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熱播的電視劇,讓位于滇西邊境的松山一下子成為一個熱點旅游之地。伴隨著蜂擁而來的旅游人潮。一場由當地政府組織的關于這場戰役的普查工作也在緊張地進行之中。普查人員訝異地發現。松山就像是一座還未找到現實出口的戰爭迷宮,隱藏著太多的故事與細節,太多的悲哀與感慨,太多的疑問與謎題。
在沉寂了60多年之后,松山突然被越來越多的人記起。
從今年春節開始,每天都有數千名旅游者來到這座位于滇西邊境、原本默默無聞的大山。狹窄的山道時常被數百輛汽車堵得水泄不通,當地政府不得不派出幾十個交通協管人員來維持秩序。
這股突如其來的旅游熱潮,是因為一部名為《滇西1944》的電視劇的熱播。電視劇的原型,便是1944年發生在這里的松山戰役。
不過,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松山不僅是一處景點。
2009年年底,松山所在的龍陵縣政府,組織了一支20多人的工作隊,開始對松山戰役的戰場遺跡進行大規模普查。他們通過勘測戰場、走訪見證人、尋找史料、征集文物等方式,試圖從各個角度來拼接和還原這場慘烈的戰役。
其實,關于松山戰役的各種尋覓早已開始,不同的人,都想在這個保存完整的戰爭遺跡中尋找到屬于自己的東西。
殘陽如血的陣地
1944年5月,為了打通中國抗日戰爭的生命線——滇緬公路,中日兩國軍隊在這座面積18平方公里的大山里廝殺了近百天。中國遠征軍以傷亡7763人的代價。全殲據守的1300名日軍。這次勝利還有另一個非比尋常的意義,這是抗日戰爭以來,中國軍隊第一次收復失地。
如今,來松山旅游的許多游客。手里都拿著一本名叫《1944:松山戰役筆記》的書,它被稱為“松山旅游最好的導游手冊”。提起這件事,書的作者,同時也是這次普查工作的總顧問余戈“頗有成就感”。
余戈的生活原本與松山沒什么關系。他是北京某部隊雜志社的編輯,平日里就是一個軍史愛好者。在一次閱讀史料的過程中,他開始對松山產生好奇,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比較,這都是一場實力相差極其懸殊,結果卻出人意料的較量。
參加戰役的日軍最高指揮官,只是一個少佐(相當于少校),而中方陣營中,僅將軍就有數十名,校官更是不計其數。
守衛松山的日軍大約1300人,其中有3D0多名傷員,沒有空軍,火炮很少:而中方參與戰斗的部隊先后達到了5萬余人,多半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士氣高漲,還有著絕對優勢的制空權與火炮。
日軍將松山稱為“中國大陸上最為遙遠的陣地”,他們在陌生的異國他鄉孤軍作戰:而中方動員了數千名當地民工,還有數百輛美式卡車通宵達旦、源源不斷地送來后勤補給。
可是,有著壓倒性優勢的中國軍隊,卻在松山上苦戰了近百天,中日雙方的傷亡比例高達6:1,從軍事學的角度來說,可謂“慘勝”。
“總結歷史,不能總找些對你有利的東西,那叫哄自己開心。”余戈說,“我想知道松山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中國人會付出那么大的代價。”
2004年9月,余戈第一次來到松山。當那些保存十分完好的陣地遺址出現在他面前時,這個現役軍人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從那時起,他先后4次造訪松山。將松山戰役近百日的戰況,一天天梳理出來,最終完成了這部包括880條注釋、34幅圖表、參考文獻達115部的45萬字作品。
今天,如果你也是第一次來松山,完全可以體會余戈當年的那種心情。
在這座最高海拔2200米的山峰上,各種戰壕、掩體、明暗火力點和地堡殘跡,隱藏在漫山遍野的松林中,被肆意生長的蒿草掩蓋,蜿蜒曲折,密如蛛網。許多陣地遺址棱角分明,就像是昨天才剛剛挖掘好。時間久了,你甚至會產生眩暈的幻覺,仿佛能夠嗅到某種硝煙、泥土與腐肉的混合氣味。
根據史料記載,到1944年5月,日軍在松山的滾龍坡、大埡口、松山、小松山、大寨、黃家水井、黃土坡及馬鹿塘等戰略要地,修筑了7個據點群,每個據點群均以數個最堅固的母堡為核心,四周又有數個子堡拱衛。
