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兒化詞照應指瑕

摘 要:辭書的質量可以從多個方面去衡量，相關照應就是其中一項重要指標。《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漢》)(第5版)不少兒化詞語體例上缺乏照應，根據其缺乏照應的原因，大致可分為以下5種情況:1.相關詞語在釋義或配例中出現必讀兒化詞，但卻漏標“兒”。2.相關詞語在釋義或配例中都用到同一詞語，但對這一詞語兒化的處理不同。3.某個義項下配例中有兒化詞，相應義項數碼之后卻漏標“(～兒)”。4.配例中有兒化詞，按“詞”索驥，該詞卻并非兒化詞。5.兒化附注自相矛盾。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 兒化 照應 體例

一、引言

辭書的質量可以從多個方面去衡量，相關照應就是其中一項重要指標[1]。這是因為，辭書條目是知識體系有序分拆與組合的結果。作為這個體系中的條目，它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之間存在著密切有機的聯系。辭書既要盡可能地提供各方面必要的密集性信息以備讀者翻查，又要遵循自身的規律有所選擇，使這些相對獨立的條目建立起有系統有層次的聯系。這種要求在技術上需借助相關照應的處理來實現。[2]

兒化音是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的功能性語音特征，作為普通話的一種“重要分子”，也正因為兒化是普通話里一種豐富詞匯、變換語法作用、賦予詞以特殊的色彩的形態單位。它是普通話里比輕聲的作用更為顯著、廣泛的一種現象。[3](P106)兒化在詞匯、語法修辭方面都有重要作用:在詞匯上可以分化同音詞，可以改變詞的含義從而構成新詞，可以賦予詞以細小、輕松和親昵、可愛等附加色彩;語法上可以改變詞的詞性，可以改變語素組合的性質，使短語兒化之后凝成了單詞;修辭上可以產生小巧玲瓏的色彩，可愛、親密、憐憫色彩等。[4](P106～116)

兒化是普通話語音規范不可或缺的內容，卻又是歷來語音規范中存在的一個意見分歧較大和難以措手的問題，因此《現漢》在編寫之初就對哪些詞該標注兒化，哪些詞不該標注兒化，以及怎么標注給予了充分的重視。

1958年就開始起草的《<現代漢語詞典>編寫細則》中對兒化標注有明確規定，單字:沒有特殊意義的“×兒”(兒化表小或帶好感不算特殊意義)，在義項號碼后附注，例詞中的“兒”要寫出來。如果“×兒”有特殊意義，另做一條;多音詞和詞組:分別情形處理，(A)口語可帶可不帶的，一概不加。(B)口語必得帶“兒”，書面可以不帶的，加括號;書面也不能省的，照錄。[5](P93)

《<現代漢語詞典>編寫細則》是全書的體例。“字詞典的體例，就是根據編寫宗旨所制定的維系全書的各種規定，它貫穿在全書的各個方面，包括收字、收詞、定形、注音、釋義、排列等。從原則到處理方法，從主要內容到各種形式，都是受編寫體例制約的，都是由它統一起來，聯系起來。”[6](P43)“體例的根本目的是要保證一部詞典無論在內容上或形式上都能夠和諧一致，真正成為一個整體。”[7](P172)

體例反映在《凡例》中，編者據此編寫，讀者據此查閱。《現漢》(第5版)《凡例·2字形和詞形》規定:書面上有時兒化有時不兒化，口語里必須兒化的詞，自成條目，如【今兒】、【小孩兒】。書面上一般不兒化，但口語里一般兒化的，在釋義前加“(～兒)”，如【米粒】條。釋義不止一項的，如口語里一般都兒化，就把“(～兒)”放在注音之后，第一義項之前，如【模樣】條。如只有個別義項兒化，就把“(～兒)”放在有關義項數碼之后，如【零碎】①…②(～兒)。如單字兒化和非兒化意義相同，分別用于不同的搭配中，也在釋義前加“(～兒)”，通過舉例表示在有些搭配中兒化，在另一些搭配中不兒化，如“膽”②(～兒)膽量:～怯│～大心細│～小如鼠│壯壯～兒。

為了便于理解，我們把上述“凡例”分解為5條，抄錄如下:

1.【今兒】、【小孩兒】(釋義略)

2.【米粒】(～兒)米的顆粒。

3.【模樣】(～兒)①人的長相和打扮裝束的樣子。……②表示約略的情況。……③形勢;趨勢;情況。

4.【零碎】①細碎;瑣碎。……(兒)②零碎的事物。

5.【膽】①膽囊的通稱。②(～兒)膽量:～怯│～大心細│～小如鼠│壯壯～兒。

由《凡例》可知，《現漢》兒化詞的收錄態度是偏于描寫，《現漢》的兒化詞大致有兩類:

