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我周圍所有的姑娘都宣稱自己中了韓劇的毒,成了百分百的大叔控,并斬釘截鐵地宣布自己年內一定要成功推倒重噸位大叔。這些姑娘興高采烈,摩拳擦掌尋找可以依靠的大叔,在我看來不免突兀。想當年,當我偶爾宣布自己只愛老男人時,聽者就會一臉的尷尬。
現在,退隱情場很多年的大叔們忽然閃亮返場,莫名其妙成了最受歡迎的人,隨便一個窩囊的背影,任何一絲乏味的陳述,都能贏得年輕女孩們一陣傻笑連連,一群母愛大發。我不禁要替無數適齡閑置女孩,跪地攤手仰天長嘯一聲——“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放著身邊大把的男同學不屑一顧,偏偏要愛大叔?
據我推算,愛大叔的熱潮大約出現于2008年經濟困難前后,人心最深層次的恐懼集體激發,已經為迎接2012末日做好準備。年輕人沒見過什么大世面,更猜測自己身處從未有過的驚險時世,覺得世間簡直沒有什么事是靠得住的。《泰坦尼克號》下映不過十年,現在看起來卻已經是楔形文字時代的愛情傳說,美少年沉船后浸在冰水里被凍死的殉葬場景,在當今女大學生看來已經不再激動人心。反而是大叔,乍一看平凡中見猥瑣,謹小中顯狡詐,換個角度看卻是胸有成竹,深不可測,一副有本事弄到世界末日最后一艘諾亞方舟船票的架勢,眾女孩馬上下定決心:趕緊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大叔才是正經事啊。
我見過的許多女孩,盡管剛剛進入大學,卻都已身經百戰,從小學開始就忙著應付四面八方而來的各種情感攻勢。這樣精彩風云的女生,在被禁錮的中學時代里,感情已經暗地里摧枯拉朽了很多遭。上了大學,戀愛終于被允許排入課程表了,她們反而用完了感覺,耗盡了力氣,歷經滄桑又誠懇地說:“太累了,還不如早日定下來。”
其實不是累,而是手中用來戀愛的籌碼用光了。那些心跳臉紅,羞澀忐忑,《詩經》里寫的看到青青的衣領就怦然心動——這些愛情的籌碼,已經漫不經心的千金散盡了。那么,就愛大叔吧,因為愛大叔的經濟成本很低。大叔不用像囊中羞澀的大學男生那樣,逢年過節絞盡腦汁,做預算詳細到小數點后四位;大叔不靠談戀愛快速致富,只貪戀明亮的目光崇拜地看著自己,因此也樂得帶青澀女孩去昂貴的消費場所。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大叔和年輕女孩都在不同領域建立著人性的尊嚴與虛榮。
另外,愛大叔的情感成本也很低。對大叔不用像對待同齡男孩那樣噓寒問暖,耐心指導,慪氣到內傷,更不背負著改造對方人生觀世界觀的歷史使命。大叔已經修成正果,修煉指南是李敖的“不愛那么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海深,我的愛情淺”。所以愛大叔很輕松,愛情簡潔成了綠色免安裝版,不占據硬盤空間,沒有病毒侵入的危險。
大叔控的宣言聽起來不諳世事,天真爛漫,其實,這是經過公式推導,數學建模出的最佳模式。用《西游記》里孫悟空的話來說——這是一樁湊四合六的買賣。
大學女孩為什么敢宣稱自己是大叔控?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她們誰都沒見過大叔。
大叔對我們來說,是美劇中胡子拉碴的豪斯醫生,是《Lie to me》里的真人測謊儀,是《神探伽利略》里的福山雅治。大叔是英明神武的熒幕形象,大叔是老了的小生,歲月沒讓他們沾染一點點市儈俗氣,給他們增加的只是風情萬種的眼角笑紋和滿腹智慧。然而在現實中,除了攤煎餅賣光盤的,我們沒人真正接觸過大叔,因此可以捧著臉說要找個大叔,而如果上天聽到我們的許愿,派來一個現實中的大叔,我估計這些大叔控們尖叫著跑得比誰都快。
王雅章//摘自《大學生》2010年第21期,Lucky/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