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約主賓互易的語用因素探討

摘 要:本文從語用層面分析了制約主賓互易的因素。話題焦點的不同、語篇上的銜接與連貫、概念功能的制約及特定表達的需要，是影響此種句式在語用選擇上的主要因素。

關鍵詞:主賓互易 語用 制約

主賓可互易句是現代漢語中一類特殊句式，宋玉柱(1991)、李敏(1998)、任鷹(1999)、陳昌來(2000)比較明確地提出了該句式的特點，并作了詳細分類。李宇明(1987)、陳平(1994)、袁毓林(1998)、沈陽(1998)等對主賓可互易句中部分主賓互易的原因進行了深入分析。實際上，我們所討論的主賓可互易句其主賓互易是就抽象的語境而言的，在具體語境中，語序的確定大都具有強制性和唯一性。這種強制性和唯一性是如何體現的呢?本文擬從語用層面分析制約主賓互易的因素，希望能夠完善對此句式主賓互易的原因探討。

一、話題焦點不同

從語用結構角度看，主賓可互易句述語成分的兩個配項都有可能作為談話的起點，也都有可能成為語句的焦點。動詞前的名詞處于話題位置，是陳述或說明的對象，但不是表達重點，一般讀次重音(趙元任，1968);動詞后的名詞為表達的焦點，處于信息焦點的位置，一般要重讀。如“井里鉆出一個人”和“一個人鉆出井里”這兩句基本語義都一樣，但語用成分不同。前一句“井里”為話題，“一個人”為“焦點”;后一句“一個人”為話題，“井里”為焦點。在具體語境中，用哪一個作為話題，哪一個作為焦點，要視表達者的交際需要而定。陳昌來(2002)明確指出，主賓易位后，變化最大的當屬語用方面，即主題變成了述題或述題的一部分，述題或述題的一部分變成了主題;信息結構也發生了變化，即已知信息成了新信息，新信息成了已知信息。

如課堂上老師提問:“如果一間屋子住五個人，三間屋子住多少人?”這時，學生們通常這樣回答:“三間屋子住十五個人”，而不是“十五個人住三間屋子”。如果老師換一種問法:“五個人住一間屋子，十五個人住幾間屋子?”學生們一般這樣回答:“十五個人住三間屋子”，而不是“三間屋子住十五個人”。前一種提問是以“屋子”為起點、話題，問題的焦點在于“人”，后一種情況正好相反。所以基本語義相同的兩個句子“三間屋子住十五個人”“十五個人住三間屋子”出現在不同的語境中。

二、語篇的銜接與連貫

王福祥(1989)認為:“在連貫性話語中，各個語句都是按著一定的規律并借助一定的手段有機地組合在一起，受上下文和語境的制約，彼此在結構和意思上緊密相聯。因此，從語篇角度分析，連貫性話語存在著一種線性擴展規律，組句成段、組段成篇一般都不能違背這種擴展規律。”

試比較下面兩個語段:

野營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山洞旁休息。突然，洞里鉆出一條蛇，這條蛇又粗又黑，肚子布滿了褐色的花紋，眼睛充滿了駭人的殺機。

野營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山洞旁休息。突然，一條蛇鉆出洞里，這條蛇又粗又黑，褐色的花紋布滿了肚子，駭人的殺機充滿了眼睛。

很明顯，前一語段在話語的銜接與連貫上要好于后者。通常說來，主賓可互易句的主賓語與上下文都有聯系，為了銜接過渡得自然，往往依上文表述過的熟悉的事物為交際起點，而賓語又成為下文表述的起點。這與王文所提到的鏈式連接關系是一致的。鏈式關系反映思維發展的連續性:前一句子的述題擴展為第二個句子的主題，而第二個句子的述題擴展為第三個句子的主題，形如鎖鏈，形成鏈式結構。

語段1就很好地體現了這種鏈式關系，這種鏈式結構的形成是由主賓可互易句“洞里鉆出一條蛇”連接而成。“山洞”為前一句子的述題，擴展為第二個句子的主題，“蛇”為第二個句子的述題，又擴展為第三個句子的主題，“肚子”與“眼睛”是“蛇”的兩個分主題，與“蛇”構成部分與整體的關系，這些都是語篇銜接與連貫制約下的表現。再比如:

姥姥家前面是一條狹長的小路，這條小路緊挨著望江湖的湖邊，湖中央長滿了泛黃的荷葉，荷葉里找不到一絲荷花的亮色。然而，姥姥卻每天坐在院中，遙望湖中的荷葉，我知道，她在等爺爺的歸來。

述題1“小路”擴展為主題2，述題2“湖邊”擴展為主題3，述題3“荷葉”擴展為主題4，兩個主賓可互易句“這條小路緊挨著望江湖的湖邊”“湖中央長滿了泛黃的荷葉”共同形成這樣一個鏈式表達結構。

