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偶修辭格的研究初探

摘要:對偶作為一種集節奏感、韻律感、形式美、意境美于一體的修辭手法，無論是在駢文、散文還是詩詞中，都發揮著獨一無二的美學意義。在形式上，對偶字數相等、句法相似;在本質上，它是對稱的、美學的。中國文人對于對偶的推崇和喜愛，與中國傳統的審美觀不可分割，與根植于漢民族五千年的燦爛文化所形成的追求均衡、莊重、對稱、整齊的審美心理特點相契合。

關鍵詞:對偶;漢語;審美;民族文化

陳望道在《修辭學發凡》中對對偶作了這樣的定義:“說話中凡是用字數相等、句法相似的兩句，成雙作對排列成功的，都叫作偶辭。在形式方面實是普通美學上所謂對稱。”[1]縱觀近些年來對對偶的研究探索，可以將這些研究大致分為兩類:對偶與漢語的關系(或漢語語言學特點對對偶形成的影響);中國古典詩文中對偶修辭格的使用情況及其與漢民族文化的關系。前者主要從語言學的角度，結合漢語這種語言的特點，進行理性的分析和闡釋;后者從文學和文化的角度來考察研究，偏重于感性的認識和美學的要求。下面分別對這兩類研究作綜述。

一、對偶與漢語的關系

對偶作為漢語獨特的修辭格，并且作為一種使漢語獲得美感的修辭格，與漢語言這種語言自身的特點分不開。漢字作為漢語的要素，是形、音、義的統一，一個漢字就是一個詞，漢語中的諧音、一詞多義等，為對偶的使用提供了可能。更為重要的是，對偶修辭格力避用詞的重復，而漢語中同義詞或近義詞的大量存在，也為對偶的使用提供了條件。如“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閣”與“樓”屬于同義詞，但是為了避免重復，達到表達效果，使用了同義詞。漢語重意合的特點，也為對偶的使用提供了基礎。一個字或者一個詞所表達的意思不需要靠復雜的語法手段或者規則。漢語意思的表達，往往靠語序、語氣、意會等。趙元任說過，(漢語)只要倫理(邏輯)關系保持清楚，任憑文學方面(修辭)怎樣變更，可以毫無限制。因此許多美好的意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正是漢語的這一特點，使得對偶在中國文學作品中大受歡迎。在英語中，也有對偶句。可是，英語中的對偶句卻不像漢語中的對偶句那么嚴密、整齊。這與英語語言自身有關系。語言是文化的鏡子，語言折射出一個民族的文化心理和審美心理。英語民族的人們深受理性、客觀等思想的影響，他們的語言勢必要反映出他們的思維方式和文化傳統。英語重形合，輕意合，因而對偶等修辭格不如漢語多見。總而言之，正是由于漢語自身的特點，對偶才可以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比比皆是，且收到了很好的表達效果，為文學作品增添了許多意境之美。

二、中國古典詩文中對偶的使用情況及其與漢民族文化的關系

說到中國古典詩文，我們感觸最深的就是它是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統一。無論是駢文，還是律詩，都體現了古典詩文的特質。其實，從《詩經》開始，對偶就作為一種重要的修辭格開始出現在文學作品中，在古典文學幾千年的發展中，越來越受到文人的重視和喜愛，這也正是我們今天研究、探索對偶的原因。如果說中國的文學經歷了從不自覺到自覺的發展歷程，那么，對偶修辭格的使用，似乎也遵循著這樣的軌跡。最初(以《詩經》為例)，對偶的使用并不是自覺的，即使使用了，有時也不是那么嚴格和規范。后來，屈原的賦中使用大量的對偶，已經初步表明了對偶這一修辭格的成熟。漢賦中，使用對偶的情況就比比皆是了。唐代作為中國古典詩歌的高峰期，其詩歌尤其是律詩創作大量使用對偶，形成了唐詩形式、內容、韻律、意境的完美統一。晚唐詩人許渾的《咸陽城東樓》中:“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溪云”與“山雨”是名詞相對，“初起”和“欲來”是動詞相對，“日”和“風”名詞相對，“閣”和“樓”兩個也是名詞相對，無論從字數、節奏還是意境，均渾然天成，融為一體。唐詩中這樣的例子更是不可勝數的。正是詩人們嫻熟的詩歌技巧，恰到好處地使用了對偶，才給后人留下了這些千古流傳、膾炙人口的佳句，歷經歲月更迭，經久不衰。“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其《滕王閣序》作為流傳千古的美文，其中大量使用的對偶句，例如“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樣的句子，成就了《滕王閣序》的成功。郭焰坤《詩歌對偶的演變》認為，《詩經》是對偶的萌芽時期，“屈賦”是對偶的發展階段，魏晉南北朝詩歌是“對偶的轉折”，唐律標志著 “對偶的定型化”。[2]

漢民族崇尚對稱、莊重、均衡、和諧的審美特質，是對偶得以受到重視的基礎。這從中國古代的建筑便可看出。中國古代的建筑，大到皇家宮殿，小到平民宅院，無處不體現出其要求對稱、和諧的美學要求。這是與西方審美心理極大的不同之處。這種獨特的審美要求，影響到了文學、音樂、繪畫等各種藝術形式，滲透到古代中國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表現在文學作品中，即對偶這一修辭格便在文學作品的成功與否上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三、 研究現狀評價

通過上面的綜述，縱觀近些年來對對偶修辭格的研究，學者們多角度、廣視野地深入文本研究，結合對偶與文學作品本身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都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新穎的觀點和看法。同時，隨著學科之間日益滲透交叉，許多學者將視野和研究的范圍擴展到現代漢語，如一直沿用至今的對聯、日常用語、諺語等;還有一些更是將漢語中的對偶與其他語言中的對偶作比較性的研究，如與英語、俄語中所使用的對偶修辭進行對比，用更加宏觀的方法研究，在對比中找出異同，從而為對偶修辭格的研究做出更大的成績。這種跨文化的研究使我們能夠更全面更深刻地認識對偶及其功用。特別是將對偶的研究不再局限于文學作品的范圍，而是將之與語言學、民族文化等聯系起來，進行多角度、寬領域的研究，為漢語言的研究和發展提供了許多新的理論、新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視角。同時，也存在著一些空白和不足。比如，研究多集中在中國古典詩文，而詞、曲、小說方面的研究尚不足。還有，在研究方法上，多偏重概括性論述，缺乏足夠的理論和創新。沒有能夠提出科學的理論和指導，因而許多研究顯得單薄，缺乏理論的支撐。

注釋:

[1] 陳望道:《修辭學發凡》，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 8頁。

[2] 參見郭焰坤《詩歌對偶的演變》，《修辭學習》2000年第5期。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