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進入21世紀,文學出版遭遇了來自各個方面的挑戰(zhàn)。首先是市場經濟的挑戰(zhàn),文學出版面臨社會生存的危機;其次是數字出版的挑戰(zhàn),有人斷言傳統(tǒng)出版終究會被數字出版所取代;第三是網絡文學的挑戰(zhàn),擠占得紙質文學幾乎無立錐之地;第四是轉企改制的挑戰(zhàn),擺在文學出版人面前的是經濟壓力和社會責任的雙重抉擇。
面對重重挑戰(zhàn),作為文學出版人究竟應該怎樣應對?是退縮不前,使衰退的文學出版繼續(xù)下去;還是迎頭頂上。重振文學出版的輝煌?我們還是聽一聽他們是怎么說的吧!
本刊記者:文學出版對于當代出版而言,毀譽參半,成敗皆知,套用一句時髦的話來形容,就是:讓人歡喜,讓人憂!有些文藝類出版社迫于生存與經濟壓力,開始出版一些生活類、保健類的讀物。作為文學出版人,你對當前文學出版的現狀是怎樣看待的?
★文藝出版社的經營現狀其實反映的是全國500多家出版社的生存現狀,出版社的兩極分化正日趨嚴重。
★我們希望推出的文學作品是暢銷的、長銷的,品質、口碑兼具的。當然,我們也希望編輯不僅要有好的文學感覺,還要有好的市場感覺。
★文藝出版社能把生活類、保健類的書做好,也算有本事,說明編輯心中有明確的讀者群,至少能在市場中站穩(wěn)腳跟,得到歷練。
★媒介發(fā)展引發(fā)的出版與閱讀消費的多元,不應成為我們懷疑文學出版市場和機遇的理由。每一種新媒介的出現永遠不會導致一種傳統(tǒng)媒介的消亡,媒介發(fā)展歷史與現實已經證明了上述觀點。
★在市場的夾縫中求生存,是目前文學出版的現狀。追求文藝圖書品種的個性化、多樣化,盡量滿足各類讀者的需求,與市場接軌,也許是艱難中的出路。
★我堅信,人們對于相對高遠、雅致的出版物的需求不會被輕易取代。
劉清華:現在全國50多家文藝出版社普遍不景氣,每年的全國文藝出版社社長會常常開不起來,因為大家都在關注生計,無暇他顧。有2/3的文藝出版社還處在溫飽邊緣,他們面臨的不是發(fā)展問題,而是生存問題。文藝出版社的經營現狀其實反映的是全國500多家出版社的生存現狀,出版社的兩極分化正日趨嚴重。
出版社的日子不好過,與當前的出版資源重新分配和結構重組有關。目前,絕大多數出版社基本上是20世紀80年代計劃經濟時期的產物,是作為黨的意識形態(tài)部門組建的。各省都有人民出版社、少兒出版社、文藝出版社,出版結構雷同,行政機構的色彩濃厚,再加上按系統(tǒng)劃分的解放軍出版社、青年出版社等,出版資源、競爭條件、政策支持在很大程度上是同質的。文學出版也常常是基于本省的作家,那時大家都有一句口號:“立足本省,面向全國。”在長期計劃經濟體制下形成的員工干部身份和鐵飯碗意識,以及干部能上不能下、員工能進不能出的思想,嚴重禁錮了我們的創(chuàng)造性、積極性和市場意識,這也是很多出版社競爭力缺失的主要原因。
腳印:我對文學圖書的出版前景還是樂觀的。雖然文學圖書銷量不會像20世紀90年代出版的《白鹿原》《塵埃落定》那么高,但也不能說文學出版毫無作為。我堅信,文學圖書市場會價值回歸。以前,我們把文學圖書做得很小、很純、很單一,一家正經八百的文學出版社,一定是要努力追求出版文學經典的,但可成為經典的作品卻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久而久之,哪些書能出哪些書不能出,許多有經驗的編輯心里還是有標準的。但是,現在與前10年不同了,出書標準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文學觀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在考慮一部文學作品是否出版的時候會加入市場因素,而以前,我們更多依賴審美的閱讀。我們希望推出的文學作品是暢銷的、長銷的,品質、口碑兼具的。當然,我們也希望編輯不僅要有好的文學感覺,還要有好的市場感覺。文藝出版社能把生活類、保健類的書做好,也算有本事,說明編輯心中有明確的讀者群,至少能在市場中站住腳,得到歷練。
張文紅:在我國,文學類圖書有著深厚的閱讀基礎和良好的市場表現。在媒介形態(tài)較為單一的20世紀80年代,文學出版一度成為出版的代名詞,文學圖書出版與閱讀的盛景深深印記在當時出版人的心中。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隨著中國內地暢銷書排行榜的出爐,文學類暢銷書成為上榜圖書的主要構成部分,文學類暢銷書的閱讀盛況也被形象地“量化”出來。
21世紀以來,在文學出版貌似繁華的表象背后,出版業(yè)者也越來越感受到文學出版的危機。這種危機主要的表征有三個:一個是傳統(tǒng)文學出版單位在出版轉制中凸現的生存困境;二是數字媒體閱讀熱引發(fā)的紙質閱讀率下降;三是網絡文學“魚龍混雜”的出版現狀引發(fā)的文學傳播功能失衡。這些危機已經轉換為不停糾結在文學出版者、出版管理者、文學出版研究者心中“永遠的痛”。