再看下面的語段。

進入仿真野生動物迷宮，你仿佛置身于真正的野生動物園中，種種不可預測的神奇刺激的事情時常發生，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呀。一會兒，石縫里溜出一條光不溜秋的小東西，像魚又不是魚，像蛇又不是蛇;皮膚的亮青色讓你覺得和真的一模一樣。一會兒，樹叢里蹭地鉆出一條兇神惡煞的眼鏡蛇，讓你防不勝防，心驚膽戰。一會兒，水潭里跳出一條餓極了的鱷魚，正張著血盆大嘴向你襲來，恐怕你早被嚇暈了。好了，有膽量的就跟我去里邊走一趟吧。

語段中出現了三個主賓可互易句，受到連貫性話語的平行性關系制約，只能以同一語義模式出現，并且，“小東西”“眼鏡蛇”“鱷魚”是下文表述的起點，只能居于賓位，所以共同呈現“處所-動作-施事”的語義結構式。

三、概念功能的制約

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提到，語言是多層次多系統的，人們在用語言表達意義時必然同時表達概念的、人際的和語篇的三個元功能。不管這些功能在某語言中的體現方式如何，它們都會在不同程度上對該語言語序的排列產生影響。其中概念功能就能很好地解釋本文所談的主賓可互易句的同義句式的選擇問題。胡壯麟(1989)提到，人們使用語言是為了描述主客觀世界。主客觀世界表現為不斷運動著的“過程”，這種“過程”必然涉及“物”，即“參與者”，并且是在一定時空和條件，即“環境”中進行的。因此，語言中必然存在一個及物性系統，在這個及物性系統中，“過程”是核心，“參與者”與“環境”是外圍。一個過程總會涉及一個或若干個參與者，對這些參與者的語義功能按精密度進行分析并給予語義標記，便會發現有的參與者導致過程的發生，有的參與者是過程所涉及的對象。說話者如果想從導致過程發生的參與者涉及過程和目標等參與者時，他選擇了主動語態;如果從過程所及的對象談到過程和動作者時，他選擇了被動語態。如“這聲音充滿了他的心”，說話人由于選擇了主動語態，所以“這聲音”居于謂語前;“他的心充滿了這聲音”，說明說話人選擇了被動語態，由對象“他的心”談到動作者“這聲音”。“他的心被這聲音充滿”可以作為驗證。還有一類表示認同關系的主賓可互易句，謂語動詞多為“是”。這類句式有兩個參與者，一個是“被認同者”，一個是“認同者”。要選擇主動語態便是為了讓“被認同者”在句中先出現，然后通過動詞“是”由“認同者”予以認同、解釋或分類。胡文舉例為:

我的鋪位是門后的上鋪。

恢復高考是新時期帶給青年的第一個狂喜。

當句子語義由“認同者”追溯至“被認同者”時，說話人選擇了被動語態，語序正好相反。

門后的上鋪是我的鋪位。

新時期帶給青年的第一個狂喜是恢復高考。

又如“誰是我們班的班長”，這時說話人采用被動語態，“認同者”先出現，相應答語為“小王是我們班的班長”。而“我們班的班長是誰”，采用的是主動語態，“被認同者”先出現，相應答語為“我們班的班長是小王”。

四、同現——特定表達的需要

有時，兩個同義的主賓可互易句會前后同現，呈回文式表達。這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重復，而有其特定的表達效果。如下面是兩個電臺節目主持人的一段對話:

女:你知道明天是什么節日嗎?

男:明天?二月二呀。

女:沒錯，是二月二。它還有一個名字。

男: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女:二月二又叫春龍節。春龍節就是二月二，二月二就是春龍節。

很明顯，在這里女主持人是有意強調“春龍節”與“二月二”的等同關系。

再比如下面一段話，出現的語境是兩個相愛的戀人不得不分手的情景: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誰也不肯說話，誰也不肯離開，默默享受這離別的最后一刻。

盡管這里的“他看著她”與“她看著他”意思差不多，但二者同現卻將戀人分別時的心情惟妙惟肖地表達了出來，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關于主賓互易的原因，還有其他觀點，如申小龍提出的“以神(語義關系)統形”的觀點。這是從文化語言學角度提出的。關于語用選擇問題，是從另一角度研究此句式。從靜態到動態，這比較符合語言研究的思路。其實這一部分應該有很多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是一個很好的研究視角，但限于篇幅及筆者的能力，在此未作過多展開，有待今后進一步研究。

參考文獻:

[1]陳昌來.現代漢語句子[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2]胡壯麟.語義功能與漢語的語序和詞序[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

會科學版)，1989，(4).

[3]王福祥.漢語話語語言學初探[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

[4]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8.

(孫冬惠 遼寧大連 大連外國語學院文化傳播學院 116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