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哲(1905-1998)曾任中央書記處辦公室主任、中央書記處政治秘書室主任,并長期兼任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的俄文翻譯,多次參加中蘇兩黨兩國間的最高層會談,是為數不多的當事人。在暮年之際,他口述、出版《在歷史巨人身邊》、《我的一生》、《峰與谷》等回憶錄,引起國內外廣泛關注,特別回憶錄中關于中蘇關系的內容,更是引起史學工作者的強烈反響,他的一些說法也被一些論著所采用。
但是,師哲畢竟年紀大了,而且時間相隔久遠,其回憶難免有疏漏或與事實相悖之處。對此,本人根據掌握到的材料對師哲回憶錄中有關中蘇關系的內容進行研究和考證,談談個人意見,就教于史學界同仁。
新中國的成立是因斯大林的建議而提前了嗎
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時間是如何決定的,師哲有不同的說法。
1949年6月26日至8月14日,劉少奇率領中共中央代表團訪問蘇聯,同斯大林等進行了廣泛會談。師哲作為劉少奇的翻譯隨行。師哲在《我的一生》中寫道:7月27日,斯大林又一次把劉少奇請到孔策沃別墅,為他餞行。席間,斯大林問道:“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宣布成立中央政府?”劉少奇根據出國前中央醞釀的意見據實相告:“我們目前正集中力量解決華南各省的問題,成立中央政府要在明年1月,可能是1月1日。”斯大林想了想說:“解決重大問題時固然要穩妥,要掌握時機,但更重要的是不可錯過時機。我想提醒你們注意防止敵人可能利用所謂無政府狀態進行干涉。這是極毒辣的一招,不能不防。”劉少奇立即將這個意見電告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師哲在回憶錄中寫道:“國內怎樣討論研究決定這個問題的,我們不了解。8月下旬,我們回到沈陽,才知道中央已經決定于10月1日宣布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并舉行開國大典。”
按照師哲的說法,中共中央原計劃在1950年1月1日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后因斯大林提議而提前到1949年的10月1日。
筆者認為,師哲的說法不可信。
建立一個新中國,是中國人民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理想。但在長時間內,由于反動力量遠遠大于人民革命力量,這種目標還只是個美好的遠景。隨著解放戰爭的節節勝利,中共中央領導人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1947年10月,人民解放軍全面轉入戰略進攻。在同年12月25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擴大會議(十二月會議)上,毛澤東首次把“打倒蔣介石獨裁政府,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確定為建立新中國政治綱領中的一項重要內容。這次會議,還就何時組織中央政府等問題進行了討論,會議決定:目前成立中央政府的時機尚不具備,必須等待解放戰爭取得更大勝利。
隨著解放戰爭走向全面勝利,成立中央人民政府的任務便提到議事日程上來。1948年3月20日,毛澤東第一次提出要成立中央人民政府,他在黨內通報中指出:“本年內,我們不準備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因為時機還未成熟。在本年蔣介石的偽國大開會選舉蔣介石當了總統,他的威信更加破產之后,在我們取得更大勝利,擴大更多地方,并且最好在取得一二個頭等大城市之后,在東北、華北、山東、蘇北、河南、湖北、安徽等區連成一片之后,便有完全的必要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其時機大約在一九四九年。”