我個人認為,應該客觀分析文學出版的現狀和上述文學出版領域的危機,這直接關系到文學出版領域問題的解決。首先,媒介發(fā)展引發(fā)的出版與閱讀消費的多元,不應成為我們懷疑文學出版市場和機遇的理由。每一種新媒介的出現永遠不會導致一種傳統(tǒng)媒介的消亡,媒介發(fā)展的歷史與現實已經證明了上述觀點。20世紀40年代之前,更確切地說是電視媒介推廣普及之前,是廣播媒介頗為興盛的時代,電視的出現的確沖擊了這種盛景,但廣播媒介經歷短暫的“低迷”后在交通工具如家庭汽車、公共汽車和出租車上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空間。數字媒介出現后,數字出版與閱讀引領了出版與閱讀的時尚,但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數字出版與閱讀改變的是內容的出版?zhèn)鞑バ螒B(tài),無論現在還是未來,有內容的地方就有閱讀,有閱讀的地方文學永遠是主體。我想,文學出版者最需要考慮的問題可能不是轉型出什么生活類、保健類的圖書,而是怎樣在媒介多元與融合的環(huán)境下,在文學出版市場日趨激烈的環(huán)境下,做好內容,做好媒介,做好渠道,做好技術,做好市場調研與細分。
珍 爾:我認為,當前的文學出版確實面臨嚴重的挑戰(zhàn)。全國大多數的文藝出版社日子都不太好過。市場經濟大潮的洶涌、網絡文學的興起、文學的邊緣化,都導致了文學出版的困境。在社會轉型期,大眾面臨的生存壓力增大,人們更關注的是如何買房買車、怎樣才能保持健康而省下醫(yī)藥費用、如何讓子女考上更好的學校等。所以,那些談財富和成功學的書、炒股票的書、談養(yǎng)生保健的書、考試輔導書等,就可能成為暢銷圖書,因為這些書有實用價值,人們可以從書中獲得實際的利益。文學讀物,屬于精神消費品,她對人的心靈影響是屬于長期滲透的、潛移默化的,不會立竿見影。所以,在功利心很強的當代人看來,文學類圖書并不實用,只是為有錢和有閑人的生活“錦上添花”,而前面提到的那些書才是“雪中送炭”。所以,我認為文學出版的蕭條,確實和經濟發(fā)展的階段有關,是社會轉型期的“陣痛”現象。
但是,當社會經濟繁榮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人們必然會有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文學還會回歸大眾的視線。任何時代都需要優(yōu)秀的文學,隨著經濟的走強,文學將來還會走向繁榮。此外,文學讀者也在向著“大眾”和“小眾”分化。一些對于文學有相當興趣和愛好,有所謂“高雅”趣味的中等收入者,構成了“純文學”的“小眾”市場,而青春文學、職場小說、武俠小說、破案小說等娛樂性更強的類型化小說,屬于“大眾”閱讀的文學市場。
在市場的夾縫中求生存,是目前文學出版的現狀。追求文藝圖書品種的個性化、多樣化,盡量滿足各類讀者的需求,與市場接軌,也許是艱難中的出路。
韓敬群:文學出版的困境,是這些年一直在談的問題,困在很多方面,例如政策的變化、網絡等新媒體的擠壓等。在20世紀80年代,讀者對于知識極度渴望,圖書市場極度匱乏,一篇小說紅遍全國的例子比比皆是。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文學出版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不斷改變,當時的文學品質不一定比現在的高,但當時的文學地位要比現在高很多。很多人說是地位下滑,我認為并不是。相反,我認為現在文學出版回歸到了一個相對較正常的狀態(tài)。試想,如果文學成為整個社會乃至所有國民的興奮點,那也是不正常的。現在的人們,更多的重視物質追求,而已經獲得的人們正在沉浸其中。大家都還做不到沉靜下來追求靈魂的東西、精神層面的東西,這對于一個國家、整個社會的均衡發(fā)展是很不利的。北京大學一位名教授曾問我:“您認為中國是超級大國么?”我認為不是。超級大國必須在精神趣味上也是超級的,而我們現在顯然是一架缺了一翼的馬車。我理解的常態(tài)應該是文學閱讀的需要、審美的需要,會成為國人生活中重要的一種基本需要,而文學出版應該滿足人們這方面的需要。
我是一個謹慎的樂觀主義者,或者說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出版業(yè)是不落的夕陽產業(yè),尤其是文學出版。因為它作為大眾出版的重要組成部分,不以提供信息為目的,而是以滿足人們審美需求為目的。我堅信,人們對于相對高遠、雅致的出版物的需求不會被輕易取代。
扈文建:我認為用“糾結”來形容當下的文學出版狀態(tài)比較恰當。“文化大革命”剛結束時,讀者處于整體精神饑渴狀態(tài),出版什么書就搶讀什么書,而當下純文學的貴族氣場發(fā)生了變化,閱讀已經快速進入到多元化時期。現今一些文藝出版社出版生活類、保健類的讀物,我認為也是出版產業(yè)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自我調整的一種正常的出版行為。
郟宗培:當前文學出版的現狀是多元雜陳,無所適從,也許這是一個過程性的必經的現象。有些文藝出版社迫于生計出版一些生活類、保健類的讀物,無可厚非,因為出版分工早已名存實亡。但是,我認為,超范圍出版的圖書即使要出,也需請專家審定把關。
本刊記者:有人認為,網絡文學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純文學是兩個不同的受眾群體,您也這樣認為嗎?
