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堂天色很早
恭候的椅子整齊的座位空曠
有只鳥兒從教堂門口飛過
留下利爪使整齊的座椅晃動
我看見那只鳥兒
從家鄉的玉米地里飛過
像利爪一樣不可收拾的蟲子
爬上教堂的鐘聲里
鐘聲變得嘶啞
天空變得很黑
主在教堂的上方受難
我不知道我是在異鄉的教堂
還是在家鄉的玉米地里
昨天和小朋友解讀
畢加索《哭泣的女人》
孩子們說:
“那女人瘋了牙齒很尖利
女人的手指是骨頭
女人的頭和身體分開了
手和身體分開了
腿和身體分開了
肚子上有一輪太陽有片海水開闊
那女人在哭泣”
孩子們說:“老師,我們把那女人修好?”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仿佛看見玉米地的蟲子變成了蝴蝶
那只鳥兒飛回來了
我把這張畫放在教堂的門口
仰望我回家的路漫長的路
稻花
日日夜夜,稻花
搖弋在枕邊的野外
由此地成長蓋過夢魘
無限的禾苗讓出一條路來,
一陣風,一朵云,一座橋
一個人的身影跑過
很久以來,都會這樣
稻花走開后
一塊曬壩無限延伸一直到成熟后
稻花爬過月亮頂端回過頭來
谷物進入曬壩
而我還在
稻花舉過頭頂的時候
仰望出發的地點
這是異鄉月光照著回家的路
醒來時我依然聽見
蟲鳴始終在谷物的外圍
讓谷物堆積成山
讓我把黑夜晾干
讓我依然聽見
塞滿月光的院落
谷物膨脹的聲音
豐收和著蟲鳴和姐妹的笑聲
與谷物脫影而出
我和余下的陽光一起回來
日日夜夜
夢過的地方寬過稻田
南方的稻花在秋天后出現
敲擊我的房門我的窗
我怎樣交出冰涼的身體去溫暖稻花
一如母親生病模樣的稻花
我姐妹的嫁妝
裝入秋天的皮箱滲透谷物上的蒼老
可我依然會看見
月亮還是在老家的山那邊
我的嫁妝脫影而出正離開曬場
王瑛,女,1966年生,四川內江人,20世紀90年代開始詩歌創作,作品散見于《星星》詩刊、《青春詩歌》、《詩歌月刊》、《散文詩世界》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