在這個黨內通報中,毛澤東不但提出只要解放長江以北,“便有完全的必要成立中央人民政府”,而將成立中央政府的時間初步定在1949年。
1948年4月,毛澤東進入河北,很快又提出了建立中央政府的具體步驟。4月25日,他致電在西柏坡的劉少奇、朱德、周恩來、任弼時,通知即將在城南莊召開書記處會議的重要議題之一為:“邀請港、滬、平、津等地各中間黨派及民眾團體的代表人物到解放區,商討關于召開人民代表大會并成立臨時中央政府向題”。毛澤東認為成立中央政府須分兩步進行:第一步先邀請各民主黨派及人民團體的代表在解放區開會,商討如何召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步再召開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中央政府。這里,毛澤東首次使用了“臨時”二字,表明他已考慮到,戰爭期間,召開人民代表大會未必可行,而未經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的政府,只能是“臨時中央政府”。4月27日,毛澤東致信晉察冀中央局城工部部長劉仁,又詳細說明,這個準備邀請各民主黨派和人民團體來解放區召開的會議,“名稱擬稱為政治協商會議,開會地點在哈爾濱,開會時間在今年秋季”。
4月30日,經毛澤東審定的中共中央紀念五一勞動節口號,發出“迅速召開政治協商會議”,討論“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號召。
同年9月8日至13日,中共中央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召開政治局會議。會議根據戰爭形勢的發展和對國際形勢的判斷,預計從1946年7月算起,在五年左右的時間內,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會議還討論了準備在1949年召開全國政治協商會議,成立中華人民民主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等問題。
1948年11月,隨著濟南解放和遼沈戰役勝利,毛澤東把年初用3年打敗國民黨的估計大大提前,認定再有1年即可完成,下令東北野戰軍提前入關。在平、津指日可下,華北、東北、山東等各大解放區即將連成一片的情況下,建立新中國的各項籌備工作急需加快進行。
1949年3月,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開七屆二中全會,全會通過決議:在年內必須召開新政協,成立新中國中央政府。根據中央決定,董必武著手在華北人民政府基礎上組建中央人民政府的各項準備。
1949年6月15日,新政協籌備會召開第一次全體會議。6月16日,周恩來作《關于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委會組織條例(草案)的解釋報告》,談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時間,他說:“在預備會中協商結果,要在六七月完成籌備工作,以便在八九兩月召開正式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
