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學報發展問題的社會學分析

摘要:本文反映了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同質化及收取版面費兩個主要問題，并著重從社會層面來探討問題出現的原因。同時認為，要解決這些問題，不能僅從學報及學術期刊本身來加以改進，更重要的是應從促使問題出現的根本緣由——社會環境的改變開始。

關鍵詞:同質化 評估體系 分配體制

高校學報的發展及其存在問題

知識的開發與創新離不開學術研究，而作為學術研究成果展示的重要平臺——高校學報及專業期刊，它們的興盛和繁榮卻是我國學術研究發展必不可少的因素。改革開放后，隨著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和黨和國家的重視，我國在人文、社會及科技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國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學報及期刊品種多、數量大，以科技期刊為例，1949年，科技期刊只有80余種，1956年為173種，1965年已達506種，1988年出版的科技期刊達到2951種，2001年更增長至4420種。然而，在高校學報及專業期刊一片繁榮的背后，卻也面臨著一系列的問題及危機，如發展經費問題、隊伍建設及職業道德問題、稿件質量問題、版面費問題。下面，本文著重探討制約我國高校學報及專業期刊發展的后兩個嚴重問題，并試圖從社會學的視角來探討其出現的成因。

問題之一:同質化問題。質量是產品的生命，學報及學術期刊也不例外，質量的好壞決定了學報及專業期刊的權威性與影響力。但令人遺憾的是，我國高校學報的大量稿件質量往往不高，缺乏創新意識，同質化現象嚴重。

這種同質化現象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高校學報及專業期刊定位及欄目設置的同質化。在我國高校學報及專業期刊中，這種現象是普遍存在的。“令人不解的是，我國綜合性高校的學報絕大多數都辦成了綜合性學術刊物，其自科版往往數理化、醫農工俱全，其哲社版則文史哲、政經法皆備，儼然大而全的‘學術超市’。其實，這些綜合性高校盡管學科門類都比較齊全，但不是在所有學科上都很強，多數高校只是在某一兩個學科上比較突出或具有特色。大家一窩蜂地主辦綜合性學報，完全脫離了自身的優勢和特點。結果是多數學報未能辦出應有的水平和特色，而是‘千刊一面’，低水平地互相重復。”①二是稿件內容的同質化。如筆者在中國知網以2008年～2009年為年限，以“學報編輯”為關鍵詞進行搜索，獲取相關文章414篇，可見，內容同質化現象之嚴重。正如佟賀豐在《學術期刊應避免同質化》中所言:“如果用一些關鍵詞進行檢索，可以發現這3本期刊在研究方法和研究方向上存在著趨同的現象。以‘模型’為關鍵詞查詢，《科研管理》中有18篇，《科學學研究》中有15篇，《中國軟科學》中有22篇，可見模型如同時裝一樣成了時尚的東西。”

問題之二:擴版現象與版面費問題。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作為學術成果的發布平臺，是促進學術交流和發展社會、經濟及文化的重要工具，它應以向社會提供有價值及高質量的研究成果為己任，但隨著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型以及學報、學術期刊的經費困難等原因，一些學報及學術刊物開始收取一定的版面費，收取版面費成為潛規則。為了獲取更多的版面費，一些刊物紛紛擴版及縮短刊發周期。同時，版面費也導致論文發表中介泛濫。這些論文發表中介公開地在網上活動，如”中國學術論文網”(www.59168.net)宣稱他們能提供選題、修改、代發甚至代寫等服務。

在學術界，“誰給錢，誰就能發”的現象是有極大的危害的，它嚴重污染了社會風氣，損害了學術嚴肅性，同時，它也是促成學報稿件質量低劣的重要原因之一。

高校學報問題的社會學分析

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上述問題的出現，有論者認為其源頭是運作體制的問題、期刊欄目定位不準的問題和編輯知識結構及自身素質問題。也有論者認為，是學報編輯職業道德問題。但筆者認為，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不良現象的“板子”不能完全打在學報及期刊編輯部頭上，從根本上看，這一現象的出現有深刻的社會原因。

