金脫了鉤的“自由”美元成為金融動蕩的根源。美國不斷利用霸權地位，從自身國家利益的考慮，從1980年代開始，利用事實上的單一儲備貨幣的特權，操控貨幣，美元因美國的需要，時強時弱。從拉美金融危機，到墨西哥危機，再到東南亞金融危機，美元過剩導致金融動蕩，最終美元霸權殃及自身，2008年美國爆發次貸危機并影響全球。
　　美國作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的發行國，已經不能承擔相應的責任，特別是主要儲備貨幣的責任。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也證明美國無力承擔這一責任，并且第二次量化寬松政策的出臺也說明美國已經不愿意承擔作為儲備貨幣的責任。
　　全球不平衡的實質并不是在于主要出口國有多大的盈余，而是在于美元已經無法充當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器。因此，為了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理性告訴我們應該結束美元作為事實上的主導儲備貨幣的狀態，結束美元本位。
　　
　　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努力
　　
　　鑒于目前沒有任何貨幣可以替代美元的霸權地位，而且主權國家貨幣綁架國際貨幣體系的弊端因美元而暴露得淋漓盡致，所以也不可能再繼續尋找某個主權國家貨幣作為主要儲備貨幣，替代美元。此外，世界也不太可能重新回到金本位時代，因此，改革的方向應該是加強國際貨幣體系的治理，具體而言就是加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作用，并讓SDR在國際貿易和金融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2010年11月5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執行董事會批準了一項新的治理改革方案。新的方案體現了3大新舉措，一是將投票權大幅轉移給有活力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二是份額從約2384億特別提款權增加一倍到約4768億特別提款權（按目前匯率約合7557億美元），三是改革后，執董會成員將全部由選舉產生，并將具有更強的代表性。
　　在該項改革方案中，6%的份額轉移給了有活力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最大的十個成員國將包括美國、日本、四個最大的歐洲經濟體（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英國），以及巴西、中國、印度和俄羅斯聯邦（“金磚四國”）。中國成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第三大成員國，投票權從2.9%上升到6.0%。在出讓的份額中，約一半來自發達國家，主要是歐洲發達國家，但美國也有參與。三分之一的出讓份額來自沙特阿拉伯等石油生產國。所以，出讓份額中共有80%來自發達國家和石油生產國，只有20%來自其他新興國家。
　　在份額發生變化的同時，國際貨幣經濟組織執行董事會的席位也發生了變化。歐洲發達國家的席位將減少兩個，新興國家的席位將會增加兩個。全部執行董事都將選舉產生。另外還商定，從份額改革生效之時開始，每隔八年對執行董事會的構成進行一次檢查。執董會構成的最后一次變化是在1992年，當時蘇聯解體后新成員國的加入使執董會席位從20個擴大到24個。
　　在這項治理方案中，雖然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的地位得到提高，作用加大，但美國的投票權沒有發生實質性變化，雖然從17%減少到16.5%，但對于需要85%以上投票的重大決議，美國仍然具備一票否決權。因此，美國在國際貨幣經濟組織中的作用沒有受到實質性削弱。
　　2010年11月15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又決定，自2011 年1 月1 日起，對于符合標準可列入SDR定值籃子的四種貨幣，將根據其在國際貿易和金融中的作用調整其權重。同2005年進行的最近一次審查核定相比，美元的權重從 44%下降到41.9%，歐元從 34%上升到37.4%，英鎊從11% 微調到11.3%，日元從 11%減少到9.4%。
　　
　　中國和歐洲還有許多“家庭作業”要完成
　　
　　隨著3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已經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第一大出口國。但中國的貨幣——人民幣與中國在全球經濟和貿易中的地位還不太相稱。雖然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在2009年3月撰文，呼吁建立超主權貨幣，但中國自身還有許多“家庭作業”要完成。
　　在2010年11月15日的SDR權重的調整中，人民幣還沒有入圍。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規定，特別提款權所含的貨幣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成員國或包括基金組織成員國的貨幣聯盟發行的四種貨幣，這些成員國或貨幣聯盟在截至這次修改生效日期 12個月前的五年期間貨物和服務出口額最高，而且其貨幣由基金組織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協定》第三十條（f）項確定為可自由使用的貨幣。因此，人民幣要想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面臨兩個現實問題，一是在國際貿易中的廣泛使用性，二是貨幣可兌換。人民幣國際化之路的制度建設首當其沖。
　　歐洲則需要對另外一些“家庭作業”提供答卷。在SDR的4種貨幣中，歐洲占到了2個，歐元和英鎊加起來的權重已經超過美元。在IMF執行董事會中，歐洲有4個席位。但是，誰將來能夠在國際貨幣體系中代表歐洲，是歐盟、歐元區還是成員國，這是歐洲面臨的最大的“家庭作業”。（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經濟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