1949年6月26日至8月14日,劉少奇率中共代表團秘密出訪蘇聯,就建立國家機構、管理經濟等工作同斯大林和蘇共中央交換意見。7月4日劉少奇代表中共中央給聯共中央斯大林的書面報告中明確指出:“我們決定在今年八月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并成立聯合政府,現在積極進行各項準備工作。”應該指出的是,這個書面報告所談的中央人民政府在八月成立,就是根據新政協籌備會第一次全體會議的決定。
以上文獻可以證明,在建國時間的問題上,師哲的回憶錄不可信。
其一,既然七屆二中全會決定“在年內必須召開新政協,成立新中國中央政府”,而且劉少奇在7月4日的書面報告也明確指出,在今年八月召開成立聯合政府,那么,劉少奇怎么可能在20多天后,又對斯大林說是在1950年1月1日呢?
其二,師哲的說法得不到其他文獻的印證,是不足為憑的孤證。研究黨史應該以中央文件作為主要依據,當事人的回憶錄只能作為參考。因為人的記憶畢竟是有限的,加上時間的久遠,難免會有差錯。因此利用回憶錄一定要慎重,必須有其他歷史文獻的印證。
其三,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傳》、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寫的《新中國誕生大事記》等著作都沒有相關的記載。當然,也有些文章雖然也談到建國時間因斯大林的建議而提前,但一查注釋,都是依據師哲的回憶錄。
周恩來究竟是帶何種意見去蘇聯的
近年來,一些關于抗美援朝戰爭的文章和著作,很多都涉及到1950年10月周恩來在抗美援朝戰爭前夕秘密訪問蘇聯時的情況,而且在對周恩來同斯大林等會談內容的介紹上出現不同的說法。
關于這段歷史,作為翻譯隨同周恩來訪蘇的師哲,在其回憶錄中寫道:討論是否出兵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還沒有結束,就派周恩來秘密訪問蘇聯”了。“周恩來離京之后,毛主席做了政治局委員們的工作。他說: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政治局的同志見毛主席下了決心,自然也就沒有什么意見了。”“因為總理正在旅途中,對這一切無從知曉。”因此,周恩來是帶著“以不出兵為宜”的意見同斯大林會談的。
師哲在回憶錄中還寫道:
會談中周恩來談的時間最長,著重闡明我們不能出兵的理由。主要是:中國人民長期遭受戰爭之苦。許多國計民生的問題不能解決,現在我們剛剛結束戰爭,正在恢復和建設,如果再次卷人戰爭,人們的困苦生活無法得到改善,而且經濟建設也無從談起了,戰爭不是兒戲,陷進去多年擺不脫身。如何收場,如此這般,極力向斯大林當面把諸多困難講清楚。周恩來一門咬定不出兵,是因為離開北京時中央政治局討論的主要傾向是不出兵。但并非最后結論,所以在會談中周恩來這樣堅持。
會談結束的當晚,周恩來收到毛澤東22時(因為時差,莫斯科比北京晚5個小時)的來電,要他將電文內容轉告蘇聯領導人。電文指出:在蘇聯空軍暫時不能出動的情況下,“與高崗、彭德懷二同志及其他政治局同志商量結果,一致認為我軍還是出動到朝鮮為有利。”“總之,我們認為應當參戰,必須參戰,參戰利益極大”,“對中國,對朝鮮,對世界都極為有利”。反之,“不參戰損害極大”。
師哲在回憶錄中接著寫道:
待周恩來看完電報全文之后,他用雙手抱住頭,支在桌子上呆了很長時間。當然,他是在思索怎樣轉這個彎子——因為剛剛表示了堅決不出兵,現在又要說中共中央決定出兵援朝,而且分析了形勢,說明了具體計劃、兵力的部署、戰略戰術的設想等等,擬以志愿軍形式組織兵團,要蘇聯提供裝備。電報要周恩來趕快同蘇方談判,立刻做好準備。
對于師哲的這個說法,史學界有截然不同的兩種觀點。
出兵朝鮮,參加抗美援朝戰爭,是毛澤東一生最為艱難的一次決策。20年后,1970年10月10日,毛澤東、周恩來會見金日成,共同回憶了這段曲折的決策過程。
為了論證、敘述的方便并便于讀者理解,現將毛澤東、周恩來會見金日成時的對話擇要摘錄如下:
