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娛樂文化背后的利益與責任

從網友娛樂草根到大眾關注草根

2010年2月21日，在天涯論壇上出現了一個名為《秒殺宇內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帥到刺瞎你的眼睛!求親們人肉詳細資料》的帖子。帖中發布數張被稱為“犀利哥”的乞丐照片，因其放蕩不羈以及那原始版的“混搭”潮流，使人們眼前一亮，迅速在網絡上走紅。

這樣的走紅方式，往往讓人想到所謂的網絡“炒作”。之前的網絡炒作大都是炒作者利用所謂名人的隱私、短處、經歷等進行爆料，或人身攻擊，或冷嘲熱諷，通過娛樂大眾來炒作自己，進而達到自己能、自己行、自己多知、唯我獨尊的目的。然而這位“犀利哥”的出現卻純屬偶然，他只是一寧波網友在試用新買的相機時在寧波SONY門店偶然抓拍的一位街頭拾荒者，并將照片作為測試照片上傳至蜂鳥網，不想此人迅速走紅，國內外媒體紛紛報道，成為震驚海外的“乞丐王子”。

“犀利哥”作為社會草根的一員，他的意外走紅更多的是在被網友傳看過程中由集體無意識引發的一種被動行為，所謂“被炒作”與“被娛樂”。這種效應不但是“犀利哥”本人意料之外，連當初爆出照片的始作俑者即“犀利哥”的原拍者也未料及怎會產生今日的影響力。

“犀利哥”的影響力不只在于引起了人們對他本人的關注和追捧，更在于引起了一陣網絡尋“哥”的熱潮。繼“犀利哥”之后，網絡上又陸續出現了來自各地的“××哥”，和“犀利哥”一樣，他們大多因為不同尋常的外形或雷人的言行引起網友抓拍，視頻被傳到網上后引起一片猜測和解讀，以致迅速走紅。因而網上還出現所謂“哥哥不息”的造哥時代之說。就這樣，神奇的網絡一夜之間讓昔日的城市草根成了眾人關注的草根明星。

媒體將“犀利哥”的身世揭開之后，發現“犀利哥”不過是江西省上饒市鄱陽縣兩個孩子的父親，23歲時離家出走，十幾年在外漂泊，與家人失去聯系，家中還有母親和弟弟以及兩個十來歲的孩子。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和父親不久前在一次車禍中去世。這樣的身世引起了人們的同情，“犀利哥”的生活從此發生了一次大轉折。在記者幫助下，“犀利哥”引起寧波市政府和救助站的關注，紛紛表示愿意提供救助，隨后家人也通過媒體找到了他，在外漂泊十幾年的“犀利哥”終于與家人團聚。

從媒體介入到商業炒作初現

如果說“犀利哥”的走紅一開始是純粹的網友自娛自樂，與炒作無關，那么后來的發展就伴隨著更多的炒作跡象。據報道，有人為“犀利哥”譜寫了一個曲子《潮人乞丐歌》，有商家把“犀利哥”的一身行頭標價6666元，拿來當獲取點擊的噱頭，有模仿秀明星更是以“犀利哥”的造型出鏡。①不僅國內民生、新聞類電視節目借以極盡調侃之能事，就連美、日、英等國外媒體也競相報道。百度百科也將“犀利哥”等許多“××哥”列為詞條，加以詳細介紹。這種趁火打劫，乘機賺取注意力和點擊率成為“犀利哥”走紅的又一動力。

2010年3月2日，網友、媒體以及救助站三方聯手找尋“犀利哥”的行動在寧波街頭展開，未料積極正面的意愿換來“犀利哥”緊張的仰天長嘯、顫抖的雙腿和沉默的流淚。此后人們開始責怪媒體給“犀利哥”的幫助并非他所想要，呼吁給“犀利哥”一個安靜的生活。還有人擔心身世大白之后，網民還拿什么關注“犀利哥”。然而“犀利哥”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快就重回孤獨與落魄，又有熱心企業伸出援助之手，據媒體5月1日報道，“犀利哥”獲聘順德碧桂園農莊時裝模特隊長，這或將成為“犀利哥”生活短期內的第二次轉折。

到底是時尚還是娛樂

至于這些“××哥”為什么會紅，有人說這“只是為自己的消費尋找一種自娛的理由罷了。這種自娛是一種無厘頭式的自娛。很多時候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理智，只需要從人物身上抽取一點，那就行了，自己找到了可樂的理由，而這種理由被別人接受，那么更多的人找到了可樂的理由，這位人物也就成了‘紅人’”。②也就是說傳者在其中自得其樂，受眾在接受的過程中參與炒作，同時滿足好奇心和想象力的需要，純粹自娛自樂。

也有網友把“犀利哥”的一夜走紅作為勵志典范，“我相信，我們的自我意識有能力識別這個無形之鎖，并超越它，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打破它，沖破它”，“要勇于探索和擴大想象與感受的范圍，做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真正做自己的主人，重視自己的本真的生活愿望。無論是工作還是休閑都帶著創意、熱情、投入、想象力、探索、欣賞、忘我、出神、好奇，具備當一個好乞丐的人性勇氣”。③這樣的解讀多少帶有多元文化環境中個性主義的泛濫，并伴隨超脫世俗生活的沖動。

