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所有人眼里赫爾曼·菲利普斯都只是一個小混混、一個無可救藥的流浪漢,終究會墮落為一個殺人犯。可是他卻把自己當成大人物,認為自己已在成功的階梯上爬到半途。
僅僅三個月前,他還只是俄亥俄州哥倫比亞市臺球廳里的一個小嘍啰。他做過幾件搶劫案,打人,可能還殺過人。他的前途暗淡,似乎命中注定終生只能在一個小鎮上做個二流角色,與掙大錢無緣。他時常為此懊惱不已。
此時此刻他卻春風得意,像一個一夜之間青云直上、擢升為公司副總裁的小店員。一次偶遇、好運氣,再加上幾句大話,使他在威利-麥格尼斯那兒領到了一份薪水。
在赫爾曼眼里,威利·麥格尼斯就像赫爾曼那個年紀的大多數小伙子們心目中的林肯,是一位英雄,高高坐在寶座上,不可企及。除了市長之外,是威利在統治紐約。甚至有一派觀點執意認為,威利的影響力比市長更大。
赫爾曼已在這座大都市里待了三個月。每周他都從威利?麥格尼斯那兒領取一筆豐厚的薪金。卻還沒有人要他做什么事情作為報答。
赫爾曼在市里到處走,覺得它甚合己意。他租了一家俗氣旅館里的套房,又在一個更加俗不可耐、跳艷舞的女孩身上大把花錢。這個伊萊恩是一個身材高佻的金發女郎,比他在自己出生的那個城市繁華大街上見到的女孩艷麗許多。
總而言之,赫爾曼很開心。不過也有一件美中不足、讓人掃興的小事,那就是伊萊恩尚不完全屬于赫爾曼。她還有一位男朋友,那廝儼然是個有錢人,開著高級轎車,在卡地亞以記賬方式購物。他的錢太多,使得伊萊恩無法徹底擺脫他,專心接受赫爾曼的柔情蜜意。
赫爾曼領受第一項任務的這一天終于來到了,這天威利派人把他找來。這個專事敲詐勒索的騙子懶洋洋地坐在碩大的寫字臺后面,嘴里銜著一枝昂貴的雪茄,打量著這個新來的打手。
他說:“赫爾曼,我有個活兒要你干。”
赫爾曼道:“好的,您說。一定辦到。”
威利交代道:“有一個叫哈里根的家伙,是為一家改良團體工作的律師。他手里有一些文件,會使我在政界的一位朋友尷尬。他晚上工作到很晚。我給你他的辦公室地址。要你上門去拜訪他。”
赫爾曼點點頭,想起他在雜志上讀過的匪徒間說的黑話。“我把他抹掉?”
威利·麥格尼斯道:“你不能把他抹掉。如果樂意,你可以揍他。你甚至可以敲掉他的一兩顆牙。我的那位政界朋友會感激不盡的。以后你就拿走那些文件,就放在他的桌子左手上面那個抽屜里的公文包里。你11點趕到那里。”
赫爾曼輕松地說:“好的,我11點左右到那里。”
威利·麥格尼斯道: “不行,你必須在11點整趕到那里。那個時辰與你不在現場的證據配合得最好。”
赫爾曼不解道: “不在現場的證據?”在俄亥俄州的哥倫比亞市,安排不那么厲害的打人行動通常是不大考慮細節的。
威利·麥格尼斯道: “是不在現場的證據。他媽的,檢察官清楚極了,他明白這活兒是我干的。我要讓手下所有人都有充分的不在現場的證據,這樣事情便安不到我們頭上。你認識弗蘭克?卡弗嗎?”
赫爾曼點點頭。弗蘭克?卡弗有很大的政治勢力,他以宗教界要人身份出現,很容易地蒙弊了大眾、使他們誤以為他是一位可靠的、值得尊重的公民。
另有一層原因使他記住了弗蘭克?卡弗:他遇見此人那天晚上正巧邂逅伊萊恩,那是在威利家舉行的一次聚會上。
威利說:“就這樣。今晚11點與1點之間。你和我在卡弗家里。開電梯的小子會發誓說是他送我們上樓的。卡弗也會證明我們在他家里。明白了嗎?”
