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緊
被釋放的生命,脫離衣褲
在晾衣繩上翻飛
遠處的桃花,在原定的區域
與以往一樣開始喘息,作嗲
而春風似乎更加留戀澡堂和
廚房,讓頭發和蔬菜競相噴香
輕盈啊,不僅屬于被遺棄的事物
的腳步和土地接受云的邀請
享受陽光美酒,哼一首嫩綠的小曲
“開花,不要懷疑靈魂的芳香
今朝的歡樂會成為永久的堡壘……”
那些曾經囤積的幽火
趕緊,找心靈的枝頭,綻放
不,凜冽地,復活
大山里的春色
陽光向下,春風向上
溪水在石頭深處流淌
杜鵑在叫,長緩,短急
提醒一粒種子,擇日破孢,著地染色
那一抹嬌嫩的映山紅
是大山干涸的嘴唇
我走過石橋,爬上山坡
低頭走過無人的女貞樹林
她們葉片圓潤,枝干骨感
沙質土壤里藏著發達的須根
可是當我駐足山脊
眼睛被滾灼的山嵐蒙蔽
我幽懣:大山真的想把春色囚禁?
那一聲聲蕩氣回腸的杜鵑嗚叫
在山谷中分不清是天地的本性
還是歲月的回聲
山 坡
你是最溫柔的
山下開滿藍色的鳶尾
山頂也是草木蔥蘢,還帶著嬌羞
大山在你的輕搖揉推間
折疊成桃花扇
我默默地看著你
心中的險峻讓我無話可說
可是這不是我的所愿
我愿意像你一樣接納季節
和海拔的安排
在上下之間尋找恰當的位置
在悲喜之余重新恢復生的寧靜
陽光和云影從坡底
贖身
傾斜著,鱗鱗上升
最終在美的不同高度
彰顯世界的清白
等到我一次次地深情眺望
才明白
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寨 子
一棵樹引來一條路
螞蟻跑得歡
遇到了柵欄,或是石砌圍墻
就分頭行動。這群皂衣小賊
想包圍一座古老的寨子
三角梅在墻頭放哨
風中的石頭和水中的石頭立場堅定
共同守衛一口井,兩座谷倉,三道畜欄
五六層梯田
甚至一片綠葉就是一名衛士
聽從長老的命令,掩護婦女和兒童
可是路上偏偏走來了一位異鄉的女子
一雙鷺鷥長腿輕盈而好奇
面對她強烈的結婚生子的愿望
清風中的寨子
如同自釀酒般搖晃,旋轉
因為,那女子的身后
閃爍著另一道迷煞人的風景
水田
牛背上的蜂鳥也會戀愛
春風踩著柔板
用簧片撥動大山一排排肋骨
癢得山花一陣顫笑
當水喂飽土地
土地就來滋哺秧苗
一片水田就是一張親人的臉
像親人小時候嬌嫩的肌膚
明亮,喜慶,平靜得讓人放心
白天,它認領疲憊不堪的白云
到晚上,它留下月光的腳印
光著腳的我
將一雙不再喘息的皮鞋
放在蚯蚓必經的草埂上
阻止一次掠奪后的逃亡
月光似水
月光似水 大地浮動
群山環抱 燈窗如豆
秋蟲的翅膀散發陽光的余溫
此時 被月光浸得透涼
干枯的蒲公英做著螢火蟲的夢
星空下 白云是昨日走失的群羊
我從門縫溜走 不發出金屬的空響
遠處或身后的山坡
流水潺潺 如時光
淌入心田
我看見花朵在荊棘叢中睡眠
看見牛眼滴落的淚珠回報蕨草
看見墻頭有屋檐 屋檐下有門
呼吸著發自不同身體的氣息
粗野的纏綿的憨癡的狡黠的
甚至是地底下幽暗而輕傷的氣息
我看見它們 它們卻看不清自己
月光如水的夜晚
生命變得空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