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例的親吻

　　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將女兒送上床，為她講睡前故事，然后微笑著向她道晚安。也許是忙碌一天的緣故，我忘了吻她。
　　我剛走到門邊，就聽到女兒急切中略帶責備地問道：“我的吻呢?”
　　我笑了，回身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下，同時想起了這個“我的吻呢”的由來。
　　小的時候，我的家庭和睦。生活美滿。但有一件事是我們家沒有的，不過我從來沒有注意到，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第一次在同學家過夜。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同學黛比的媽媽把我們兩個女孩送上床。她吻了我們倆，向我們道晚安。
　　“我愛你們。”黛比的母親說道。“我們也愛你?！摈毂裙緡伒?。
　　我很驚訝，以前從來沒有人吻我向我道晚安，甚至根本沒有人吻過我，對我說愛我的話。整個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事情原本應該是像這樣的?！?br/>　　當我回到家時，爸爸媽媽著到我，似乎很高興。
　　“在黛比家玩得開心嗎?”媽媽問。
　　“你不在家的時候，家里靜得讓人難受。”爸爸說。
　　我沒有答腔，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間。心里只想著，他們為什么從來不吻我?為什么從來不擁抱我或者說他們愛我?難道他們不愛我嗎?
　　那天晚上睡覺前，我走到爸爸媽媽面前。
　　“噢，晚安?！蔽艺f。
　　爸爸媽媽也放下手中的活兒，微笑著說：“晚安，辛迪?！钡珱]有人動—下。
　　“你們為什么從來不吻我?”我再也忍不住地問道。
　　媽媽看起來有些慌亂，結結巴巴地說：“因為，我想……我小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人吻過吧。我們一直是這樣生活的?！?br/>　　那晚我是哭著睡著的。我一連氣了很多天，最后決定離家出走。我要去黛比家生活。
　　我收拾了背包，什么也沒說就離開了家。但到了黛比家門口，我卻無法走進去。我擔心沒有人會相信我，沒有人會讓我和黛比的父母一起生活。因此，我放棄了原來的計劃。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園。我在一條長椅上坐了很久，思考著?！半y道我要和世界上最糟糕、最冷漠的父母生活一輩子嗎?”直到天黑，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我想這個計劃—定有用。
　　當我走進家門時，爸爸正在打電話?？吹轿疫M來，他立即掛上了電話，而一旁焦急的媽媽大聲喊了起來：“你去哪兒了?我們都快急死了!”
　　我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她面前，在她的面頰上吻了一下：“我愛你。媽媽。”媽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我又向爸爸走去，擁抱了他一下?！巴戆?，爸爸，我愛你。”我說完就去睡覺了，把目瞪口呆的爸爸媽媽留在那里。
　　第二天早晨，當我下樓吃早餐的時候，我吻了媽媽—下，然后又吻了爸爸—下。在公共汽車站，我踮起腳尖，吻了媽媽—下，并對她說：“再見。媽媽。我愛你?！?br/>　　這就是我所做的，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有時候，他們抽身后退，面色尷尬；有時候，他們哈哈一笑。但他們從來沒有回吻過我?？晌覜]有放棄，我知道他們還沒有習慣，我堅持按計劃行事。
　　后來有一天晚上，我在睡覺前忘記吻媽媽了。不多一會兒，她就來到我的房間里。
　　“那么，我的吻呢，辛迪?”她假裝生氣地問。
　　我坐了起來，“噢，我忘記了。”說著。我吻了她一下。“我愛你，媽媽。”說完，我又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但媽媽沒有離開。過了好久，她才終于說道：“我也愛你?！比缓?，她俯下身來，在我的臉上吻了—下?！耙院髣e再忘記給我的吻了!”她假裝嚴厲地說。
　　我大聲笑了起來，“以后不會了?！蔽蚁蛩ＷC說。而我確實說到做到了。
　　長大之后離開家。每一次回家，媽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吻呢?”等我要離開的時候，她則會說：“我愛你。你知道的，對嗎?”
　　“是的。媽媽，我一直都知道?！蔽铱倳@樣回答。
　　現在，許多年過去了，我也有了女兒，每天晚上，我都會跟她親吻道晚安。而如果我忘記了。她也會像她外婆一樣，問我：“我的吻呢?”
　　親吻已經成為我們家的慣例了。
　　
　　(責編　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