堡壘由3層結構組成,第一層是圓木。中間是30毫米的鋼板,最外層是盛滿泥石的汽油桶,桶外再覆蓋上厚厚的沙土。日軍曾經做過試驗,用500磅的重型炸彈轟擊這些堅固的工事。內部人員只能感覺到輕微的震蕩。
守衛松山的日軍,是第56師團下屬的113聯隊。這些來自九州福岡的士兵許多出身礦工,他們用兩年時間幾乎挖空了整座松山,地下交通網絡四通八達,如同大型蟻巢。其龐大復雜的程度使日本人也承認:“就連我們自己人,能走遍所有松山陣地的人也寥寥無幾。”
不僅如此,這支部隊還是日軍中的模范,在緬甸方面軍一年一度的軍事大比武中,一直保持著步槍射擊、火炮射擊和負重攀登3項第一的成績。
“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有自己的民族感情。”余戈說,“但作為一個軍人,我不得不尊敬這樣的對手。”
這樣的判斷,也得到了另外兩名中國軍人的認同。
2010年3月9日,為了辨清這些陣地遺址的具體形態與功能,余戈特意請來了兩名軍事專家——昆明陸軍學院原副院長肖智林,國防大學工程兵學院野戰筑城教研室主任施衛國。
這兩個人都參加過上世紀80年代的南疆作戰,對于陣地研究又是老本行,但眼前這片遺址,還是令他們時不時地發出驚嘆聲。他們把這片陣地稱為“軍事建筑學上的杰作”,肖智林甚至半開玩笑地說:“即便是今天的解放軍,也未必能構筑出如此標準的猶如教科書一般的陣地來。”
這天傍晚,普查隊一行人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往山下走,眼前的一輪落日,正緩緩從地平線上消失。這不禁讓余戈想起,在許多日本士兵的回憶錄里,都提到松山戰場上的“殘陽如血”。
“這些真實的陣地與場景,本身就有‘戲劇性’,是任何影視劇編不出來的細節。”余戈感嘆道,“當你把研究的視角縮小,總會發現歷史與現實間存在的種種巧合,這些相互交織的細節,特別打動人。”
代價巨大的贏者
很多年以后,戈叔亞依舊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松山戰場的陣地遺址時受到的驚嚇。
那是20多年前,出于對這段隱秘歷史的興趣,還在昆明一家公司上班的戈叔亞獨自來到了松山。當他精疲力盡地爬到山頂,猛然展現在眼前的場景,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在那個有著溫暖陽光的午后,在那片寂靜無人的松樹林里,當年的戰壕和彈坑清晰可見,上面長滿了茂密的野草。偶爾有微風吹過,野草微微晃動,戈叔亞仿佛看到,一個個正做著戰術動作的日本兵正向他撲來。
他一刻也不敢再待下去。在慌慌張張下山的路上,他甚至還產生了某種幻覺,腳下那些密如蛛網的戰壕里,仿佛有著一具具戴著有飄帶的日本軍戰斗小帽的骷髏,正伸出一只只沒有皮肉的手,來抓他的腳。
戈叔亞的第一次松山之行,就這樣演變成一場徹底的逃竄。
至今,這個現年56歲的云南民間學者,已經先后來過松山30多次,他和余戈一起,擔任這次松山戰場普查的顧問。在這座被炮火耕犁過無數次,浸透了近萬人鮮血的大山里,他有著自己的感觸。
“因為我那樣丟人地逃跑過,所以我更可以想象,當年我們的父輩,迎著日軍堅固的陣地和密集的火力網,仰著頭沖上山時的心情。”他說。
的確,無論是參加過戰斗的老兵,還是見證過那場戰役的鄉民,當他們向普查隊的工作人員回憶起那場慘烈的戰役時,死亡都是永遠的主題。
在那個年代,中國士兵的單兵作戰裝備十分落后,他們穿著粗布制成的灰色軍服,穿著自扎的草鞋,沒有鋼盔,雖然剛剛配發了新式的美式武器,但大多數士兵在開戰前還不懂得該怎樣使用。
不僅如此,對于山地進攻作戰,中國軍隊也缺乏足夠的經驗。此時正值滇西的雨季,阻撓中國軍隊向日軍陣地沖擊的,除了密集的火力、連綿不絕的鐵絲網和地雷陣,還有滂沱大雨和泥濘的山路。
住在松山青木寨的楊德方,松山戰役時還是個年輕小伙子。他和許多當地農民一樣,為中國軍隊運送彈藥、食物,搶救傷員和埋葬死者。在老人的記憶中,中國士兵在進攻時,似乎不懂得隱蔽自己,“洋號一吹,他們一窩蜂地叫喊著往上沖,日本人機槍一掃,他們像柴垛一樣一片一片倒下……”
崔繼圣,當年主攻松山的中國軍第八軍榮譽第一師第三團的代理副團長。老人向戈叔亞回憶,松山的許多陣地,都反復經過多次爭奪,中國軍隊前仆后繼,付出極大代價。他的步兵團擔任主攻松山主峰任務,戰前有1600多人,完成任務后,僅存200多人。
