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棄

　　那個星期一，當我向郵箱走去時，天空中飄著銀灰色的云朵，周圍鑲著一圈銀光，并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當兩三滴雨點打在我身上時，我向天空瞥了一眼。
　　今天，似乎從我剛起床時，“傾盆大雨”就朝我潑了下來。
　　那是早展的事了，我13歲的兒子鮑伯要穿那件剪掉袖子的褪了色的舊運動衫去上學，而我堅持讓他穿他奶奶圣誕節(jié)送給他的漂亮的新襯衫，那件襯衫的口袋上印著他名字的大寫首字母。我用手指著那些字母，“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印著自己名字首字母的襯衫，”我跟他講道理。
　　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但并不看我，而是看向了廚房的天花板：“媽媽，沒有人穿印著自己名字的大寫首字母的襯衫，沒有人!”
　　沒過一會兒，我們就開始相互大呼小叫起來。他開始出言不遜，我的話也很不中聽。最后。他很不情愿地將奶奶送的襯衫套在身上。當他拿起書包的時候，我伸手去擁抱他，他卻硬生生地抽身走開了。
　　事實上，自從鮑伯進入青春期以后，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管教他了。在他剛剛進入青春期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開始反抗與抵制反抗的較量了。那些爭吵無一例外地會將我激怒。他是一個好男孩，一個好兒子，但有些日子，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持懷疑的態(tài)度，他似乎是在故意考驗我。最近。我們之間發(fā)生了太多的沖突和爭吵，我都準備甩開手不管他了。
　　我搖了搖頭，努力將早上的不快搖掉。我嘆了口氣，繼續(xù)向郵箱走去。風中的郵箱看起來也像我一樣頹廢。曾有一輛汽車從側面撞到過它，桿子被撞彎了，郵箱門也關不嚴了，微微地開著一道縫。
　　我將手伸進去，碰到了一疊信封，然后是一些特別的東西，像掃帚須。我朝郵箱里窺視，那天的信放在一小堆雜草和松枝的上面。一定是誰的惡作刷。我想。
　　我將雜草扒拉出來，然后慢吞吞地向屋里走去。
　　那天下午，鮑伯放學回來，一溜煙似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你今天過得好嗎?”我跟在他身后，努力擺脫我們之間那道隔膜的陰影。
　　“好，”他一邊說一邊脫掉襯衫。他將那件印著他名字的大寫首字母的襯衫扔到我腳下的地板上。我怒目瞪視著他，好像他扔過來的是一顆炸彈。他在抽屜里翻找那件剪掉袖子的運動衫。我轉身想要離開，想了—下，又轉回身來，“郵箱里的那些松枝是你放進去的嗎?”我問。
　　他迷惘地看了看我：“什么?”
　　“沒什么，”我說。
　　第二天，當我去郵箱里取信時，郵箱里又有一小撮松枝、一些細樹枝、兩朵干枯了的蒲公英。
　　每天我都能在郵箱里找到一些雜草，每天都將它們清除出去。我沒有再向鮑伯提起這件事，事實上，我什么也不想再跟鮑伯討論了。每當；中突一起。我就拿出威嚴，然后離開房間，或者換個話題。
　　星期六，鮑伯走進書房，我正在看報。“媽媽，我可以去看電影嗎?”他問。我將報紙翻到影視版。他要看的電影是特別輔導級。13歲以下兒童要有父母陪同。數(shù)字13是提醒父母小心的一個附加的注解。我看著13歲的兒子，神色很堅定，“不行，這個電影你不能看，”我回答。
　　“難道我們連商量一下也不行嗎?”他懇求道。
　　“沒什么好商量的，”我說，“我們的談話只會以大呼小叫告終。”
　　“媽媽，你不可理喻，”他叫道，“你連試都不愿意試一試!”
　　又到了取郵件的時間。我像往常一樣走出家門，郵箱里又有一些令人惱火的碎草葉。我伸手進去將它們往外扒拉，突然在那些細樹枝和雜草的中間碰到了一些又小又圓的東西，我一驚，手猛地縮了回來。我一看，是青色的鳥蛋。
　　就在那時，我聽到附近一棵樹上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我的目光在樹枝和樹葉間搜索了一陣，發(fā)現(xiàn)鳥媽媽正銜著一根松枝，松枝在它的喙邊晃悠著。我被鳥媽媽的堅韌毅力所感動，重新將那粗糙的鳥巢推回郵箱里去。原來，它每天在我們的破郵箱里筑巢，當它飛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被一掃而空時，它就開始重新筑巢。
　　“你連試都不愿意試一試!”鮑伯的話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來到鮑伯的房間，他正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轉動著地球儀。“嗨，”我說。他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睛瞪視著，那一瞬間，我不僅看到了這個尚處于少年時期的既脆弱又敏感的小男孩，也看到了即將長成年輕人的未來的他。“想談談嗎?”我問，“我保證會認真聽你說。”
　　我坐在那兒，聽他將自己的憤怒、怨恨全部倒出來。那天，我們之間的痛苦和隔膜似乎全被消化掉了，我們有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后來，我們打印了一個告示牌：“親愛的郵差，一只鳥已經在這個郵箱里筑了巢。你愿意在鳥蛋孵化出小鳥并且在小鳥飛出郵箱之前，將郵件送到我們的門口來嗎?”
　　我們的郵箱里出現(xiàn)了三只幼鳥。鳥媽媽每天都棲息在郵箱頂上唱歌。聽著那些歌聲，我暗暗下定決心，不管兒子多么不聽話，難以管教，我永遠不會放棄對他的教育。一定要引導他長大成才。
　　
　　(責編　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