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女風韻

愛情是盲目的，馬后炮時誰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就難怪我們問題成堆了。當然了，法國人對愛情有著他們獨特的千奇百怪的看法，不過在這眾多的看法之中，有一種卻向我們顯示了他們看待愛情的角度與我們的迥然不同，而且也解釋了與“永久的不同層次的羅曼蒂克”生活在一起究竟意味著什么。這是我的一個偶然發現，那是巴黎秋天的一個下午，我在街頭的一個公園里遇到珊芮娜時發現的。珊芮娜是一位13歲的法國小女孩，除了像正常的13歲小女孩一樣的那些特征外，她還傾心迷戀一位名叫皮埃爾的小男孩，我跟她簡短交談之后，我就了解了這個小男孩的許許多多優良品質，(原來，這個小男孩可以用法國高盧語背誦詩歌)。這時，珊芮娜順手摘下了一朵鮮花，然后用手剝落一片片的花瓣。讓我驚奇的是，她沒有像我們一樣落入俗套，她沒說“他是愛我，還是不愛我呢”?相反，她小心翼翼地自言自語道:“是他愛我一點點呢?還是他愛我許多呢?還是他熱烈地愛著我呢?還是他瘋狂地愛著我呢?還是他根本就不愛我呢?”

我當時就想這個叫珊芮娜的小女孩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可是，后來我才明白，這不是什么聰明不聰明的問題，這其實是法國女人的一貫傳統，法國女人從古至今對愛情就一直是這個態度。

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們這些盎格魯女孩的愛情世界從來都是黑白分明的，愛就是全心全意，不離不棄，不愛就是完全放棄，無牽無掛。可是法國女孩卻生來就會體驗感情上的種種細微差別，就會理解那永久的不同層次的羅曼蒂克。在我們內心渴望幸福的大團圓結局時，法國女人卻在細膩的情感和含糊不清的感覺之間游刃有余。我們成長的過程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可是她們成長的過程卻是讓我們不可思議的灰色世界。

在史蒂芬·克拉克的小說《巴黎，塞啦!》中，保羅·外斯特是被英國公司派駐巴黎的高級經理。他帶著兩腿之間的騷動和滿腦子的性幻想，一心一意地想與法國女人上床，可是到頭來卻是枉費心機，竹籃打水一場空。困惑不解的同時，法國女人的種種風情又讓他心曠神怡，他在小說中抱怨說:“我真是弄不明白法國女人，她們是熱衷于意淫的粉絲嗎?她們究竟是對理性的性愛感興趣呢?還是就想讓男人長趨直入呢?”很顯然，沒有人告訴過這位心猿意馬的英國佬那些關于灰色也有各種層次的事兒。

在愛情這件事兒上，法國女人一般都會把王牌緊緊掐在手心里，決不會把她們的心穿在袖子上。她們不會在5分鐘之內告訴你，告訴奧普拉，或者是告訴任何人她們的人生故事。她們不會告訴你誰來拜訪過她們神秘的花園，或者告訴你她們是在什么地方買到的那物美價廉的裙子，在我們夸夸其談的時候，她們絕對不會耐心地等待自己說話的機會(沒錯，這就是遺傳)。這是因為法國女人非常注重自己的隱私，不像我們什么都可以供大家欣賞。她們十分注重人和人之間的界限，她們神秘的花園在陽光的照射下并不能開花結果，恰恰相反，她們的神秘花園卻在不同灰色的冷淡之中鮮花盛開。如果世上的男人都覺得法國女人性感逼人的話，我們這些英國佬可能會問，那為什么法國女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冷冰冰的呢?我想以下這幾點可能解釋這一切都是為什么，法國女人喜歡含蓄而不是直接了當，她們喜歡潛臺詞而無視正文，她們喜歡小心謹慎，而不是大膽魯莽。含而不露總比顯而易見更讓人心曠神怡。簡而言之，法國女人和我們盎格魯女人恰恰相反。

現在我對在這里探討這一點非常后悔，我們盎格魯人沉湎于黑白分明的世界，因此，在感情這件事上，我們無法快刀斬亂麻，清清楚楚地給你指出一條出路。相對來說，對付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譬如說系圍巾，對我們來說可能會更容易一些。法國女人系圍巾的風韻傾倒了世界上所有不會說法語的女人，那是一種凝聚了高超技巧的若無其事，只有法國女人能夠做到得心應手。那個性感的法國女人坐在敞篷車里，和她的愛人奔馳在地中海沿岸，毫無例外，她們都會系著圍巾，那種嚇人的長長的圍巾隨風飄曳，就仿佛是婚紗的面罩在發瘋似的想要逃跑。事實上，圍巾恰恰代表著與婚紗面罩相反的含義，婚紗面罩是這樣的含義:我在這里代表著我和我的人生伴侶之間不可分割的紐帶，我們將永遠在一起。而圍巾卻是這樣的含義:讓這一切都見鬼去吧!

圍巾這種能夠讓人銷魂的魅力非常巨大，許多文獻資料都在教導女人如何系圍巾。可是，您猜怎么著?并不是會像模像樣地系圍巾才給了法國女人那種誘人的魅力，也不是法國女人素面朝天依然性感逼人的能力給了她們這種魅力，更不是隨心所欲地吃下色味俱全的通心粉和奶酪而從來都不發胖給了她們這種魅力，這些都不是，帶給她們無限魅力的是一種非常簡單，但同時又非常復雜的品質，那就是:少即多。

在我們探索這些感情世界內的灰色領域時，我們需要把這句話反過來說，我們應該這樣想:既然少就是多的話，那么就意味著你可以付出很少，卻可以得到很多。你可以減少精心計劃，而獲得更多的熱情，你可以減少了解信息，減少自找煩惱，這樣你就會獲得更多的愛和親密無間。你可以減少猶豫不決，煩躁不安，這樣你就會獲得更多的自由，當然了，既然我們已經說到這了，就不妨再加一句，如果你穿戴得精練得體，而不是啰里啰唆，你就會顯得獨具慧眼，品味出眾。

但是，我們卻不喜歡對任何事情不知道或者不知情，我們不喜歡那些永久的不同層次的羅曼蒂克，因為我們必須知道這些讓人討厭的不同程次究竟要把我們帶到哪里去?我們盎格魯人并不喜歡飄忽不定的事物，我們希望一切都是板上釘釘，樹立明確的目標，制定切實可行的計劃，獲得不出所料的結果。他是我那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密友呢?還是我未來的丈夫呢?他是愛我呢?還是不愛我呢?

關于我們情感方面的這種問題，有著各種各樣的愛情專家著書立傳，試圖給我們各種各樣的解釋和答案，以便指點迷津，這些經驗之談可以說是用心良苦，可是恰恰是這些至理名言扼殺了那些灰色經歷的機會，破壞了我們愛情旅途中那種意想不到的美妙的奇遇。這些感情生活上的經歷也許不會給我們帶來婚姻，可是卻會豐富我們的情感世界，豐富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感受。這些從本質上來說是灰色的奇遇，在我們如此精確的目標下，還沒有出芽就死在樹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