★讀傳統(tǒng)意義上的純文學感覺更為沉重,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很多,而網絡文學則不同。
★高雅的東西是需要揀選的。
★我們的最大煩惱是從眾多的稿件作品中挑出精品,而網絡文學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它讓讀者自己去淘,而網上閱讀大多時候只起到瀏覽作用。
★網絡文學的寫作方式以及思維方式與紙質文學出版完全不同,拿麥當勞與中國經典名菜為例,麥當勞顧客盈門并不代表它可以取代名菜的經典地位。吃麥當勞的人有,但是不能說沒人吃川菜。
★網絡文學與傳統(tǒng)的純文學,其實只是傳播媒介介質的不同,二者并無本質上的區(qū)別。
扈文建:我認同。純文學一直將自己放在一個高貴的位置上,對網絡文學很是不屑。但是,網絡文學借助自己的草根性及便捷的傳播手段擁有了龐大的閱讀市場。讀傳統(tǒng)意義上的純文學感覺更為沉重,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很多,而網絡文學則不同。難道說網絡文學不是文學形式嗎?關鍵是要培養(yǎng)讀者的閱讀取向問題。
韓敬群:網絡文學打破了寫作的壟斷,體現了寫作的民主。但我認為高雅的東西是需要揀選的。紙質文學出版物一定是經過揀選的精品,所以具有較穩(wěn)定的讀者群。
郟宗培:確實有這樣的趨勢,但這兩個不同的受眾群體會隨著年齡、閱歷的變化而變化的。按發(fā)達國家的情況看,紙質文學圖書的讀者群應主要是35歲以上的人群,這些群體不是封閉的圍城,是不斷有人進出的。可以肯定,現在的年輕人中,隨著年齡的增長、喜好的變化,會有一部分人成為紙質出版物的讀者群。
腳 印:在紙質圖書出版過程中,一本書的價值實現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特別是文學作品,這其中編輯的作用舉足輕重。他們需要從大量的稿件中進行選擇、判斷、編輯加工,還要參與策劃、營銷、推廣等一系列活動,而網絡文學沒有“把關人”的設置。如果網絡文學的運行模式可以體現作品的價值,那我們會很輕松,但事實不是這樣。我們的最大煩惱是從眾多的稿件作品中挑出精品,而網絡文學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它讓讀者自己去淘,而網上閱讀大多時候只起到瀏覽作用。
我認為,一部文學作品的價值體現,一定是和發(fā)行量有關系的。一本書再好,如果銷售量不高,再高的價值也難以為更多人熟知,價值也就無法體現,更得不到推廣。但需要說明的是,一本銷量很好的文學書籍,未必價值很高,這就涉及不同的閱讀者層面的問題。也就是說,網絡文學出版物與紙質文學圖書擁有兩個不同的受眾群。作家麥加曾說:“網絡文學的作品99%都是垃圾。”這句話可能有點極端,但也不無道理。網絡的特性決定了海量的網絡信息瀏覽以及發(fā)散式的傳播過程。為了提高點擊率,網絡文學的寫作方式及思維方式與紙質文學出版完全不同,拿麥當勞與中國經典名菜為例,麥當勞顧客盈門并不代表它可以取代名菜的經典地位。吃麥當勞的人有,但是不能說沒人吃川菜。
其次,從媒介特性方面說,網絡瀏覽一點而過,如果要盈利,就需要不斷再寫;而紙質出版物可以不斷再版,如《解放戰(zhàn)爭》,不斷加印,作者可以不斷有收益,該書價值以某種形式得到流傳。然而,網絡文學只有讀者一直看、作者一直寫才不會消亡。現在網絡讀者一天要讀上百萬字網絡小說,意味著寫手每天要寫兩三萬字才有飯吃。寫小說變成規(guī)模生產,那還叫寫作嗎?我們的生活需要那么多小說嗎?所以,傳統(tǒng)文學出版做的是川菜,通過悉心的選材、細致的烹制過程使經典菜品得以傳承。
珍 爾:我認為,網絡文學與傳統(tǒng)的純文學,其實只是傳播媒介介質的不同,二者并無本質上的區(qū)別。
從作者的角度看,一開始,網絡確實為大批沒有機會在傳統(tǒng)報刊上發(fā)表作品的無名作者提供了一個展示的平臺。但后來,許多有名的純文學作家,如陳村、徐坤、劉醒龍、邱華棟等人都上網發(fā)表作品,這無形中也提升了網絡原創(chuàng)文學的水平,密切了網絡文學與傳統(tǒng)文學的聯(lián)系。
從讀者的角度看,文學愛好者應當算是同一個群體,喜歡看純文學的,不僅購買紙質文學圖書,也上網瀏覽文學作品。
從市場細分的角度看,讀者的年齡層次又確實有些不同。經常上網、關注網絡文學的,畢竟年輕讀者更多一些。據第25次互聯(lián)網報告,中國網民年齡在30到39歲這個年齡段的人群最多,其次就是青少年讀者。文化程度則以高中學歷層次的人數最多。
從閱讀內容來看,娛樂、幽默、愛情和傳奇類故事是網民的最愛,而中老年人,則更喜歡經典名著,喜歡閱讀傳統(tǒng)的紙質圖書。但近幾年來,喜歡上網的中老年人也有所增加。所以,愛好文學的讀者群,有區(qū)分也有交叉,我認為不太好將他們明確區(qū)分開。
本刊記者:當前,傳統(tǒng)出版正面臨著數字出版的挑戰(zhàn),有人認為,不久的將來,傳統(tǒng)出版終會被數字出版所取代,您對此有什么看法?
