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字新聞小議

近一年來，新聞標題中出現“或”字似乎成了一種流行。比如:

(1)工行或涉迪拜債務危機 位居港股賣空第一位(財經網，2009年11月27日)

(2)市場四大“洼地”或跑出股市黑馬(《上海青年報》，2009年12月14日)

(3)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周末召開 或重提通脹預期(《第一財經日報》，2009年12月2日)

“或”字新聞出現以后，大眾對這種“或”字新聞的接受度并不一致。因為在現代漢語口語中，“或”常作為連詞使用，表示一種選擇或并列關系，如“蘋果或香蕉”、“七點或八點”、“刷卡或付現”等。這種意義也常以雙音節詞“或者”來表示，如“你去或者我去”、“茶或者咖啡都可以”。 在現代漢語口語中，“或”的連詞用法是高頻用法。那么，新聞標題里的“或”表示什么意義呢?

《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注明了“或”有四個用法:兩個用于書面語，分別用作指示代詞和副詞(“稍微”義);兩個用于口語，分別用作副詞(“或許、也許”義)和連詞(“或者”義)。

那么，按《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新聞標題中的“或”表示“可能”義，用作副詞，主要用在動詞或動詞短語之前，做狀語。“或”表示“可能”義，對我們來說其實并不陌生。不過這種“可能”義，我們是用雙音節詞“或許”來表達的。如“你快走，或許還趕得上車”、“他沒來，或許是病了”。這與漢語詞語雙音節化的發展特點有關。因為漢語在發展變化的過程中由以單音節為主的古代漢語逐漸演變成以雙音節為主的現代漢語。

在新聞標題中，為了追求新穎的表達效果，也為了行文的簡潔，選用單音節的“或”來表達“或許”義的這種用法流行開來。隨著“或”字新聞標題的流行，“或”不僅出現在標題中，而且也出現在了新聞報道的正文中，比如:

(4)雖然主營業務硝酸價格上漲對公司基本面影響未能明確定義，但機構逆勢如此大舉殺入必有其玄機，股價后市或有繼續上揚的可能。(新浪網，2009年12月2日)

(5)數據顯示，從去年上半年開始，隨著中國經濟穩步復蘇，在央行加息預期、通貨膨脹以及人民幣升值等因素的作用下，2010年境外熱錢或將加速流入中國。(《廣州日報》，2010年1月14日)

那么，“或”字新聞到底算不算新聞?“或”字新聞所提供的新聞信息算不算有效的新聞信息?是否具備新聞價值?以我們對新聞的理解，新聞是指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求實性、及時性是新聞的主要特點。“或”字新聞只是報道了一種可能性，并不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從“真實性”的角度來說，“或”字新聞很難算是新聞。但“或”字新聞也是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新聞的一種預測，是根據已經發生的新聞事實對未來情況發展的趨向作預測性的報道，從這個角度講，“或”字新聞也可以算是新聞。

“或”字新聞報道的事件領域范圍很廣，有關于經濟的報道，如“全球加息潮流下中國經濟或受傷”;有關于民生的報道，如“醫院院務或將公開 醫院收費對外公布將制度化”、“新調控仍會陸續出臺 樓市降溫成交或大幅萎縮”;有科學方面的報道，如“美科學家稱火星隕石或已將生命帶到地球”、“過量飲食或是激素‘作怪’”;也有考古領域的，如“曹操墓在河南獲考古確認 或藏其遺骨”。

從上述語言實例可以看出，“或”字新聞所報道的事情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或”字新聞所報道的就是一種可能性和相關性。這種可能性的預測并不是來自權威部門，而常常是來自記者或相關領域的專家在綜合整合各方面的信息后對未來事實作出的某種判斷。

我們認為，“或”字新聞有這樣幾方面的特點:一是它為大眾提供了一個新聞背景，這個新聞背景本身是具有新聞價值的;二是“或”字新聞也傳遞了對未來事件可能性的預測信息，這種預測信息也滿足了大眾在某些信息領域的需求;三是“或”字新聞突出經過分析而得出的結論，不管這個結論是否來自權威部門，這個分析過程本身也值得關注。

“或”字新聞能成為新聞，是媒體求新求異的結果，也是媒體競爭的產物。人們不僅希望知道已經發生的新聞，還想了解未來的趨勢，這未來的趨勢本身就極具新聞價值，這是“或”字新聞產生的根本原因。

當然，“或”可以用在新聞中，并不表示可以隨意濫用，必須符合以下幾個條件:

第一，“或”字新聞必須有新聞背景和新聞前提，必須是在事實的基礎上作出的可能性的預測。比如《科學網》2010年1月6日刊登的一則新聞“過量飲食或是激素‘作怪’”。新聞主要報道的是美國研究人員在對小鼠進行實驗的基礎上，發現一種“饑餓激素”會導致過量飲食。美國研究人員得出這種預測性的結論是建立在對動物進行實驗的基礎上的，那么人類過量飲食是否與這種激素有關，還有待進一步的實驗。所以這則新聞是很具有新聞價值的。

第二，“或”字新聞報道的事件必須是受眾關注的問題。受眾的關注度是“或”字新聞的市場前提，或者說是市場的需求引起了“或”字新聞的流行。要么這個新聞背景和新聞前提是受眾關心的，如“過量飲食或是激素‘作怪’”中“過量飲食”這個新聞背景是受眾關心的;要么在新聞背景和新聞前提下所推論出的可能性是受眾關心的，如“數據顯示，從去年上半年開始，隨著中國經濟穩步復蘇，在央行加息預期、通貨膨脹以及人民幣升值等因素的作用下，2010年境外熱錢或將加速流入中國”。“熱錢”流入中國是受眾所關心的，“熱錢”流入中國會給大眾的生活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也是受眾所關心的。

現在，“或”字新聞大有泛濫之勢，有些并不具有新聞價值的也冠以“或”字標題。不過，語言系統本身具有這樣一個特點:某個語言要素或語言形式，其使用的頻率越高，其意義越容易磨損，這個意義也包括語用意義。高頻率地在新聞中使用“或”字，很可能會帶來“或”的這種用法在語言歷史中的隱退。

(作者為暨南大學文學院博士生，海南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講師)

編校:鄭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