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溢(組詩)

聶與(原名聶芳)女，70年代生。供職于司法部門。曾在《鐘山》《山花》《鴨綠江》《佛山文藝》《短篇小說》等雜志發表小說。獲2007《鴨綠江》小說獎，小說《雨衣》入選《2008年中國短篇小說經典》。

零亂

把勺子放在床上

立刻就會崩潰

一個舉動

就會

我企圖在秩序和無序之間

我逃不開這兩種鋸齒一樣的撕扯

我只能盛入一小杯

與墻壁碰撞

我也不會再記得自己

我就是一直往前

讓螞蟻在我的影子里

乘涼

讓你在我的脈搏上

笑得花枝亂顫

墻壁說

你可以任意涂抹

紅的，綠的，粉的，藍的

也可以是達利的高更的加繆的

更可以是你的

最好是腳

沒穿襪子和穿著襪子的都可以

也可以穿了一半

看似慌張的樣子也可以

真的

因為欲言又止而成為了臟話

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后悔了也沒什么

可以用刀刮下來

一層又一層

直到你滿意了為止

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母女

我不再是我

我是媽媽

我是道德

我是一盞明燈指引你

孩子

其實我早已失明

更沒有了力氣

我只是一座被設計好了的雕塑

需要站立

我不能抽煙

不能說臟話

不能流淚

不能和男人在一起

孩子

你把我規范得像一部圣經

我每天給你營養配餐

陪你學習至深夜

查找人生哲理給你講

我們一起刷牙、洗腳、相擁著睡去

再早早起床

孩子

你把我裝點得那么賢淑文雅

一晃二十年

二十年你感激我培育了你

其實是你一直在幫我

成為我想成為的樣子

陽光

你把我撲倒

撕扯我

就像一條大大的被子

撕開布

里面的棉絮

蓬蓬勃勃

紫色

說好了到什么時候

我們的暗號

是你拍一，我拍一

我們一起做游戲

說好了

不跟別人玩

說好了

我是白的，你是湖藍

摻到一起

成為另一種顏色

放在客廳

像一把椅子

說好了一個人走出家門

另一個人要不停地

喊

過界

過了

就得把兩只手合攏成一只

在胸前

很安靜的樣子

把無數句話合成一個字

等

很堅定的樣子

就得橫著走

每向前一步越接近死亡

很無畏的樣子

這是神仙

我是人

擺著雙臂，大步流星，又唱又跳

領著小狗

沿著馬路迎你

很山水的樣子

雨加雪

你為什么要加它呢

你一個人最美

你把速度、重量、方向都給了它

自己卻成為了陪襯

讓人們著急你快走開

你比不過它的

它比你白、輕、慢

只來一季

善于裝模作樣

而你那么直接、爽快、坦蕩

嘩的一下

就透了

你太傻了

我的孩子

自然

水看著瓶子

就像你看著我

我們的痛苦在于

看著

一種必定的外溢

不如我們一起撞向墻壁吧

破碎著

另一種相聚

自己

除了一只手握著另一只手

矜持的樣子

一只手蓋上另一只手

緊張的樣子

一只手注視著另一只手

準備鼓掌的樣子

一只手砍斷另一只手

永遠在一起的樣子

除此而外

一只手和另一只手

無所事事

責任編輯 啞 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