★閱讀是一種體驗微妙的活動,上網適合查詢、快速瀏覽,但要精讀、思考、品味,紙質閱讀更適合。
★文學圖書市場的興盛仰仗于整個國家經濟的繁榮,必須是以國家經濟發(fā)達為前提。
★書籍畢竟是一個物質形態(tài),既然是物質形態(tài),它就有它的功能,也許不僅僅是閱讀功能。
★數字出版產業(yè)有些盈利模式看上去很好,收益也不錯,但我們學不來,也做不了。我們要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數字出版和傳統(tǒng)出版,不是誰取代誰的問題,而是如何牽手聯(lián)姻、優(yōu)勢互補,共享“雙贏”。
劉清華:我認為,大可不必為此憂心忡忡。閱讀是一種體驗微妙的活動,上網適合查詢、快速瀏覽,但要精讀、思考、品味,紙質閱讀更適合。沏一壺清茶,手捧一卷散發(fā)著油墨香氣的好書,是更高雅的閱讀享受。其實,不管什么出版形式都只是內容的載體,出版的實質仍然是內容為王。同樣的內容可以用紙傳播也可以靠數字技術來傳播,這是出版手段的豐富,沒必要用悲觀的眼光看待我們的傳統(tǒng)圖書。一個出版社擁有了強大的內容整合力、生產力、品牌號召力,就擁有了主導地位,至于選擇用什么載體去傳播這些內容,完全可以根據內容和目標讀者靈活選擇。
扈文建:的確,數字化對傳統(tǒng)出版產業(yè)形成了很大壓力,很可能逼迫傳統(tǒng)出版業(yè)加速轉型。但是,紙介質這種出版形式,長時期內作為一種形式不會消亡,客觀原因是中老年讀者的閱讀習慣不會改變。隨著科技水平的快速進步,可能會降低電子書的成本,根本性的替代只能是一種傳說。現在主要是網絡閱讀對傳統(tǒng)出版的沖擊比較大,發(fā)達國家的紙介質圖書發(fā)行量一直在快速萎縮。在全球一體化的背景下,中國也避免不了這樣的問題。發(fā)達國家出現的問題中國也會出現,只是時間問題。有人說是5年,恐怕時間不會太晚。挑戰(zhàn)并不可怕,大量的出版機構都在做準備。我個人認為,文學圖書市場的興盛仰仗于整個國家經濟的繁榮,必須是以國家經濟發(fā)達為前提。文學圖書說到底就是“閑書”,讀閑書的前提就是要有閑時、有閑錢。目前,由于全球經濟危機的影響,我國企業(yè)的狀況并不是很好,產業(yè)階層收入并不是很高。雖然我國GDP高速增長,但老百姓的收入并沒有得到相應增加。人們生活壓力普遍增大,或多或少影響文學圖書市場的發(fā)展。
腳 印:有挑戰(zhàn),但不能說會取代,這是從讀者、寫作者、市場方面來說的。人民文學出版社曾經嘗試與網絡媒體合作,發(fā)現幾乎所有網絡文學作者都希望通過紙質出版體現價值。書籍畢竟是一個物質形態(tài),既然是物質形態(tài),它就有它的功能,也許不僅僅是閱讀功能。在我看來,不必那么困惑傳統(tǒng)出版面臨的數字出版的挑戰(zhàn),因為二者營銷及盈利模式各有不同。
韓敬群:我認為,是網絡文學或傳統(tǒng)出版單位,大家各有各的趨向,二者并不沖突。就目前來看,數字出版產業(yè)有些盈利模式看上去很好,收益也不錯,但我們學不來,也做不了。我們要做自己擅長的事情。誠然傳統(tǒng)出版業(yè)有很多問題,需要與時俱進,吸納新知,但我們需要看清自己,辨明真相,知道自己到底擅長做什么。不要陷入這樣一種尷尬:新的學不來,舊的丟掉了。歸根結底,出版業(yè)是內容產業(yè),我們是內容提供商,而網絡也好,紙質也好,只是內容的載體。
珍 爾:挑戰(zhàn)是有的,但取代不可能,二者是一個長期共存,互相補充的關系。比如有的作品,人們往往是先在網上看了,很喜歡,又去買紙質圖書。畢竟電子版也有缺陷,電腦或電子閱讀器的熒屏,看得時間長了眼睛會不舒服。特別是老年讀者,他們更喜歡捧一本紙質印刷的書,隨時隨地閱讀,枕邊、沙發(fā)上、外出時,甚至在廁所馬桶上,都可以隨心所欲地閱讀。很親切,也很愜意。特別是中國加快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步伐,老年讀者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
此外,許多網絡寫手其實也更喜歡傳統(tǒng)的出版方式。他們先在網上“曬”自己的作品,試探自己的作品能不能被讀者喜歡。一旦“網而優(yōu)則名”,就渴望被傳統(tǒng)出版“歸順與招安”。痞子蔡就是先與網絡“親密接觸”。然后又和傳統(tǒng)出版合作獲得成功的。還有李尋歡、寧財神、安妮寶貝、邢育森、今何在、黑可可……他們的作品不僅被許多網站做成個人專集收藏,而且被出版社爭相出版,可謂名利雙收。
許多出版社也看中了網絡前期的宣傳效應,熱衷于從網絡文學中尋找出版資源,有的還將網絡寫手招進出版社。許多網絡小說在網絡連載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宣傳,打下了良好的群眾閱讀基礎,從而大大節(jié)約了出版社的宣傳時間和宣傳成本,給出版社帶來豐厚的利潤,給圖書出版業(yè)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所以,數字出版和傳統(tǒng)出版,不是誰取代誰的問題,而是如何牽手聯(lián)姻、優(yōu)勢互補,共享“雙贏”。現在已經有些觀念超前的出版社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利用網絡這個平臺,加上獨到的運營理念,與網站與網絡寫手簽訂協(xié)議,實行“全版權”,即出版社對一些有潛質的作家作品進行數字化出版。如改編成漫畫、網絡游戲,拍攝電視劇、電影譯成外文推向海外等,將網絡小說發(fā)展成一條文化產業(yè)鏈。對作品進行整體經營、深度開發(fā),讓作家在深度開發(fā)中增值,使作品獲得最大的市場回報,這樣的模式可以達到出版社、網絡作家、網站三方共贏的目的。的同時,還要擔當文化責任。對此。您是怎樣認為的?