毛澤東說:“那個時候,我們雖然擺了五個軍在鴨綠江邊,可是我們政治局總是定不了,這么一翻,那么一翻,這么一翻,那么一翻,嗯!最后還是決定了。你不幫助,怎么辦啊?”
毛澤東還說:“事情總是這么彎彎曲曲的。在那個時候,因為中國動動搖搖,斯大林也就泄了氣了,說:算了吧!后頭不是總理去了嗎?是帶了不出兵的意見去的吧?”
周恩來說:“兩種意見,要他選擇。我們出兵就要他的空軍支持我們。”
毛澤東說:“我們只要他們空軍幫忙,但他們不干。”
周恩來說:“開始的時候,莫洛托夫贊成了,以后斯大林又給他打電話說,不能用空軍支援,空軍只能到鴨綠江邊。”
毛澤東說:“最后才決定了,國內去了電報,不管蘇聯出不出空軍,我們去。”
這個談話記錄可以證明,師哲的說法與毛澤東的談話是一致的。
按照毛澤東的說法,當時中央政治局對是否參戰還沒做最后的決定。雖然,做了參戰的準備,“擺了五個軍在鴨綠江邊,可是我們政治局總是定不了,”直到周恩來出訪蘇聯之前,仍沒有最后定下來,而且當時政治局的主要傾向是不出兵。所以毛澤東說:“在那個時候,因為中國動動搖搖,斯大林也就泄了氣了,說:算了吧!后頭不是總理去了嗎?是帶了不出兵的意見去的吧?”中央正式作出參戰的決定,是在周恩來到了蘇聯之后,正如毛澤東所說,“最后才決定了,國內去了電報,不管蘇聯出不出空軍,我們去。”
周恩來的談話與師哲的說法略有不同。
按照周恩來的說法,“兩種意見,要他選擇。我們出兵就要他的空軍支持我們。”言外之意,蘇聯不提供空軍支持,中國就不出兵。事實上,斯大林不同意提供空軍支持,因此,周恩來只能選擇“不出兵為宜”。
毛澤東與周恩來是抗美援朝戰爭的決策人,其回憶的權威性是勿庸置疑的。
因此,本人認為:師哲對這件事的回憶是可信的,“周恩來是帶著不出兵的意見去的。”
關于蘇聯的軍事援助問題
抗美援朝時期,蘇聯為中國提供了大量的軍事援助。于是,蘇聯在抗美援朝時期到底給予了中國多少軍事援助,如何評價這些援助,都是大家關心的問題。
師哲在《我的一生》一書中寫道:朝鮮方面在斯大林面前對我們頗有微詞,主要是說我們援朝是為了裝備自己。因為我們的做法是:裝備一批部隊,即派去朝鮮實地作戰,打一個時期仗就撤回來,然后再裝備一批,再派出。如此輪番改裝,輪番上前線,既熟悉了武器,又鍛煉了軍隊。每改裝一批只需十天半月。朝方向斯大林告的就是這個狀。然而斯大林對我們這種做法大加贊揚,認為我們這樣做很正確、很明智、很精巧,既在短時間內改裝了更多的部隊,又使裝備起來的部隊得到實戰的鍛煉和檢驗。他稱贊我軍是好樣的。實際上這些武器裝備基本上都是二戰結束后的剩余物資,蘇方正需要為其尋找出路。
師哲的這些敘述似是而非。
1950年10月,周恩來緊急赴莫斯科與斯大林商談。斯大林答應派空軍和防空部隊秘密參戰,并同意提供武器裝備,但這次晤談沒有涉及細節。
中國首次向蘇聯提交所需武器彈藥清單是第一戰役結束的時候。1950年11月7日,毛澤東在給斯大林的電報中說:“由于人民解放軍陸軍的武器裝備主要是從敵人手里繳獲來的戰利品,因此造成步兵武器口徑種類繁多的情況。這一狀況給彈藥生產,特別是步槍和機槍子彈生產帶來很大困難,此外我們的工廠目前所能提供的這種子彈為數甚少。志愿軍部隊直接參加朝鮮軍事行動的有12個軍,計36個師,但僅有6個步槍和機槍彈藥基數。今后,隨著軍事行動的發展,我們在保障軍隊彈藥方面勢必出現很大困難。如果軍工生產方面不出現變化,那么,改換裝備工作可能要到1951年下半年方能開始。為克服目前困難,我請求您研究一下關于在1951年1月和2月這一時期給36個師供應步兵武器裝備的問題。”
毛澤東提出的具體要求是:蘇式步槍14萬支,步槍子彈5800萬發;蘇式自動槍26000支,自動槍子彈8000萬發;蘇式輕機槍7000挺,輕機槍子彈3700萬發;蘇式重機槍2000挺,重機槍子彈2000萬發;飛行員用手槍1000支,飛行員用手槍子彈10萬發;梯恩梯炸藥1000噸。
蘇聯迅速作出答復,11月9日,斯大林回電表示同意。