在昆明一家公司當看門人的洪紹坤,當時是昆明防守司令部的訓練教官。松山戰役結束后,司令部派他和幾個參謀到前線,清點和收集松山戰斗中繳獲和剩余的軍用物資,并及時上報。
老人向戈叔亞回憶,車子還沒有到山腳,一股濃烈的尸臭味就撲鼻而來。一個戰斗部隊的軍官帶著他們,沿著大埡口部隊進攻的路線上山,幾個大兵走一路哭一路,因為他們所看到的東西,“第一是尸體,第二是尸體,第三還是尸體”。
沿途,到處都是還保持著臨死時各種姿態的尸體,以及被炸飛的殘骸。活著的士兵,胡子和頭發都長得嚇人,有些人在尸堆中走來走去,收集槍支,尋找失蹤者或活著的戰友,更多的人麻木地坐著,在一面破爛不堪的青天白日旗下抽煙和發呆。
洪紹坤在松山住了一個多星期,每天都聽到推土機“突突突”的聲音。那是工兵部隊在掩埋尸體,他們用推土機把尸體推到挖好的大坑里,不辨認遺體,不清點人數,也根本不登記死亡名單。有時候,尸堆里還會發出呻吟和蠕動,司機就停下來,拉出還活著的人,然后再繼續干活。
戰后,在松山,流傳著各種版本的鬧鬼故事。一個當時在滇緬公路開車的司機向戈叔亞回憶道,當時所有的車隊,都不敢在夜里過松山。因為據說每逢夜里,山上總會傳來陣陣叫聲、哭聲和歌聲。有中國人,也有日本人,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松山,中國人是勝利了,可勝得這樣凄楚;相反,日本人是失敗了,卻又是敗得那樣悲壯。我該如何贊美這個在人力物力上占幾十倍優勢,卻付出了難于啟齒的代價才取得的慘勝呢?”在一篇文章中,戈叔亞這樣感嘆道,“這場戰役,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紀念碑,它記載了中國軍隊的榮譽與恥辱,喜悅與悲傷,丑陋與美麗,勝利與失敗。”
麻木的“挖山人”
對于戰爭,松山人的情緒十分復雜。戰爭一度破壞了他們的家園和賴以謀生的稻田,但另一方面,戰爭留下的這些“遺產”,卻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全新的出路。
松山太窮了。戰爭之后,滇緬公路被逐漸棄用,這個兩國軍隊付出近萬人生命反復爭奪的要地,就這樣成為“棄兒”。這里的農民除了種植糧食和煙草,很難找到別的謀生方式。而開始收購廢銅爛鐵的供銷社,成了他們幾乎惟一的生財之道。
幾乎每一個松山的居民,都有在山上挖掘戰爭遺留物品的記憶,當地人稱其為“挖山”。走訪這些挖山人,也是普查工作的一項重要內容。
曾經有一份統計資料顯示,在中國8年的抗日戰爭中,中國部隊一個軍在一次戰役中所消耗的彈藥數量,參加松山戰役的第八軍排在第一位。而究竟消耗了多少彈藥,這些挖山人有著最為直觀的判斷。
50歲的護林員楊金滿還記得,小時候。母親每天都背著背簍帶他上山,用一尺來長的小鋤頭在山地里四處挖掘彈片。最多的時候,一天可以撿到三四斤廢銅和六七斤的廢鐵。他甚至還聽說,一個外地人在松山上挖了一個月,挖出的彈片整整堆滿了租來的一間房子。“他發大了!”楊金滿頗為羨慕地說。
楊金滿小時候,一斤大米的價格是1角3分5厘,而供銷社收購銅的價格是1元5角錢一斤,鐵是3分錢一斤。供銷社不收購尚未爆炸的子彈和炮彈,一些“腦袋靈光”的松山人,開始學著拆卸尚未爆炸的炮彈。
這顯然是一份危險的工作。在人們的記憶中,幾十年來,在拆卸炮彈時被炸死的人有10多個,被炸傷的人不計其數,有一家父子二人先后因此喪生。
這些年來。隨著松山被列入國家文物保護單位,這兒已經不再允許私人性質的挖山活動。但讓人們感到興奮的是,多年來早已熟視無睹的昔日戰場,一夜之間成了城里人趨之若鶩的旅游景點。
如今,在松山,有商業頭腦的人已經開起了各種小型超市,這里除了買賣各種食品飲料,還開始代售起與松山戰役有關的書籍和地圖。一家名叫“松山隨宜餐館”的小飯店,也掛出了“松山羊肉湯”的招牌,售價著實不菲,一份70元。
楊金滿的生活軌跡也發生了極大的轉變。這個護林員總是穿一件帶橘紅色熒光條的制服馬甲,每天蹲守在山下的停車場,看到有游客前來,就興奮地迎上前去招呼,他已經成了這個尚未完全開發的旅游景點里最早的導游員。
在鄰居眼里,楊金滿并不是一個勤勞的人,因為生活懶散,他是村里惟一一個沒有蓋新房的。但他家保留下來的這座破舊不堪的老院子,將來卻有可能成為松山人氣最旺的景點之一。