★盈利與文化責任社會擔當并不沖突,企業(yè)承擔著為社會創(chuàng)造財富、滿足人們精神需求的責任,運轉良好的出版社解決了就業(yè)、創(chuàng)稅等一系列問題,就是承擔了自己的社會責任。
★絕不能為了賺錢而出版那些格調不高、對社會和人心有危害和誤導的圖書。
★文學出版也必須要耐得住寂寞,出版社應該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努力維護文化的尊嚴。
★文學的出版與閱讀永遠和“真、善、美”緊密相連,文學的審美和感動永遠有人看重,這是純文學出版社存在的價值所在,也是其生命力所在。
劉清華:我認為,出版社轉企改制以后就要按企業(yè)的標準去衡量,企業(yè)的最高價值標準是盈利,這也是轉企后的出版社的價值標準。盈利與文化責任社會擔當并不沖突,企業(yè)承擔著為社會創(chuàng)造財富、滿足人們精神需求的責任,運轉良好的出版社解決了就業(yè)、創(chuàng)稅等一系列問題,就是承擔了自己的社會責任。如果出版的書都賣不出去,財政上年年赤字,生存都成問題,還談什么承擔社會責任?一些人擔心出版社轉企后是否還能維護意識形態(tài)安全,這一點其他行業(yè)的企業(yè)同樣要承擔。肯德基不僅滿足了人們吃的需求,同時也傳播了美國的價值和文化,谷歌在賣產品的同時也傳遞了美國的文化強權。因此,不能預設出版社與其他企業(yè)不同,出版社也是企業(yè),在追求利潤的同時承擔社會文化責任。我們會自覺地選擇一些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不相沖突的東西,事實證明,也只有那些有著積極向上的感召力,向主流文化和價值觀靠攏的內容才能真正地暢銷。
珍 爾:出版社作為一個企業(yè),生存肯定是第一位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但這并不等于說可以放棄道德底線而一切向錢看。圖書是商品,有著商品的屬性,這毫無疑問;但圖書同時又是精神產品。文學圖書更是這樣,因為文學本身就應該是給人以美感的學問,她是來自人心靈深處的吶喊。可以撫慰人的心靈。特別是在社會出現了信仰危機、錢財橫行、權勢霸道、人的精神流離失所的時候,文學更能發(fā)揮拯救人心的作用。僅憑富裕、知識和技能,并不能保證一個社會的安全,我們更需要的是人心靈中的善良和美德。文學藝術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呼喚與塑造人心的善良。所以,每一個出版工作者,在追求圖書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決不能為了賺錢而出版那些格調不高、對社會和人心有危害和誤導的圖書。
有的編輯,自己編的書都不愿意帶回家讓自己的孩子看,這說明什么?說明你知道它不是好書,但為了錢,還要去出它。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出版低俗的、不健康的東西,其實等于制造文化垃圾,往小里說是浪費社會公共資源,往大里說可以說就是在犯罪。所以,如何出版雙效益圖書,歷來是一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的話題。我們只能在現有條件下,盡可能地去開發(fā)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俱佳的圖書選題,以適應不同層次讀者多種多樣的文化需求,彰顯文學對國民精神所承擔的重大責任。
扈文建:的確如此。文化企業(yè)有兩重責任要擔當,作為企業(yè)要盈利,還要擔當文化責任,傳承文化。出版社并不完全著眼于利潤,西方國家的出版社也并不是只做盈利的圖書。實際上,大量的文學圖書選題兩頭都不靠,未必完全有市場潛力或是有文化擔當。所以,要求出版人要有很強的辨別力。當前,全國繼續(xù)從事文學出版活動的出版社屈指可數,主要有人民文學出版社、作家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等。這是經過市場洗禮后還能堅守的出版社。我認為中央應該加大扶持力度,在市場主導下,很多純文學圖書出版并不能盈利乃至影響生存和發(fā)展,必須要有國家的支持,出版社才有能力去文化傳承,積蓄軟實力。當然,文學出版也必須耐得住寂寞,出版社應該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努力維護文化的尊嚴。
腳 印:我認為,文學出版社不能用“純”來自我限制,我們經常自我稱“專業(yè)的”文學出版社,實際上這也是一個外人聽來意義不大的說辭。文學出版從來都面臨生存危機,不是轉企改制以后的事,也許轉企可以給編輯帶來更多的壓力和觀念改變,編輯的選題必須考慮市場。以前可做可不做的書,現在你必須做;以前認為不屑做的,因為生存的壓力,你還得做。每一個編輯或多或少地都會遇到這樣的難題,盈利是可以用數字來算計的,而文化責任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了。有時候,編輯和領導在選題上有矛盾就是這“文化責任”鬧的,你說有很好的社會效益,領導認為意思不大,這個很難有實證,連評上獎的作品也不能作為標準。我們也不做賠錢賺吆喝的事。擔當文化責任也得在不賠錢的情況下盡量地做好。所以,我們一直追求雙效——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
