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河流(組詩)

　　深秋的河流
　　
　　收獲過去　空闊的田野
　　讓一條大河變得深邃
　　
　　這個季節　天空
　　排滿鳥兒們歸去的道路
　　總有人在拂曉跨過河流
　　寂寞的旅行者和高空的雁群
　　淺翔如魚
　　
　　在目所能及的流動中
　　大河保持寧靜與安詳
　　一如我們的生活
　　波浪不驚　在收拾農具
　　或者凝神一捧谷子時
　　已返回最初的港灣
　　
　　從現在開始
　　大河進入禪意
　　
　　被遺忘的農具
　　
　　鋤掛在老屋的檐下
　　锃亮的鋤刃和被汗水
　　浸泡得發出古銅色釉光的木柄
　　讓它更像一件古董
　　
　　犁鏵在屋角
　　它蹲伏的姿勢像祖父從地里回來
　　在空場院上望著大路
　　期望有一個陌生人在路的盡頭出現
　　
　　木锨退役得更早一些
　81704766a691c01957fccfc44b653d14　它在一堆雜物中間
　　偶爾有人想起它
　　只是用來趕跑鄰居家的一只狗
　　
　　我們已經丟棄了太多的東西
　　農具只是其中之一
　　它們從勞動與生活中退出
　　現在在某個地方平靜地蜇伏著
　　等待什么事情突然發生
　　
　　深秋的鄉村
　　
　　收獲的日子已經過去
　　土地像新生兒一樣袒露
　　
　　秋風和第一場冬雪之間
　　一座座村莊不知所措
　　
　　走在田岸上的那個人突然站住
　　他的一聲吆喝
　　直立在空曠的田野上
　　
　　薄暮
　　
　　晚鐘的響聲擦亮一片彤云
　　和草地上面
　　緩緩歸來的羊群
　　
　　盤旋了很久的一只鷹
　　終于決定向更高處飛翔 只一瞬間
　　便沒入漸漸暗下來的天空
　　
　　遠行人駐足山岡
　　他的目光越過河流　赭褐色的杉樹林
　　和遠處一片寂靜的田野
　　
　　穿過田野的鄉路
　　
　　沒有人行走的時刻 穿過田野的鄉路
　　更像是大地上一條淺淺的掌紋
　　我們一直期待的寧靜
　　就垂掛在路旁高高的烏桕樹上
　　
　　野花的芳香　嫩草的芳香
　　歲月就這樣靜靜地流淌
　　有許多東西正在被塵土掩埋
　　被塵土掩埋的有一天
　　還會像莊稼一樣鉆出土層重新生長
　　
　　就像烏桕樹上的鳥鳴
　　就像大地的手掌上淺淺的掌紋
　　
　　祖父的鐵鍬
　　
　　那些年　年年春天
　　祖父都要種樹　他在河岸栽插柳枝
　　他說沒有柳樹的家園
　　就沒有根
　　
　　去年我回到家鄉
　　祖父佝僂的身影已經成為田野上面
　　一座隆起的土包
　　而那些柳樹　高大的和依舊稚嫩的
　　在風中舞動　有點兒忘情
　　有點兒肆無忌憚
　　
　　在老屋　祖父的那柄鐵鍬
　　孤獨地斜倚在門邊
　　好像隨時準備出行的旅人
　　
　　夜雨
　　
　　像是一個人在瓦檐下面說話
　　細聲慢語
　　
　　說給蓬架上的南瓜聽
　　說給扁豆花聽
　　說給拔節的麥子聽
　　
　　說給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犁鋤聽
　　說給黝暗中的草堆聽
　　說給蠶房中
　　匍伏在桑葉上眠睡的蠶兒聽
　　
　　當它們都聽懂了
　　一盞一盞的窗火就在各自的屋蓋下面
　　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