也有心理咨詢師對“犀利哥”現象背后的心理因素作出解讀，這“表明現代人的目標不明確，找不到自己的價值，無處排泄，最后將社會現象當重點來看。這樣的解讀看到了網絡娛樂文化中一種平庸崇拜下對崇高規范的顛覆，④多少帶有后現代的味道。

更有雜志記者感慨:“大眾對于‘犀利哥’的認可，除了由于同樣生活在逼仄空間的我們對其產生微涼的同情之心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其原創、自由而渾然天成的著裝搭配徹底征服了我們的眼球和內心。”“因為能夠在工藝和文化兩個層面上征服我們的真正的原創設計作品鳳毛麟角。在這一點上，恐怕中國的設計界精英們真的該向這位被網友譽為‘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的‘犀利哥’致敬了。”⑤在理性的反思之后，對“犀利哥”的看法似乎依然從表揚和同情導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但娛樂也好，時尚、同情也罷，有關“犀利哥”走紅的這幾個因素也并非毫無邏輯聯系。因為無論如何，時尚并非這些草根們的本意，“出山”擔任旅游景點的時裝隊經理后的“犀利哥”本人也坦承:“我其實并不懂時裝，到現在也不明白當時被拍攝下的照片，為什么會被人認為是時尚。”⑥奇異的外形本是生活狀態的寫真，本身透露著些許無奈和隨性。而網友的解讀則是一種在娛樂和好奇心趨使下的創新，這樣的創新為何擴散得如此普遍和迅速，本身表明網絡娛樂文化追求的大眾共性。在這樣的娛樂和創造中“××哥”們被建構為另類的時尚潮人。時尚本身成為或一直就是娛樂的產物。在“犀利哥”事件中，同情和責任本身也成了娛樂的產物。這也就不難回答網友提出的疑問:究竟為什么一個社會弱勢人員因為兩張照片一夜之間在網上成為紅人?是什么又讓他成為各大媒體爭相追蹤報道的對象?又是什么讓大家對“犀利哥”的態度由最初的觀望、娛樂慢慢轉變成關愛?

網絡娛樂文化背后的利益與責任

然而人們不禁要問，眾多“××哥”中又為何只火了“犀利哥”一個?筆者認為，除了“犀利哥”的首發效應之外，不可否認“犀利哥”的獨特身世博得了大眾的同情與關心，此時伸出援助之手正契合了商家借大眾的注意力，既抬高自身知名度又可獲得一定美譽度的需要。我們當然希望最后企業對“犀利哥”的幫助是真誠的，也更希望“犀利哥”能夠自食其力，取得幸福，重獲信心。但如果僅靠媒體炒作起來的知名度維持工作，那么前提就是要不斷被人關注，不斷被炒作。在借助網絡炒作力量一時走紅的的例子讓人們產生審美疲勞之后，人們會逐漸厭煩這樣的炒作，昔日的“芙蓉姐姐”、“奧巴馬女郎”，除了讓人嗤之以鼻之外，還有多少人報以熱情關注?

城市草根群體的特殊性決定了在利益博弈激烈的今天，他們勢必被處于市場化發展中的媒體所忽略，“犀利哥”事件只是網絡娛樂文化追求與不同社會組織利益訴求在無意間結合后的特例，所幸的是在這一特例中帶上了責任的關懷。我們不禁要問:難道草根群體只有在以被大眾娛樂的方式引起了注意力效應之后才能被媒體關注，進而被社會機構關注嗎?

依靠大眾娛樂訴求引起的關注，也會因娛樂趣味的轉變而重歸寂靜，因為大眾的品位總是不斷地在發生變化，“犀利哥”之前的大眾已不是“犀利哥”出現之后的大眾，某類事件也只有被娛樂一次的可能，那么什么是持久的，或許只剩下人類所共同珍惜的一些品質才能長盛不衰，比如責任與人性的關懷，而娛樂本身到底能否承擔如此厚重的東西，這也是人們一直爭論和觀望的未解之謎。

注 釋:

①謝浮名:《從“犀利哥”走紅讀懂娛樂化的網絡》，《決策探索(上半月)》，2010(3)。

②毛建國:《“極品乞丐犀利哥”走紅網絡很正?！?，http://gb.cri.cn/27824/2010/02/25/2165s2766861.htm.

③http://baike.baidu.com/view/3316687.htm?fr=ala0_1_1.

④王翠榮:《另類網絡娛樂文化現象形成的原因探析》，《新聞傳播》，2008(10)。

⑤萬晗:《“犀利哥”扇了誰的耳光?》，《紡織服裝周刊》，2010年3月15日。

⑥《“犀利哥”謀得新差:時裝表演部門經理》，http://news.ifeng.com/society/2/detail_2010_

05/01/1477248_0.shtml

(作者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在讀博士生)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