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出逃

　　1979年，在震驚世界的伊朗扣押美國外交人員的事件中，有6名美國外交官倉惶地從伊朗革命衛隊的眼皮子底下潛逃出德黑蘭。CIA(美國中央情報局)負責偽裝技術的特工托尼·曼德茨受命策劃、參與了整個行動。如今，整整30年過去了，他向記者透露了當年的情形。
　　現年70歲的曼德茨(1990年退休)和妻子喬娜(也曾在CIA搞偽裝技術工作)都在華盛頓的“國際間諜博物館”董事會任職。
　　
　　臨危受命
　　
　　1997年8月的一天傍晚，57歲的托尼·曼德茨和妻子返回馬里蘭州的家中時，發現大門上插著一封信。
　　“什么地方來的?”妻子問道。
　　“CIA的局長，”曼德茨一邊看著信一邊回答，“真是意想不到。”
　　曼德茨從信中得知，在CIA成立五十周年之際，自己將被授予“尖兵”榮譽獎。他興奮得無法入睡，一直待在書房中凝視著CIA歷年來頒發給他的各種獎章。
　　在鄰居眼中，曼德茨是一個儒雅的退休政府官員，曾獲得競賽優勝獎的藝術工作者。而現在，CIA最終揭去了他的面紗，公布了他25年秘密特工的真實身份。
　　曼德茨拿起一枚銅質獎章，腦海里回憶起1980年那個令人生畏的1月。
　　1979年11月，伊朗首都德黑蘭，60多名美國外交人員在被占領的大使館成為人質。同時，有6名美國外交人員僥幸從使館里溜了出來，躲在加拿大駐伊朗大使館里。
　　12月下旬，CIA負責伊朗情報的頭目諾伯·加萊特打電話緊急召見曼德茨。“形勢十分危急。”加萊持說道。雖然新聞界暫時沒有將6名待在加拿大使館的“客人”的消息捅出去，但這一情況隨時都可能被曝光。如果那樣的話，6名美國人和幫助他們藏匿的加拿大人將處于更加危險的境地。
　　曼德茨是CIA的偽裝技術大師。1965年，居住在丹佛市的曼德茨是一位年輕的設計師，也是充滿抱負的藝術工作者。為了掙錢養家，他應征報紙上的一則“海軍”招聘藝術工作者在海外工作，待遇優厚的廣告，結果被派遣到CIA在亞洲的一個基地。在那里，ff1adeca7cbda5d5f312cd24a3e98229他以自己的藝術才能和實用技術，協助基地的偽裝實驗室實現了技術現代化。偽裝技術專家的工作是為那些在國外執行間諜任務的CIA特工制作以假亂真的乳膠鼻子、耳朵甚至整個臉形。
　　1979年年初，在伊朗國王被廢黜之后，曼德茨曾經前往德黑蘭去營救一名潛伏的，代號為“猛禽”的特工。曼德茨把“猛禽”喬裝打扮，使他與假護照上的照片一模一樣，然后護送到德黑蘭的麥拉巴德國際機場。
　　現在，CIA指派曼德茨去援救6名外交官，可是他們并不是特工人員，沒有接受過逃遁訓練。這6名外交人員分別是：領事處官員，54歲的羅伯特·安德斯，29歲的馬克·利杰克，馬克的妻子，25歲的考拉，農業處隨員，31歲的亨利·里·沙茲，30歲的領事約瑟夫·斯塔夫德和他28歲的妻子凱薩琳。除了領事斯塔夫德夫婦躲在加拿大駐伊朗大使肯·泰勒的官邸里之外，其余4人都藏在郊區一著名人士的別墅內。美國大使館此時被認為是“間諜窩”，所有的人質都必須在正式甄別出不是間諜后才能釋放。
　　曼德茨飛到加拿大與有關方面商討對策。他研究了許多為營救外交人員所進行過的“傳奇”行動，力圖找到一種經得起伊朗革命衛隊盤查的方法。美國國務院曾想把他們當作到伊朗尋找工作的美國教師，可是曼德茨對這一主意不以為然。
　　
　　“外景小組”
　　
　　渥太華方面提議把他們當作在伊朗的村莊進行調查的加拿大營養學家。可為什么選擇這種寒冷的冬季去伊朗?看來難以掩人耳目。不過曼德茨贊成使用加拿大護照，并想找到一個讓6個所謂的加拿大人進入德黑蘭的理由。
　　驀然，曼德茨想起了約翰·錢伯斯，此人是好萊塢的一位化裝大師，曾在化裝技術上幫過他的忙。但是，怎樣才能編造出讓一個小組進入伊朗的故事呢?
