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26歲那年,我遇到了杰克。并很快墜入了愛河。那時候,杰克和前妻已離婚四年,有一個8歲的兒子,名叫克瑞斯。一結婚就要成為一個8歲孩子的母親。這讓我多少有點兒畏縮,但因為對杰克的愛,我還是懷著極大的勇氣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克瑞斯是一個非常頑皮的小男孩,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在他參加的每一項體育運動中都表現得非常突出,成績優異。但糟糕的是,他不聽爸爸的話,更別說聽我的話了。經常是我讓他往東,他偏要往西。因為怕擔上惡繼母的名聲,我往往遷就他,不敢訓斥他。
我們的左鄰正在蓋房子,房基處堆滿了磚瓦,還架有梯子。我和他爸爸再三警告他別到那里去玩。可是,有一天。他還是趁他爸爸不注意,偷偷地溜去了。他爬了梯子,結果跌下來,把胳膊摔斷了。聽到他的哭喊聲,他爸爸急急忙忙地跑去,把他抱回來,氣急敗壞地為他裹扎傷口,結果因為裹扎得太緊而讓傷口受到感染,里面淤積了膿毒,產生壞疽。醫生告訴我們,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截肢,別無選擇。
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一個8歲的小男孩如何承受得住這個打擊,FeJq8+oGLgx6g69+oE7prg==我不敢想象。所以,我和他爸爸一直拖延著,沒有將診斷結果告訴他。
在住院的前幾天,克瑞斯還很聽話。護士來為他檢查的時候,他也很配合。在檢查的過程中,我和他爸爸一直在旁邊陪伴著。可是,隨著藥物治療的逐漸減少,克瑞斯對自己的病情也知道得越來越多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后,他的情緒越來越低落,整天悶悶不樂。
一天,我正在病房里照顧他,護士拿著洗浴用的清洗棉球進來了。他一看到她,眼里立即流露出戒備的神色。我從護士手里接過東西,把毛巾遞給克瑞斯,示意他接過去。他只洗了臉和脖子。就停下不洗了。于是,我和護士幫他洗完了澡。
我不知道今后該如何教育克瑞斯,但我知道克瑞斯今后要走的路將會比普通孩子更艱難。他需要我們的關心和指導。于是,我翻看了許多書籍,找心理醫生咨詢如何對待像克瑞斯這種情況的孩子。心理醫生告訴我:“要像對待正常孩子一樣對待他,這有助于培養他的自信心和保護他的自尊心。”
在住院期間,克瑞斯的生活起居一直是在護士的幫助下完成的。出院后的第二天,我告訴他必須自己獨自洗漱。他不肯,對我咆哮說:“在醫院,都是護士幫我洗的。你不是我的親媽媽,你不愛我。”
后面一句話刺痛了我,眼淚立刻涌了上來。我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想放棄,想按照他的想法幫他做任何事,做他想要的好媽媽。就在這時,杰克走了過來,摟住我的肩膀,將我攬到懷里,說:“我知道這樣做很難。但他是個孩子,需要我們的幫助。”
等情緒平靜了一些,我又走進克瑞斯的房間,堅持要他自己洗漱。他洗到一半,突然跌坐在地上,說:“我累極了。”
“我們不能跟在你身邊一輩子的,”我輕聲告誡他,“你必須學會照料自己。”
“噢,我做不到,怎么樣?”他生氣地說,并且對我怒目而視,“我只有一只手,能做什么?”
心理醫生的話立刻又清晰地在我耳畔響起來:首先要讓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孩子,而不是殘疾的孩子。我想了想,說:“克瑞斯,你要相信自己能夠做到,至少你還有右手。”
他把頭轉向別處,低聲咕噥道:“我是左撇子,這你知道。”接著,他又怒目瞪視著我:“怎么樣?”
突然,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只會站在這兒說空話,對他一點兒實際的幫助都沒有。我怎么能夠想當然地認為一個突然失去左手的人很輕易就能面對生活,照料自己?看來,我們都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琢磨了一個晚上,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第二天早晨,我來到克瑞斯的臥室,微笑著問他感覺怎么樣,同時將手中的一根橡皮筋在他眼前揚了揚。他疑惑地看著我。我把橡皮筋松松地繞在自己的右手腕上:“你是左撇子,我是右撇子。我將把右手背在身后,然后把橡皮筋繞到我的衣服扣子上,把右手固定在這兒。以后,我讓你用右手做什么,我自己就用左手先做一遍。我還答應你不會預先練習。你看,我們現在應該先練什么呢?”
“我剛剛睡醒,”他嘟嘟嚷嚷地說,“我需要刷牙。”
我設法擰掉牙膏蓋,然后把牙刷放在床頭的桌子上,之后,再笨拙地把牙膏擠在移動不穩的牙刷上。我越是費力地做這件事,他就越有興趣。像這樣奮斗了大約十分鐘,并且浪費了一些牙膏之后,我成功了。
“我一定做得比你快!”克瑞斯斷言。而當他擠牙膏的時候,他居然咧著嘴笑了。這是出事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么真實,這么發自內心。 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里,我們以極大的熱情和競爭的精神處理他的日常生活。我們學習扣鈕扣,在面包上涂黃油。盡管我們的年齡懸殊很大,但我們以平等競爭的方式進行著我們的游戲。
現在,他不僅能夠輕松地做到生活自理,而且還能夠較有信心地面對生活,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也在那段時間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有時候,克瑞斯遇到困難想打退堂鼓,我就會把右手背在身后,把大姆指勾在皮帶上,然后。向他舉起左手,作出刷牙的姿勢。每每看到這個動作,不管他皺著的眉頭有多緊蹙,這時候都會舒展開來,并且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和緊緊的擁抱。
(責編 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