普查隊的工作人員通過老照片的比較發現,楊家的老屋,正是當年日軍野戰醫院的所在地,這是60多年后惟一保存下來的日軍營舍遺址。從老屋墻璧和窗欞上的累累彈痕,人們可以推測出當年在這兒發生的激烈戰斗。門框上的一節已經發黑的舊電線,也是當時日軍使用的“原裝貨”。
護林員的工作,使楊金滿對松山比其他人更為熟悉。他的收費也很便宜,游客們可以按照他服務的質量任意給錢。春節至今,他每月都能掙2000元左右,這抵得上他原本大半年的收入了。
因為長期在松山“蹲點”。戈叔亞和楊金滿的關系很好。看著這個老朋友現今的生活,戈叔亞說他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仿佛是時光對戰爭的一種嘲弄。在這座大山里,日本軍隊曾經耀武揚威地據守過,中國軍隊也曾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但最后,活下來的士兵成了匆匆的過客,死去的士兵,白骨被棄諸荒野,無人收殮,只有這些最不起眼的農民,才是這座大山真正的主人。
跨越歷史的紀念
經過3個多月的工作,普查隊搜集到無數關于這場戰役的細節。對于這場戰役的復原,就在這一個個細節的浮現中,開始逐漸完整起來。
但在余戈看來,這是一份遲到了60多年的努力。一些細節被重新找到,但更多的細節,卻遺失在人們有意無意的疏忽里,被歷史的塵埃湮沒得干干凈凈。
最讓余戈耿耿于懷的,是缺乏7000多名犧牲的普通中國士兵的確切信息:“你見過中國軍隊的陣亡名單嗎?只到軍官一級,至于士兵,只是數字而已。”
有時,甚至連數字的準確性都成問題。余戈曾對《第八軍松山圍攻戰史》中所附參戰人員和傷亡統計表進行逐一核算,他發現,這份最權威的官方文件里的傷亡人員,竟然整整漏算了1000人。
最具有參考價值的史料,是中國官方對于這場戰役的記錄。那不過是一兩本作戰部隊編寫的敘事簡略的油印本小冊子。盡管有那么多戰爭親歷者,但留下資料的卻微乎其微,尤其是那些具有戰地真實經歷的老兵口述史料,實在是太少了。
其實,在松山戰役之后,中國軍隊曾為自己的陣亡將士修建過公墓。在老人回憶里,當年,松山山道兩邊整齊排列著裝滿泥土的汽油桶,每個油桶上放著一盆鮮花,鮮花邊上,插著寫有陣亡者姓名的小木片。在松山主峰下,還有一塊國軍103師留下的墓碑,墓碑上刻著所有陣亡者的姓名。
上世紀60年代,這個陣亡將士公墓被徹底摧毀。刻有烈士姓名的石碑,先是被人砸成兩截,然后被抬到小學里做石階,頑童們的小腳無數次地在石碑上踩來踩去,上面的名字日漸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日本人也在用各種方式紀念著自己的陣亡者。
松山戰役幸存下來的10余名日本老兵,回國后都發表了回憶錄、戰記和日記。關于松山戰役的書籍,起碼有十幾種。
1974年,在中日邦交正常化的第二年,第一批日本人獲準訪問了中國的邊陲城市昆明。這些日本人向當時的云南省革命委員會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允許他們到滇西祭奠日本士兵的亡靈。
這個不合時宜的要求被拒絕了。據目擊者回憶,全體日本人當即失聲痛哭。
1979年,在中國人的幫助下,一些日本人拿到了一些松山的泥土。回國之后,在日軍113聯隊戰友會舉行的慰靈式上,這些泥土作為“靈沙”,被分給了陣亡者的家屬。
到上世紀80年代,日本人終于來到松山。他們通常不跟松山人說話,表情肅穆。上山之后,許多人就地跪下禱告,甚至嚎啕大哭。來得最多的一個老兵,已經到過松山20多趟。
普查隊也曾和日本來的旅游團迎面撞上過。3月初的一個早晨,正要上山勘測的余戈一行人,在停車場遇見了一群日本老人。雖然他們否認了自己老兵的身份,但帶隊的中國導游說,這些日本人來自福岡,這正是113聯隊的兵源地。一個眼尖的工作人員還發現,人群中一個看起來稍微年輕一點的老婦,正望著松山抹眼淚。
看著這些絡繹不絕的日本老人來祭奠亡靈,戈叔亞心里油然而生一種復雜的感覺:“到今天,有幾個中國人還記得那些抱著成仁之念沖在自己兄弟最前面的團長、營長、連長、排長:心存對死亡的恐懼、但仍然拼死前行的戰士:戰士死光后持槍奮然而上的馬夫、衛生員、勤務兵;還有吹響招魂號角的號手?”