張文紅: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在不同的人群那里,一直有著不同的理解。我想,我們應該結合時代和人群,分層次解讀文學的本質屬性、文學的內容和傳播類型以及文學出版社的功能。以近30年為例,20世紀80年代,占據主流的文學本質觀是理想主義的,文學的內容是理想表現與現實再現并存,文學出版社的主體功能是社會效益功能第一,市場效益功能第二。20世紀90年代,這個時代是講求“經濟效益”和“崇尚實用”的時代,選題策劃制度引入到出版領域,占主流的文學本質觀是現實主義的,文學的內容是現實再現與娛樂表現,文學出版社的主體功能是提供“雙贏”的產品。21世紀以來,出版市場、文化產業(yè)、出版轉制已經被文學出版單位普遍的認知與接受。占據主流的文學本質觀是消費主義的,文學的內容是“被讀者喜歡并選擇”,文學出版社的主體功能是經濟功能。文學出版社經濟功能被空前強化引發(fā)的后果可想而知,大家也有目共睹,但我感覺這不是文學出版社和文學出版人的過失,也與讀者的“低級趣味”無關。我認為,這是我國文學出版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階段。其實,文學的出版與閱讀永遠和“真、善、美”是緊密相連的,文學的審美和感動永遠有人看重,這是純文學出版社存在的價值所在,也是其生命力所在。我想,保護純文學出版社的價值和生命力,我們的出版體制改革是需要充分考慮的。
本刊記者:曾被譽為文學重鎮(zhèn)的幾大主力,詩歌風光不再,小說差強人意,散文湊湊合合;報告文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紀實文學的崛起。您對這些現象是如何看待的?
★中國現在不是詩意的國度,老百姓面臨著很多具體問題,大家普遍都存在著焦慮浮躁情緒,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詩歌風光不再很正常。
★任何一種文學形式的起伏,究其原因都是與其所處的時代休戚相關。關鍵在于作品是否能夠抵達人心。順者昌逆者亡,天道也。
★我不贊成詩歌“風光不再”這樣的說法。每當有重大的公共事件發(fā)生,如汶川大地震、玉樹地震、礦難,反映最及時的就是詩歌。
★體裁其實不是最重要的。如同裝酒的瓶子,你可以將其設計成圓的、扁的、方的,但關鍵是里面的酒要真好,內容要好,這比瓶子好看更重要。
劉清華:文學出版體裁的不均衡是與整個社會文化心理息息相關的。人們總說20世紀80年代文學出版多么風光,但說這話的人忽視了一點:那時的出書品種和現在不能比。1989年圖書出版7.5萬種,2009年圖書品種數達27萬,翻了兩番。這樣多的圖書中,文學作品就會顯得“小眾”了一些。但要看到,暢銷書中小說還是占據了較大份額的,好的散文也會出現在暢銷榜。既然出書規(guī)模擴大了許多倍,讀者可選擇的范圍廣了,那些中等水平的作品自然會被淘汰。中國在這30多年中的變化是中國和世界的觀察家們始料不及的,我們每天發(fā)生那么多的焦點事件,人們對社會真相的了解要借助記者和傳媒,這也就促成了紀實文學的興起,但相比小說,紀實文學的市場份額仍然是相對小的。詩歌的興衰與所處的時代有關,有兩個時期容易產生詩歌,一個是戰(zhàn)亂頻繁,社會處于重大的動蕩時期,人們需要詩歌療傷;另一個是追求夢想的時期,如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就處于夢想時期,有夢才有詩,而現在人們真正腳踏實地了,更多地講求實際,人們都在為生計奔波。中國現在不是詩意的國度,老百姓面臨著很多具體問題,大家普遍都存在著焦慮浮躁情緒,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詩歌風光不再很正常。出版社應該順應大的社會文化背景,當然在社會發(fā)展趨勢有利于詩歌興起時,我們也要及時捕捉信號,引領閱讀潮流。
扈文建:任何一種文學形式的起伏,究其原因都與其所處的時代休戚相關。關鍵在于作品是否能夠抵達人心。順者昌,逆者亡,天道也。
郟宗培:這是文學圖書創(chuàng)作、出版的現狀,主要是業(yè)界浮躁的心態(tài),不正常的社會層次、人際關系所致。這是一個過程,也許5年、lO年,也許要更長時間才能逐步正常,是精神、物質、社會心態(tài)、生態(tài)的逐步正常。
珍 爾:詩歌作為一門最精練的語言藝術,歷來就站在文學金字塔的塔尖。所以,被稱為是少數人的藝術。近年來讀詩的人少,詩集出版難,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這并不等于說詩歌死了。我不贊成詩歌“風光不再”這樣的說法。每當有重大的公共事件發(fā)生。如汶川大地震、玉樹地震、礦難,反映最及時的就是詩歌。近年來,在網絡文壇上最活躍的有相當多是詩人,據說在網上發(fā)表作品、寫博客的,也是詩人為多。各類詩歌活動、各類詩歌網刊數量之大,都表明中國詩歌(包括新詩和舊體詩)擁有眾多的作者和讀者,在中國人的精神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散文是為人生、寫人生的。它短小、及時、家常、親切,承續(xù)了“五四”以來的傳統(tǒng),參與著我們對生活的價值與意義的探詢和建構。因此,這幾年散文也出現了大量的好作品。特別是在博客里,散文更是一種受歡迎的運用最多的文體。
