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斷橋
何以有這如此彌漫不羈的滔滔暮色。
鴉群止息了泛濫的狂躁。
漸涼漸爽的風將息未息。
走過斷橋,詩者的淚睫盈盈。
一場冷雨之后,鄉愁愈發地瘦如湖塘的蘆葦了。
枯瘦的身軀,飄曳的白發。
新月冷冷地游過樹梢和村莊,灑下疏疏密密的寒意。
扔掉那些頌辭和榮耀,詩者未加遲疑地走過斷橋。
在近處與遠處,那些為名利奔波的人方興未艾。
但,他們卻無法讓自己的生命唱出音樂,也無法讓自己的生命之樹結出美德。
想及這些,詩者更加果斷地走過斷橋。
冬日之晨
當初升的曦光輕叩窗欞,當輕盈的云朵從天宇飄過,是誰,把自己愛意漸闊的花朵與鄉愁棄擲在渺遠的湖上?
寒意還將凜冽。
許多頌辭和謊言還將爭先恐后地在時間的長廊上向人們頻傳秋波。
之后,被風吹散的都有些什么?
這是一個冬日的早晨。
里爾克的玫瑰已經去得很遠了。
李易安的海棠花也已經去得很遠了。
詩者的心不為所動不為所擾。
黎明抑或黃昏罷。
歡悅抑或憂傷罷。
翠茂抑或朽枯罷。
詩者的心不為所動。
他知道:他的最為優秀與最為璀璨的詩章在夢想的高處,在品德的高處,在想象的高處。
梧桐果
我又看見它們了。
那些高懸在枝椏上的梧桐果于冷風中微微曳搖。
如同我的漂泊著的鄉愁,它們繚繞著一身寒意。
曾幾何時,成簇成簇的葉子們在夏日的黎明里翠繁欲滴。
那些綠茸茸的果球在炎炎的陽光下高唱著青春。
去年的這個時節,我也看見過它們。
隔著玻璃窗,我無法觸摸到它們身上的寒意。
就這樣默默地和它們對視,交流,回憶,感嘆。
我曾這樣描述它們:“絨絨的球狀,褐色的,如不肯褪逝的夢。”
我又寫道:“褐色的,絨絨的球狀,一種沉靜而無言的美麗與寂寞。”
它們是美麗的,高掛在冬天的枝頭。
它們是寂寞的嗎?
今天,我不這樣想了。
因為,它們是有夢想的;你說,心里裝著夢想的人,怎么會是寂寞的呢。
境界
超然物外當然是一種至上至高的境界。
驟然悟得:此刻,我的詩章就
在美酒以遠;
在咖啡以遠;
在《美酒加咖啡》以遠。
或許,這已經是極為不易抵達的境界了。
而我卻依舊苦惱,依舊感到深深的落寞。
我是想,我的詩章,應該
在頌辭與謊言以遠;
在黎明與黃昏以遠;
在匆匆來去的悠悠的時光以遠。
應該:
在鄉愁以遠;
在谷物以遠;
在愛意以遠。
云杉樹
我說的是挪威著名畫家愛德華·蒙克筆下的那些云杉樹。
它們挺拔在紅房子的四周。
枝葉翠茂到漫不經心,細心讀之卻著實又有些與眾不同的絕妙。
時光流來又流去,流成一條永恒的河。
而云杉樹的形象漸漸融入你的記憶你的內心深處。
許多畫家的畫筆其實是一支魔筆。那支筆:
滴下坦蕩淋漓的激情;
滴下變化莫測的色彩;
滴下云霧,流水,花朵和曙光;
滴下憂傷,鄉愁,懷念和孤獨;
滴下翠茂且驚人的想象;
滴下連綿且至善的愛意——
滴下自己生命的歌淚與熱血……
一座紅房子。
一叢云杉樹。
在一座紅房子的四周挺拔著一叢云杉樹。你說,那該是世界上最值得領略與閱讀、最值得流連與贊美的風景了吧。
沉默
瑟蕭的秋風吹過遠山。
銀杏樹的葉子,山榆樹的葉子,一片一片飄下來。
肅穆的霜意飄下來。
詩者的鄉愁在斷續的古寺鐘聲里撩揚似霧。
誰可以摘得夢中的花朵。
露、淚和汗水在陽光下晶瑩閃爍,它們卻沉默不語。
瑟蕭的秋風吹過遠山。
綠蝴蝶的翅膀,紫蜻蜓的翅膀,紛紛落下來。
沉沉的霜意落下來。
無枝可棲的詩者的鄉愁蹣跚在黃昏的庭廊。
誰可以摘得夢中的果實。
露、淚和汗水在月光下晶瑩閃爍,它們卻沉默不語。
某種深邃
當瑟蕭的秋風吹落枯葉,有多少往事顫栗著潛入美麗。
沉郁的簫聲冷冷地從窗前飄過。
雪之將來,它又會染白多少人的雙鬢和多少個浮浮沉沉的日子。
鳥將遠飛。
詩者的沉思開始觸及到生命的某種深邃。
久而久之,古寺的鐘聲在風雨的剝蝕里變得沙啞起來。
棧道的苔蘚漸厚漸滑。
往事在日去日遠中熠如燈盞。
早來的雪,遲來的雪,它們又將染白多少人的雙鬢,染白多少個浮浮沉沉的日子。
遠飛的鳥將失去鳴唱的歡樂。
來去自由的是那些無以名狀的時光。
熱忱抑或冷漠的時光。
詩者的鄉愁在時光的流逝中又添幾許,卻也在憂思中觸及到了生命的某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