這種鮮明的對比,讓余戈很是感慨:“我們這個民族的思維模式里,有著根深蒂固的勝者王敗者寇的歷史實用主義觀念。‘王’與‘寇’的定性,一轉眼就將剛剛流淌的鮮血和付出的無數生命擦得干干凈凈。”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戈叔亞又獨自一人爬上松山。在半山坡一塊平地上,有幾個背著背簍的小姑娘,正在一處地堡的遺址里玩耍。曾經噴射出致命槍火的堡壘,如今已經是一個長滿野草的大坑,邊緣還開著幾朵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一個小姑娘摘下一朵,拿在手上,還讓戈叔亞給她拍照留念。
往前走沒多遠,戈叔亞又碰上一個70多歲的山民。在攀談中,戈叔亞問道:“老鄉,你知道這座山上哪兒戰死的人最多嗎?”
“就是她們玩的那個地方。”老人指指那些小姑娘,“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一堆死人頭骨,有100多個呢!”
踐行科學發展觀全面推進農業進步——對話延安市農業局局長楊繼武
記者:請您談談延安農業發展的態勢?
楊繼武:我市農業處于快速發展態勢。農村經濟總收入95.76億元,較上年增長19.2%,農民人均純收入4258元,凈增707元,增長19.9%。糧食產能明顯提高。實現總產77.1萬噸,較上年增長8.81%,單產水平創歷史新高。
新增蘋果面積31.1萬畝,實現蘋果總產196.91萬噸,較上年增產19.86%。新建日光溫室大棚5211畝,新建大棚12414畝。蔬菜總產71.01萬噸。沼氣能源、農業信息網絡、農業機械化等農業現代裝備水平穩步提高。
產業化經營等工作扎實推進。審核認定市級龍頭企業26家,創建示范社30個,市級重點龍頭企業達到57個,農民合作社累計達到618個。農業科技培訓及推廣、農產品質量安全、一村一品示范工程、陽光工程、危險病蟲防控和綠色植保等工作有效開展。
記者:農業發展有無障礙,是什么?
楊繼武:有障礙。主要表現在:一是現代農業整體水平不高。二是農民增收的渠道依然狹窄。農業科技支撐提高緩慢,農村經營體制不適應市場運行的要求。這些都需要進一步改善,實現農業的大突破。
記者:雖然農業發展存在一些不利因素,但從全局來看,快速發展農業有哪些有利條件?
楊繼武:存在的不足是客觀的,我們有信心揚長避短,加快農業發展速度。一是今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加大統籌城鄉發展力度,在體制環境、政策體系、制度安排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強有力的措施,二是國家繼續實施積極財政政策,健全強農惠農政策體系,三是我市農業產業方向已經明確、基礎已經形成;四是農業發展現狀,形成了良好的基礎。
記者:請您談談富庶農業的廣闊前景。
楊繼武:踐行科學發展觀,加大力度推進農業全面進步。提升綠色產業開發水平,鞏固農業增長基礎,確保糧食總產穩定在70萬噸左右,全年瓜菜總產85萬噸,推行標準化生產。全面提升主要農產品質量和市場競爭力。強化農產品的營銷工作,使產業升級,讓農民增收。推進農業現代化進程。提高農業整體水平。狠抓農業安全項目建設,積極推進農業發展方式轉變。優化農業發展的良好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