不久,這批軍火如期運到中國。利用這批武器,在朝鮮的志愿軍有34個師更換了裝備,另2個師的武器作為補充消耗和分給軍校、軍區用作訓練。需要說明的是,這36個師的輕武器,基本上都是蘇聯在二戰期間甚至戰前研制的武器,是蘇軍退役淘汰的裝備,而當時蘇軍現役裝備的一些新式武器,如СКС-45半自動步槍、АК-47突擊步槍(沖鋒槍)、РПД-44班用輕機槍、РП-46連用輕機槍、СГМ重機槍,都不肯賣給中國。
蘇聯為中國裝備、培訓了坦克裝甲部隊。根據中蘇協議,蘇軍10個坦克自行火炮團1950年11月來華,由中國組織10個團的機構,對口接收裝備和接受訓練。這些裝備有Т-34中型坦克300輛,ИС-2重型坦克60輛,ИСУ-122自行火炮40輛。中國志愿軍用它們組建了3個坦克師(每師2個團,再配以摩托步兵團、炮兵團),3個獨立坦克團,以及基地訓練團。
志愿軍出國作戰時只有地面炮兵,沒有高射炮兵和反坦克炮兵,而且裝備也很落后。后來利用蘇聯提供的火炮改進了裝備。這些裝備有蘇式122毫米榴彈炮與152毫米榴彈炮,有了這些蘇式火炮,志愿軍地面炮兵的攻擊力大大加強了。
志愿軍剛剛出國作戰,后勤運輸大部分靠汽車。在敵機的狂轟亂炸下,汽車消耗特別大。從1950年10月19日到12月底的72天,國內給志愿軍補充汽車12486臺,損失6646臺,受損率達60%以上。為此,周恩來向斯大林緊急求援,11月17日電稱,由于敵機轟炸,“車輛不足”,“糧食和冬季服裝不能及時運到,部隊正在忍饑挨餓”,而中國能夠緊急動員的車輛只有200臺,懇請斯大林下令先借用蘇軍旅順基地的500臺舊汽車。斯大林當天便回復,立即在滿洲里站向中方交付新車,11月20日移交140臺,11月25-26日移交355臺。此后,蘇聯的汽車源源不斷地運送到朝鮮前線,僅1950年即達5000臺。到戰爭結束時,志愿軍擁有各種汽車71000余臺,主要購自蘇聯。
中國志愿軍空軍的戰機是蘇聯提供的。1951年5月,斯大林兩次致電毛澤東,決定無償提供了當時蘇聯最先進的米格-15戰斗機372架,蘇聯只收取運費,并可從軍事貸款中扣除。中國用蘇聯贈送的這批米格-15,裝備了空軍6個師,米格-15成為志愿軍空軍的主要機型。
有材料估計,朝鮮戰爭期間,蘇聯向中國出售的米格-15飛機大約有1000架。1950年,蘇聯又研制了更先進的米格-15比斯戰機,根據中國要求,1952年8月蘇聯開始向中國出售這種戰機,到12月,志愿軍空軍共6個師改裝了米格-15比斯。按每個師60架飛機的編制,這批飛機大概是360余架。不過,這時距朝鮮戰爭停戰只有半年時間了。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年輕的中國空軍在戰火中迅速成長壯大。美國空軍參謀長范登堡驚呼:中國共產黨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世界上主要的空軍強國之一。而中國空軍的成長、壯大離不開蘇聯的幫助。
綜上所述,在朝鮮戰爭期間,蘇聯提供武器裝備是及時的、有效的,對志愿軍在朝鮮三八線上頂住美軍的進攻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也使中國軍隊的現代化建設在短期內起了質的飛躍。用彭德懷的話說就是,短短幾年超過了舊中國幾十年的建設。
蘇聯提供的軍火有些很先進,比如,“喀秋莎”火箭炮在當時是新式武器,一次可發16枚火箭彈,威力巨大。再如米格-15噴氣戰機,性能優于美國的F-80和F-84,與F-86不相上下,當時F-86還沒有在朝鮮戰場上大量出現,因此,在空戰中米格-15自然處于優勢地位,受到志愿軍空軍戰士的熱烈歡迎。一些著名的空軍英雄,比如擊落擊傷敵機9架的飛行大隊長王海,擊落敵機最多的飛行員趙寶桐,擊落美國王牌飛行員戴維斯的張積慧,駕駛的都是米格-15戰機。
師哲在回憶錄中提到,志愿軍輪番作戰,急需大量武器裝備。為此,毛澤東先后派總參謀長徐向前與高崗赴莫斯科與蘇聯政府談判購買60個師的武器裝備。斯大林曾經表示,“關于供應60個師的武器。我們方面沒有反對意見”。后來,雖然時間遲了一些,但最終滿足了中方的要求。應該指出的是,這60個師的裝備都是蘇聯專門為中國生產的,而不是“剩余物資”。