小說因為有故事性、可讀性和娛樂消遣的功能,歷朝歷代都為大眾所喜愛。但它畢竟是一種虛構的文學體裁,在這個生活節(jié)奏加快,人們更急功近利的時代,人們更愿意以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真實的東西作為生活的參照,這也是為什么報告文學和紀實文學更受歡迎的原因。但報告文學屬于新聞的范疇,側重于關注重大題材和對社會現象的思考,而紀實文學長短不拘、貼近百姓、生動鮮活,而且文學性和可讀性都很強,所以會受到大眾的喜愛。
但我認為,體裁其實不是最重要的。如同裝酒的瓶子,你可以將其設計成圓的、扁的、方的,但關鍵是里面的酒要真好,內容要好,這比瓶子好看更重要。內容為王,只要是真誠的、有創(chuàng)意、有思想的、能夠啟迪人心向善而又內容和形式俱佳的文學,都會受到歡迎的。
腳 印:我認為不論報告文學還是紀實文學,或是任何一種文學形式,要想長久發(fā)展,其思路必須改變。首先,作為編輯,鑒賞能力很重要,市場洞悉能力也很重要。現在的作家,寫作速度很快,建立系列作品比較容易,出版與否,關鍵是看其作品是否有出版價值。編輯要從題材等方面上把握作品,同時,也要自覺地參與到產品線的一系列運作中。編輯在策劃選題的時候,就需要看到題材的延伸性和后續(xù)性。這樣,在第一本作品一炮而紅后,才會拉動后續(xù)作品的銷售,雪球才會越滾越大。我們常講,打好井,打深井,希望有一天可以井噴,就是這個道理。
其次,品質很重要,一本書的品質優(yōu)良是銷售長紅的重要保證。《長征》一書我擔任責任編輯,當時壓力很大。經過前期調研得知,以長征為題材的書籍當年就有370多種,如何從眾多書中突出來,作品的品質起了關鍵作用。這個時候推出具有全球意識的宏觀性厚重的紀實文學《長征》生逢其時,當年銷售量就達9萬多本,目前已發(fā)行20多萬本。
本刊記者:如今的網絡文學大肆盛行,擠占得紙質文學讀物幾乎無立錐之地。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作為文學出版人,您將如何面對?
★堅持立足、鞏固自己的陣地,但不畫地為牢,敢于不失時機地涉足數字出版。
★事實證明,互聯(lián)網等其他傳播媒介的發(fā)展,對圖書出版業(yè)并不是災難,卻恰恰帶來了不少商機。
★一個出版社,能不能作出自己的特色產品,樹立起好的形象和品牌,往往是能不能在市場上站穩(wěn)腳跟的關鍵。
★網絡的出現,不是擠占了傳統(tǒng)文學出版市場,而是激發(fā)了文學出版的活力,更準確地說,是擴大了文學出版的市場份額。
★賣書不同于賣衣服、賣肉,賣的是精神產品。我們希望的是體面而有尊嚴地掙錢,推出去的作品,我們都希望是好的精神產品。
郟宗培:堅持立足、鞏固自己的陣地,但不畫地為牢,敢于不失時機地涉足數字出版。
劉清華:網上閱讀和數字出版是文藝出版社面臨的一大沖擊。顯而易見,最適合網上和手機閱讀的是文藝類圖書,很多人讀書是為了休閑、娛樂、審美,而小說最能滿足人們的這一需求。所以,無紙化閱讀確實拉走了一部分文藝圖書的讀者。但這只是新的傳播手段和新媒體技術進步所帶來的必然發(fā)展階段,我們不必過于驚慌。互聯(lián)網、手機報、電視、電子書將使人們的閱讀習慣發(fā)生根本的改變,但并不會使圖書出版成為可有可無的行業(yè)。事實證明,互聯(lián)網等其他傳播媒介的發(fā)展,對圖書出版業(yè)并不是災難,卻恰恰帶來了不少商機。目前,我國當紅的青春文學寫手基本上是互聯(lián)網培養(yǎng)出來的,每年排在各暢銷書榜前幾十名的圖書,有相當多來自網絡、電視、動漫等相關媒體;“百家講壇”使易中天、王立群、于丹等人一舉成名,其圖書一時洛陽紙貴;《明朝那些事兒》《藏地密碼》等暢銷書都來自互聯(lián)網,龐大網民的參與代替出版社完成了培養(yǎng)和發(fā)掘優(yōu)質作者的工作。另外,數字技術為圖書推廣、加快內容傳播速度也提供了很好的條件。
珍 爾:網絡文學因為發(fā)表門檻低,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審查和篩選,所以如洪水泛濫,常常讓讀者無所適從。網絡環(huán)境下的粗鄙美學、主體人格的矮化、話語的暴力傾向、一次性消費的無深度特征等,是網絡文學目前存在的傾向性問題。正因如此,紙質文學的出版,就更應該發(fā)揮傳統(tǒng)媒體的長處,嚴格把關,推出精品,把真正有價值的、好看的、耐看的優(yōu)秀文學書籍奉獻給讀者。“好看”,就是要被時下的大眾和市場所接受和歡迎,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暢銷書;“耐看”,則要經得起時間考驗,這就是有重印再版價值的常銷書。暢銷書,有時需要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而常銷書,卻是考驗編輯和出版社功力的試金石。一個出版社,能不能做出自己的特色產品,樹立起好的形象和品牌,往往是能不能在市場上站穩(wěn)腳跟的關鍵。
扈文建:網絡文學的傳播形式和紙介文學傳播的形式存在差異,最好的做法是瞄準清楚兩類人群,提供最好的服務。
