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是蘇聯著名導演米哈爾科夫的作品,他以蘇聯解體前后的歷史為背景,記錄了13年來女兒的成長歷程,將一個人的成長寄身于歷史的大環境中,從而成為一部具有歷史文獻意義的紀錄片。
1980年,當安娜捧著-本厚書在自言自語地發著“A-N-N-A”稚嫩的讀音的時候,此時6歲的安娜說她最想要只鯉魚當寵物,最討厭喝羅宋湯,最怕巫婆。在這個天真活潑的安娜看來,“最害怕”和“最喜歡”的都處于一個純真的世界中,對世界的憧憬之中。她對世界的感知源于她的生活體驗,而這種體驗,更多的是來自以家庭為中心的生活。也許在安娜的一次家庭聚會中,讓安娜對神秘的鱷魚產生了神秘的興趣,也許羅宋湯的味道是年幼的安娜無法接受的,也許在每次臨睡前成人對她講述的故事中,巫婆是缺乏憐憫和同情的,因此她才有了這樣的極端。
當個體存在于這個社會現實中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個人的舉手投足之間都無法超于他所存在的現實。“我無法拉著我的頭發把我扯離地球”,同樣我也無法把我的雙手和未來垂暮之年的我緊握。但是安娜是幸福的,她的爸爸用一種影像的方式保存了她成長的痕跡,讓她即使在成年之后仍然能窺見昨日的自己。縱使無法到達未來,卻能與過去維持了一種緊密的聯系,繪了成人的世界一個再珍貴不過的童年禮物。生活在上世紀80年代的安娜,她無法逃避這個國家的現實,自冷戰以來蘇聯經歷的種種危機和沖突都在年幼的安娜身上得到了體現。俄羅斯公民具有強烈的道德意識,即使是年幼的安娜也在耳濡目染中具備了這種意識。當父親的攝影機第二次對準她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為這個世界、這個民族而焦慮。“最害怕的是戰爭”,當這句話從安娜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懷疑這是不是一個7歲的女孩所能了解、承受的世界,以及她所了解的內心?
從“巫婆”到“戰爭”,這種害怕的極端已經從家庭生活走向了社會生活,安娜的視野也在開闊,她對世界的感知能力和投射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所理解的范圍。是的,離開了童年的純真的幻想,離開了巫婆詭秘神話構建的世界,我們再也無法還原我們對世界童真的感知,安娜開始憂傷。這種憂傷不是安娜可以自由選擇的,是這個社會,是這個特殊的年代賦予了安娜的社會歷史使命感。直到安娜17歲最后出現在我們熒屏前的時候,對戰爭的恐懼依然困擾著安娜。
安娜既見證了自己親人的死亡,也看著俄羅斯人民偶像的倒塌,雖然安娜依然在祈禱和平,恐懼戰爭,但是戰爭依然在消耗著無數個體的生命,那些曾經鮮活在鏡頭前的生命卻被冰冷的墓碑所替代。希望和非希望的對抗,考驗的是一個人的內心承受的能力以及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是否足夠準確。在構建一種社會理想的時候,我們通常想到的,都不外乎是“平等、自由、博愛”,人們對理想社會的圖景總是充滿了理想主義式的謀劃。當蘇維埃政府建立的時候,即使是西方曾經對其持敵視態度的文人、政客也不由得眼前一亮,畢竟這種社會建構的框架是前所未有的。而問題是,它能維持多久?安娜也許沒有想過要去承擔太多的歷史責任,她不過是用自己的目光和經驗來體驗了蘇聯蘇維埃政府的存在,以及這個政府發生的變化帶給她的憂傷。
當安娜再次回到鄉野的時候,已經是12年之后了。12年之后,安娜將要離開俄國,遠赴瑞士。她的足跡即將要邁出國界,安娜的世界將會變得更加寬廣。但是安娜對土地的感情是深沉的,也許她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對俄羅斯大地的情感,也許她無法找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感。最后,她只能用一行晶瑩的眼淚與為自己的俄羅斯辭行。在這樣的影像世界里,似乎讓我們對包括文學、音樂以及其他藝術在內的俄羅斯精神有了豐富的體驗。
人最害怕的是什么?也許不是戰爭,不是巫婆,不是親人的離逝,而是再也無法復原自己的內心世界,再也不能對自己忠誠,當我們面對這個世界,再也無法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的時候,不但是安娜憂傷了,這個世界也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