不庸諱言,蘇聯向中國出售的陸軍武器有些制式陳舊一些,也有一些是“二戰結束后的剩余物資”,但畢竟是經過戰爭考驗的,比如,蘇式沖鋒槍、重機槍、37高射炮、762野炮均很實用,受到志愿軍戰士的歡迎。當然,蘇聯提供的有些陸軍裝備不甚好使,比如,志愿軍戰士對1891/30式步槍就不很喜歡,感到還不如國產的步槍好用。但是,我們不能僅以部分槍炮的狀況而否定蘇聯武器對志愿軍在朝鮮戰場上的作戰力量所起的主導的、積極的作用。
關于蘇聯的軍事貸款問題
師哲在回憶錄中談到了蘇聯的軍事貸款問題,他在《在歷史巨人身邊》中寫道:
(1950年10月,周恩來赴蘇聯談判),我們在莫斯科逗留兩三日,將軍火一事辦妥即飛回北京,值得指出的是,因為形勢緊迫,我們和蘇聯談判時,只談到軍火的數目,而沒有談軍火的價格。我們接受蘇方的軍火,是作為他們對抗美援朝的物資供應的貢獻而接受的……因而在回國的飛機上總理再次提及:準備在下次會見斯大林時,正式提出這個問題,爭取作出明確的規定來。遺憾的是,后來沒有機會將此事辦成。斯大林從沒有明確規定一定要我們償還。但事經七八年以后,中蘇關系惡化,又恰值我國經濟困難,赫魯曉夫乘人之危,利用這個空子,向我們要這部分軍火款項,有意添麻煩,向我們施加壓力。
師哲在《我的一生》中還寫道:抗美援朝,無論是中蘇雙方,還是中蘇朝三方,都沒有任何文字協議,全部是口頭談的“君子協定”,于是就被赫魯曉夫這樣的人鉆了空子,向我們勒索。這是我們年輕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交的一筆學費。
按照師哲的說法,蘇聯的軍事貸款從一開始就是一筆糊涂賬,后來,赫魯曉夫利用了這一點,渾水摸魚狠狠敲了我們一筆。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敘述完全不靠譜!
1950年10月,周恩來赴蘇聯與斯大林會談軍事援助,并沒有談及如何償還的問題。10月13日,毛澤東致電周恩來,說出他的考慮:“不知他是用租借辦法,還是用錢買,只要能用租借辦法保持二萬萬美元預算用于經濟文化等項建設及一般軍政費用,則我軍可以放心進入朝鮮,進行一場長期戰爭并能保持國內大多數人的團結。”從電文可以看出,對于應該如何償還,毛澤東心里也沒有底,只要不是現金支付就行。
1951年2月1日,經過反復的協商,中蘇雙方達成協議,協議規定:在1950年10月19日出兵抗美援朝前的軍事訂貨以全價付款,抗美援朝以后的軍事裝備與彈藥的訂貨以半價付款,鐵路器材的訂貨則以七五折付款。
顯然,這種給予特殊優惠條件的貸款是專門針對抗美援朝戰爭而定的,原因就在于中國志愿軍出兵參戰,直接是援助了朝鮮,間接則是幫助了蘇聯,是為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而戰。這個道理,斯大林心里再清楚不過了。
當然,對此中國人有自己的想法。
盡管雙方的認識不同,但中蘇之間關于抗美援朝的軍事貸款是有文字協議的,而且后來也嚴格執行了這個協議。
1954年1月,中蘇按照協議對抗美援朝軍事貸款進行了結算。4月13日,周恩來致電在莫斯科的外貿部副部長李強,電文中有這樣一段話:(1951年)2月1日貸款最后核算只用了19億多盧布,未使用2.4億多盧布,蘇方提議取消,因朝戰已停,只好同意。因此,欠款按武器半價、鐵路器材3/4計算,共為9.8億多盧布。
上世紀60年代初,中國發生嚴重的經濟困難,但中國人民有志氣,勒緊褲腰帶還債。到1964年,中國提前一年還清了20世紀50年代蘇聯的全部貸款和利息,包括抗美援朝所欠的軍事貸款和利息。至于師哲所說的蘇聯曾追逼中國還債的情況,沒有看到任何歷史文獻的記載。
因此,師哲關于蘇聯的軍事貸款問題的敘述完全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