赫爾曼道:“好的,我明白啦。”
威利說:“好,去吧。”
赫爾曼·菲利普斯輕松地完成了任務,覺得自己本領高強、狀態極佳。用手槍柄敲一個老律師的后腦勺、再撬松他的一兩顆牙齒本不是冒風險的活兒。赫爾曼感覺甚好,就像一個德軍連隊剛剛屠殺了四個波蘭人似的。
離開那座辦公大樓、正要回家去時,他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今晚伊萊恩會與她那個上了年紀的追求者一同去夜總會。他知道,那姑娘表演后會先開車回公寓去換衣服。他們會在午夜剛過那會兒到家。
赫爾曼想,既然已有一個滴水不漏的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為何不把他的情敵一并干掉呢?
這似乎是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他乘地鐵來到72號大街,廁身于一幢富麗堂皇的大樓的陰影里,那里距離伊萊恩的公寓僅有兩戶之遙。他把手伸進衣袋深處,撫弄自動手槍柄。
幾分鐘后,那輛車駛過來。一個穿晚禮服的男人下車來攙扶伊萊恩,他背對著赫爾曼。赫爾曼從隱身處快步閃出,瞪著冷酷的小眼睛,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從衣袋里拔出槍來,舉起手開了兩槍。過后他轉身拔腿便跑,沒命地一路狂奔回地鐵車站。八分鐘后他已身處半英里之外,鎮靜自若地坐在百老匯大街上那家旅館里的豪華客廳里。
他斟上一杯波旁威士忌,再點上一支雪茄,披上便袍,在奢華的地毯上走來走去踱方步。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征服了敵人的英雄,不免自高自大起來。他先揍了一個人,又殺了一個人,可是誰也奈何不了他,無論什么時候。赫爾曼·菲利普斯已經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切。他已是一個大人物啦。
敲門聲響起時,他已經有點兒醉了。他自信地笑著打開門。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又胖又矮,另一個又高又瘦。他倆穿著高級套裝,擺出一副法律化身的派頭。
赫爾曼燦爛地笑著請他們進來。那個又高又瘦人道: “你是赫爾曼·菲利普斯?”
赫爾曼鞠了一躬,自豪地承認自己正是赫爾曼·菲利普斯。
那位又胖又矮的人又問: “你認識一個叫伊萊恩·羅伯茨的女人?”
赫爾曼的嘴咧得更大了,他承認自己認識這個女人。
于是那個瘦子說:“那好,我們只想知道這些。穿上褲子,跟我們走。”
“為了什么事兒?”
“殺人。就在幾個小時以前,有一個人在這個叫伊萊恩的女人房子外面被人殺了。我們知道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必須跟我們走一趟。”
赫爾曼的嘴咧得更大,笑得像天使一般燦爛:“你說說,這人是什么時候被殺死的?”
“12點10分。”
赫爾曼道:“你們走吧。我有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據,一個充足的證據。”
“真是這樣?”那又胖又矮的人不相信。
赫爾曼得意洋洋地說:“確實是這樣。威利·麥格尼斯和我今晚呆在弗蘭克·卡弗家里,從11點一直到1點。我有十來個證人可以為我作證。”
那又高又瘦人道: “卡弗?你是說卡弗?”
赫爾曼點點頭。這時他的兩位訪客大笑起來,笑得幾乎止不住。
赫爾曼十分迷惑不解地望著他們。
“你們笑什么?我說了,我有十來個證人呢。”
那又胖又矮的人止住笑說道: “卡弗不能給你作證啦。他死啦。他在12點10分給人殺了。赫爾曼,我們正是為此要拘捕你。”
他們拖著赫爾曼下樓,把他塞進出租車里。不知怎地,他突然不會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