　　曼德茨打電話給錢伯斯，詢問道：“拍電影選外景的小組通常是多少人?”
　　“大約6個人。”錢伯斯答道。
　　巧極了。曼德茨思索著，并記下了錢伯斯提出的職務：“外景經理、置景師、劇本作者、運輸經理……”
　　曼德茨在行動計劃上提出了派遣“電影攝制組”的方案，并建議CIA“開辦”一家電影公司。于是，在建議獲批之后，他在哥倫比亞制片公司的廠區內設立辦公室，并決定把“未來的影片”命名為《阿爾戈》。攝制組叫什么呢?“就稱為第6攝制組吧。”錢伯斯說道。
　　1980年1月6日，《綜藝》雜志和《好萊塢報道者》為新片《阿爾戈》刊登了整版的廣告，并稱該片將于3月份開機拍攝。這條消息很快便在比華利山莊成了人們議論的話題。
　　當時的加拿大總理喬·克拉克很快批準了簽發6本加拿大護照的指令。CIA的技術人員偽造出伊朗簽證，加拿大皇家騎警當局制作出印有假名和假地址的駕駛執照。曼德茨的小組還準備了不少加拿大火柴盒，過期的支票以及俱樂部會員證等“衣袋里的掩飾物”。
　　CIA的技術室還制作出“第6攝制組”的名片，編造了影片《阿爾戈》的劇本和制片負責人的作品選集和業績。“這就像是取材于《星球大戰》和《一千零一夜》的大雜燴。”曼德茨用勾畫出的一幅幅草圖向上司解釋他的行動計劃。
　　加拿大駐伊朗大使泰勒伏在辦公桌前閱讀著渥太華拍來的一封絕密電報。電報通知他，一星期后，一個CIA小組將到達德黑蘭。因此，按照預先的方案，到1980年1月28日那天，藏匿4名美國人的那名著名人士及他的夫人將離開別墅，讓泰勒大使的助理羅杰·魯西與他的美國客人待在一起以協調行動。
　　1月23日，曼德茨坐在CIA位于歐洲的辦公處等待華盛頓方面對行動計劃的最后指令。不多時，一份電報傳來：“總統批準了你的行動，祝你好運。”
　　第二天夜晚，曼德茨以攝制組歐洲成員的身份與他的一個助手埃德乘飛機到達德黑蘭。埃德的偽裝身份是攝制組的財務經理。一名加拿大使館警衛開車將他們送到郊區。他們在那里見到了那6名美國外交人員。“好吧，伙計們，”曼德茨說著便把各種偽造證件攤在桌子上，“看看給你們準備了些什么。”
　　曼德茨向全體人員講解了出逃方案。“該片由坦麗沙·哈里斯編劇。”他對著馬克的妻子考拉微笑著說道，“你就是‘坦麗沙’。”一本加拿大護照上貼著她的照片。“如果有人打電話給第6攝制組詢問坦麗沙·哈里斯的行蹤，他們會被告知她為影片《阿爾戈》選景去了中東，一個星期后返回。”
　　
　　偽裝身份
　　
　　整個周末，6名外交人員一直在研究給他們編造的個人經歷，并分別在泰勒給他們弄來的伊朗邊檢表格上填入所用的假名和假地址。于是，美國領事官員羅伯特·安德斯搖身一變，成了加拿大人羅伯特·李·貝克，職務是外景經理。而考拉則變成了編劇坦麗沙·哈里斯……
　　曼德茨提醒眾人，假設入境白頁在他們進入伊朗時已被邊檢人員收去，所以護照上只留下黃色的副頁。他隨即燒掉了入境白頁。
　　“要是在機場出境檢查時他們要找出原來的白頁來核對我們的副頁怎么辦?”有人問道。“就裝傻吧，”曼德茨說道，“你怎么會知道伊朗邊檢人員把那些白頁弄到哪里去了呢?”