首先，研究人員的現行評估體系及考核機制不完善是導致稿件質量不高、同質化現象嚴重的根本原因。

目前，高校是我國科研工作的主體機構，而科研能力的高低是衡量一個高校綜合實力的最重要指標，更關鍵的是它影響到高校所獲得的科研經費量，因此，圍繞自身的社會和經濟利益，高校必然在科研上展開激烈的競爭。在此背景下，高校發表科研論文的數量以及質量成為高校排名的重要衡量工具，當然，這也是獲取科研經費的重要依據。于是，各高校全都采用科研工作量化考核機制，規定每個教師一年內必須發表一篇或幾篇論文，甚至對發表刊物的級別也作出要求，為了使教師多發論文，高校往往把發表論文數與職稱、獎金掛鉤。另外，大多數高校規定:研究生取得碩士或博士學位，必須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一或兩篇，而博士生發表要求更高一些。此外，我國的職稱評定制度也決定了其他部門的科研人員職稱的評選，也離不開論文發表的數量。

我們不能否認科研工作量化考核機制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但同樣不能忽視的是，科研工作量化考核機制是極其不完善的，它最嚴重的后果，就是帶來科研工作的浮躁化，而浮躁化往往帶來科研成果的劣質化，可想而知，純粹是為了職務的晉升、獎金的獲得以及獲取學位等方面的動機，而不是出于學術的興趣而進行的學術探索，其成果的質量能好到哪兒去?因此，我們說，對研究人員的現行評估體系及考核機制是導致稿件質量不高、同質化現象嚴重的根本原因。

其次，在現行分配制度下，學報機構及編輯人員權利得不到保障是導致版面費現象的重要因素。

現在，發表論文的衡量標準呈現出從稿件的質量向版面費的轉變傾向。毫無疑問，這種傾向是有極大危害的，作者每年不得不拿出自己有限的收入來發表論文，甚至出現研究生用賣血的錢繳納版面費的情況，“清華大學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電子雜志社總編輯萬錦教授，在談起一件身邊發生的事情時不禁潸然淚下:一名研究生為了完成必須在核心刊物上發表一篇論文才能畢業的任務，用賣血的錢繳納了版面費”②。

那么，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一現象?有論者認為是編輯部以及從業人員不斷下降的職業道德所造成的，但我認為，版面費現象的出現，應放入宏觀的教育體制以及現行分配體制來觀照。版面費現象固然是部分刊物貪圖經濟利益所致，但大部分刊物收取版面費是由于學術刊物的辦刊經費不足所造成的，而學報及學術期刊的辦刊經費不足，是由于在現行分配制度下，學報及學術刊物機構及編輯人員權利得不到有力保障有關。以高校學報為例，目前，在分配上，高校在“人才強校”的理念下，對教職工和專業技術人員實行工資傾斜制度，除了崗位績效工資外，課時津貼及住房福利占其收入的很大比例，而學報編輯等人員往往只能拿到基本工資和一般崗位津貼，而沒編制的編輯人員崗則很難享受到崗位津貼等福利，可見，學報編輯人員的收入往往是低于高校教師的。在其他研究部門，學術期刊編輯人員的收入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

為了追求收入的平衡，他們往往選擇售賣所掌控的發布渠道來提高經濟收入。為了進一步理解這一問題，讓我們來梳理一下版面費現象的演變歷程，可以說，編輯部經費不足及編輯人員福利待遇得不到充分保障是版面費現象出現的源頭之一。

1989年6月8日，中國科協向所屬學會發出了《關于建議各學會學術期刊收取版面費的通知》，通知中建議:“目前學術期刊因紙張、出版、發行費用劇增，絕大多數期刊財政上都有虧損，且虧損額日益增大，許多編輯部承受著很大壓力。為了減輕經濟上的負擔，保證期刊穩定出版。收取論文版面費是合理的，也是可行的。”