張文紅:我從來不認為網絡文學出版與傳統(tǒng)文學出版是完全對立的。目前,比較流行的觀點是網絡文學擠占了傳統(tǒng)文學出版與閱讀市場,這句話背后的潛臺詞是網絡文學出版與傳統(tǒng)文學出版是競爭的關系。其實,我?guī)ьI學生以《中國圖書商報》發(fā)布的近10年文學類暢銷書排行榜數據為基礎,系統(tǒng)分析研究了近10年的文學類暢銷書市場,這些研究成果表明網絡的出現,不是擠占了傳統(tǒng)文學出版市場,而是激發(fā)了文學出版的活力,更準確地說,是擴大了文學出版的市場份額。比如,1999—2005年近7年的數據顯示,位居文學類暢銷書榜首的就是那本著名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網絡傳播的特性注定了其最早預熱的讀者群是文學讀者群,而文學出版與其他出版品種相比,永遠是最早,也是最容易被類型化的。2005年之后的文學出版情況,從榜單情況看就更加清楚,《藏地密碼》《鬼吹燈》《明朝那些事兒》等超級暢銷書,皆是網絡文學暢銷書。所以,我認為,網絡文學沒有擠占傳統(tǒng)文學出版市場,而是為傳統(tǒng)文學出版的生存提供了契機,擴展了空間,鋪設了渠道。
韓敬群:目前,我們沒有太多精力考慮這方面的問題,雖然在網絡上看到過好作品,但更多的好作品并不在網絡上。我們不清楚網絡文學動機是什么,他們是為了單純的盈利還是在認真地做文學出版?賣書不同于賣衣服、賣肉。賣的是精神產品。我們希望的是體面而有尊嚴地掙錢,推出去的作品,我們都希望是好的精神產品。
作為一個出版社來說,底盤很重要,底盤穩(wěn)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以十月文藝出版社為例,主要從以下三方面人手:一、影響面。我們希望在任何時間切面上出現的優(yōu)秀的中國當代原創(chuàng)作品,都有我們的份額,雖然收益可能并不理想,但是一定要做;二、基本面建設,不斷推出常銷精品圖書,擁有較為穩(wěn)定的收益;三、發(fā)展面,注意年輕的潛在的寫作力量,未來的文學格局由他們構成,我們要有所準備。
本刊記者:轉企改制后,出版社如何用制度來保障高素質的編輯隊伍?
★湯換了,藥沒換,穿了雙新鞋,卻依舊走著老路,反倒公司不像公司,單位不像單位。要知道,舊體制是有其強大慣性的,新體制的建立又需要在社會大環(huán)境中獲得充分的配套支持,我們不能指望在舊的國有體制單位中,換個招牌就馬上建立起適應市場激烈競爭需要的靈活高效的人才制度。但處在這樣一個特殊的轉型期,出版社的核心領導,其個人的觀念、素質、品格、魄力和能力,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珍 爾:近幾年,國內多數出版社先后進行了轉企改制,從招牌上換成了企業(yè),其實這只是萬里長征邁開了第一步。僅僅從形式上變成企業(yè),還算不上真正的轉制。而要從本質上改變,確實很難。因為人的觀念轉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現代企業(yè)管理體系也不是開幾次會、發(fā)幾個文件就能建立起來的。很多出版社轉企以后,并未能打破過去官本位的那套用人制度,企業(yè)缺乏真正的自主權,也未能實行靈活高效的人才引進機制。湯換了,藥沒換,穿了雙新鞋,卻依舊走著老路,反倒公司不像公司,單位不像單位。要知道,舊體制是有其強大慣性的,新體制的建立又需要在社會大環(huán)境中獲得充分的配套支持,我們不能指望在舊的國有體制單位中,換個招牌就馬上建立起適應市場激烈競爭需要的靈活高效的人才制度。但處在這樣一個特殊的轉型期,出版社的核心領導,其個人的觀念、素質、品格、魄力和能力,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哪個社能率先破除舊的僵硬的官僚化的用人制度,獨立自主,一切以效益最大化為考量,唯賢是舉,哪個社就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拔得頭籌,占領制高點。出版業(yè)的競爭實質上是人才的競爭,有高素質的編輯才能更好地將出版宗旨貫穿于出版實踐。令人矚目的“接力社現象”就是因為在用人制度方面的大膽創(chuàng)新,得以脫穎而出,走上可持續(xù)發(fā)展之路的。
有了人才,還要用制度來保障高素質的編輯隊伍的建設和成長。這就必須建立起重創(chuàng)新、重業(yè)績、重貢獻、重效率的強有力的激勵機制和公平有效的分配機制,這樣才可能調動起職工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創(chuàng)出雙效益的品牌圖書。有了好書,再打造一支高素質的營銷隊伍,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出版社的品牌形象也就逐步建立起來了。這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非半年一載之功,也許需要一個長久的接力才能完成,而我們現行的體制,干部任期與選拔體制都還有不少問題。
實踐證明。一個優(yōu)秀的出版社必須有一任或幾任好社長,或者是一個好社長但任期又不太短。因為,任期太短往往會導致急功近利、追求眼前政績、放棄長遠利益的短期行為,但這似乎又是很無奈的一件事。產品的品牌形象、企業(yè)的品牌形象,直接影響著產品和企業(yè)的生死存亡及命運前途。在這方面,教訓真的是太多了。未來的市場競爭,將是品牌形象的競爭。要想不被淘汰并向前發(fā)展,必須在建立出版社的品牌形象上多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