　　加拿大大使的助理羅杰·魯西穿著伊朗革命衛隊的軍便服，挨個嚴厲地盤問這幾個“加拿大人”。“你在什么地方得到的簽證?什么時候?”他操著伊朗口音吼叫道，“母親的姓名，父親的生日，你撒謊，你是間諜!”
　　幾個通不過盤問的人又得面對魯西，重新演習，直到CIA的兩位特工滿意為止。
　　星期天下午，曼德茨將工作重點轉到給他們“整容”上。他用眉毛油將馬克·利杰克黃胡子染成深色，幫助凱薩琳卷起她的長頭發，并發給她一副寬邊眼鏡。
　　在德黑蘭很多人都認識安德斯，因此要化裝成不被人識破的面容十分困難。但是當安德斯走進客廳時，曼德茨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安德斯穿。了一件藍色的絲綢襯衫，領口大開，胸口掛著一枚金質大飾章，灰白的頭發梳成高高的大背頭，看上去活像好萊塢的花花公子。“你真是天生的演員。”曼德茨評論道。
　　
　　出逃
　　
　　第二天清晨3點，曼德茨來到機場進行了一番偵察，他們預訂乘坐的瑞士航空公司班機已經到達。于是他們向躲在后面汽車里的6名美國外交人員打了個信號。6個人急忙提著旅行袋鉆了出來。“開始行動。”安德斯說道。他裝扮成一個趾高氣揚的攝制組負責人，肩披防雨大衣，領著小組走向機場出發大廳。曼德茨和埃德尾隨其后，環視著周圍的動靜。
　　機場大廳即使在此刻也擠滿著伊朗人。考拉疑神疑鬼地感到這些人似乎都在盯著她。
　　凱薩琳環顧左右，試圖使自己行動自然一些。她很擔心會遇到以前在領事處工作時那些曾向她申請美國簽證的伊朗人。
　　曼德茨注視著沙茲通過航空公司的柜臺和海關，沿著走廊朝至關重要的邊檢柜臺走去。
　　沙茲將他的護照放到邊檢柜臺上，身穿革命衛隊軍服的邊檢官員把護照審查了好一陣子，然后冷冷地問道：“這張照片是你嗎?”
　　“是的……當然是我。”沙茲有點結巴地答道。那名邊檢官員起身消失在房間里。“完了，”沙茲腦子里一片模糊，“他是去找我的入境白頁去了。”不一會兒，邊檢官員出現了，手里揮著打開的護照。“照片看上去不一樣。”
　　沙茲急忙扯著他的小胡子，解釋說拍過照片后，他已修剪過胡子了。邊檢官員看樣子相信了他的說法，隨手在護照上蓋了出境章，并將它丟到了柜臺上。
　　當曼德茨一行的另外幾個人來到邊檢柜臺時，那名伊朗邊檢官又走開了。最后，他端了一杯茶重新冒了出來。凱薩琳在他嚴格盤問排在她前面的一家子伊朗人時，緊張地閉上了眼睛。幸運的是，也許是因為在盤查這個伊朗家庭時花費了太長時間和精力，那名邊檢官員只是機械地在凱薩琳的加拿大護照上蓋上了印章。
　　曼德茨和埃德等到6名外交官全部通過邊檢，進入登機大廳后才開始辦出關手續。
　　考拉在登機大廳里又緊張起來。“我們并沒有脫離險境。”她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思量著對策。這周圍肯定有伊朗警察在搜查逃犯。這時另一名外交官不知怎么地居然叫起了她的真名，嚇得她滿臉通紅，趕緊把目光轉開。“應該通知登機了吧。”她琢磨著。擴音器忽然響了起來：“瑞士航空公司363航班因機械故障推遲起飛。”考拉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呢?
　　班機的延誤使得登機大廳擠滿了旅客。革命衛隊士兵來到大廳，命令人們出示護照。考拉試圖與丈夫聊聊天，使自己神態自然一些。可他卻抓起一張報紙，把腦袋埋了下去。上帝啊!考拉發現他拿的是一張伊朗報紙，這可不是一名加拿大攝制組人員能看得懂的。
　　曼德茨一邊等候著航班的消息，一邊側目監視著這些士兵，希望他們只是搜查走私黃金的人……這時，擴音器傳來他們期盼的“福音”：“乘坐瑞士航空公司363航班的旅客請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