1994年，國家科委也發文肯定收取版面費做法的合理性，但規定了收取費用的原則:一是發表費不能向個人收取，應由作者單位支付;二是發表費收取后應作為辦刊經費不足的補充，不能挪作他用。隨后，這種現象向社科期刊蔓延，“不久以后，這種做法又為社科期刊所借鑒，大約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收取版面費的社科期刊迅速增加。進入21世紀以后，無論是科技期刊還是社科期刊，收取版面費已經得到了普遍的認同。所收費用也有所增加，從最初的每頁二三十元，漲至每頁一二百元甚至更高。同時，不排除向個人收取版面費情況的存在，即使作者沒有科研經費，或者作者單位不承擔發表經費，凡是發表論文的一律收取。目前，收取版面費已成了學術期刊界的一條潛規則”③。

可見，版面費現象的出現與學術期刊的經費不足是緊密相關的。通過對上述問題的分析，筆者認為，要解決這些問題，不能僅從學報及學術期刊本身來加以改進，更重要的是應從促使問題出現的根本緣由——社會環境的改變開始。為此，必須在評估、考核及高校分配體制等方面加以改進:

首先，制定多元化的評估體系及考核機制。我們應堅持科研工作量化考核機制，科研工作量化考核機制有其合理性，相對于傳統的“自我鑒定+領導評價”的定性考核，科研工作量化考核能打破“大鍋飯”，往往起到激勵先進、鞭策落后的效果。但是在實踐過程中，應根據實際使科研部門與業務部門的評估體系及考核機制分開，促使其多元化。由于高校等科研部門承擔著科學研究任務，科研量化考核機制一般與職稱晉升制度掛鉤有其合理性，而有些純粹業務部門就不應把職稱晉升的考核重心放在發表的論文上，其重心應是業務水平的考核上。就是高校等科研部門的科研量化考核機制也不應墨守成規，應大膽創新。如在2010年，中國科學院計劃試點推行的“學術休假制度”就是科研考核機制創新的范例。“‘學術休假’譯自Sabbatica.1 Leave，原意為‘大學教授7年一次的休假年’——搞科研的人，每隔數年，保留全薪或減薪，離職一年或稍短，這段時間盡可自由安排，做課題、寫書、游學、休養、旅游，都行。”④顧名思義，“學術休假制度”就是使“學術休假”制度化，其對于激勵科研人員的靈感及身心健康是大有幫助的。雖然在實施過程中，此制度可能遭遇各種困難，但我們都應創新評估體系和考核機制，使其多元化。多元化的評估體系和考核機制，才是遏制科研人員為了寫論文而寫論文的有效措施。

其次，科研部門尤其是高校應重視學報及學術期刊的建設。高校學報及學術期刊不但是學術交流、促進學術發展的平臺，它也是高校及研究機構展示自身科研實力的窗口。因此，高校及各研究機構應重視學術期刊的建設，而不應把它們僅僅看做解決學校及科研機構內部人員刊發論文的“便車”，所以在高校分配制度改革時，應重視學報及學術期刊，除了在經費上提供必要的支持外，在人員、物資等方面也應予以幫助。

注 釋:

①吳定勇:《定位偏離 功能異化 生存危機——直面綜合性高校學報當下文化傳播的問題和窘境》，《中南民族大學學報》，2007年第27卷第2期。

②http://www.cb-h.com/2008/shshshow.asp?n_id=12351

③華曉紅、趙曉蘭:《對學術期刊的版面費問題的反思》，《編輯之友》，2009(4)。

④許琦敏:《學術休假，好事能做好嗎》，《文匯報》，2010年版。

(作者單位:方月嬋，東莞理工學院學報編輯部;馮上斌，復旦大學新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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