第一類:必讀兒化詞，即《凡例》的第1條，這類兒化詞在口語里必須兒化，書面語有時兒化有時不兒化。因為使用偏嚴，故單獨立目以示區別。

第二類:普通兒化詞，即《凡例》的第2-5條，這類兒化詞在口語里一般兒化，書面語可以不兒化。因為使用偏寬，故用(～兒)”標示出來。

二、《現漢》(第5版)兒化詞缺乏照應的五種情況

《現漢》不少兒化詞語體例上缺乏照應，根據其缺乏照應的原因，大致可分為以下五種情況:

(一)相關詞語在釋義或配例中出現必讀兒化詞，但卻漏標“兒”。

死心眼兒:①固執;想不開。②死心眼兒的人。(1293頁)

死:⑥固定;死板;不活動:～腦筋∣～心眼∣～規矩∣～水∣開會的時間要定～。(1291頁)

對比:

實心眼兒:①心地誠實。②心地誠實的人。(1238頁)

實:②真實;實在(跟“虛”相對):～話∣～心眼兒∣～事求是。(1236頁)

大伙兒:人稱代詞。“大家”2。(252頁)

死勁兒:①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氣:大伙用～來拉，終于把車子拉出了泥坑。(1292頁)

媳婦兒:①妻子。②泛指已婚的年輕婦女。(1459頁)

媳:媳婦。(1459頁)

兒媳婦兒:兒子的妻子。(359頁)

房1⑤用于妻子、兒媳婦等:兩～兒媳婦。(386頁)

婆媳:婆婆和兒媳婦。(1057頁)

童養媳:舊時領養人家的小女孩兒做兒媳婦，等兒子長大后再結婚。這樣的小女孩兒叫做童養媳。(1370頁)

心眼兒:①內心1:大媽看到這未來的兒媳婦，打～里高興。(1514頁)

一個勁兒:表示不停地連續下去:雨～地下∣他～地直往前跑。(1595頁)

歪纏:無理糾纏:然家都不理你了，你還一個勁地～什么。(1396頁)

三輪車:安裝三個輪的腳踏車，裝置車廂或平板，用來載人或載貨。也叫三輪兒。(1173頁)

輛:用于車:一～汽車∣一～三輪∣一～坦克。(855頁)

(二)相關詞語在釋義或配例中都用到同一詞語，但對這一詞語兒化的處理不同。

1.釋義中用到的同一詞語兒化不一致的

紐襻:(～兒)扣住紐扣的套兒。(1004頁)

襻:①(～兒)用布做的扣住紐扣的套。(1022頁)

2.配例中用到的同一詞語兒化不一致的

晌:①(～兒)一天以內的一段時間:工作了一～∣前半～兒∣晚半～兒。(1193頁)

半晌:<方>數量詞。半天:前～∣后～∣他想了～才想起來。(38頁)

迸發:由內向外地突然發出:一錘子打到巖石上，～了好些火星兒◇笑聲從四面八方～出來。(67頁)

火星3:(～兒)極小的火:鐵錘打在石頭上，迸出不少～◇他氣得兩眼直冒～。(622頁)

(三)某個義項下配例中有兒化詞，相應義項數碼之后卻漏標“(～兒)。

包:①……②(～兒)……③裝東西的口袋:書～∣把零碎東西裝進～兒里◇病～兒∣壞～兒∣淘氣～兒。……

(按:為說明該多義詞不是所有義項口語里都兒化，而是只有個別義項兒化，列出義項數碼和“(～兒)”的標注，下同，42頁)

店:①客店:小～兒∣住～。(310頁)

關:①……②……③……④…… ⑤……⑥……⑦門閂:門插～兒∣斬～落鎖。(500頁)

苗:①(～兒)……②……③后代:他們家就這一根～兒。(947頁)

團:①……②……③……④成球形的東西:紙～兒∣棉花～兒。(1383頁)

碗:①……②像碗的東西:軸～兒。(1405頁)

紋:①(～兒)……②紋路:指～∣螺～∣波～∣皺～∣一道～兒。(1429頁)

子1:①……②……③……④……⑤……⑥(～兒)……⑦卵:魚～∣雞～兒。(1802頁)

撇:①……②……③……④(～兒)……⑤用于像撇兒的東西:他留著兩～兒胡子。(1047頁)

條:①(～兒)……②(～兒)……③(～兒)……④……⑤……⑥b)用于以固定數量合成的某些長條形的東西:一～兒肥皂∣一～兒煙。(1352頁)

(四)配例中有兒化詞，按“詞”索驥，該詞卻并非兒化詞。

兜1:①(～兒)口袋一類的東西:網～兒∣褲～兒∣中山服有四個～兒。(329頁)

網兜:用線繩、尼龍絲等編成的裝東西的兜子。(1408頁)

(按:789頁“褲兜”釋義前附注“～兒”)

餅:②(～兒)形體像餅的東西:鐵～∣豆～∣煤～∣柿～兒。(98頁)

柿餅:用柿子制成的餅狀食品。(1249頁)

票:⑤指非職業性的戲曲表演:玩兒～∣～友兒。(1046頁)

票友:稱業余的戲曲演員。(1046頁)

底:②(～兒)事情的根源或內情:交～∣摸～兒∣刨根問底。(293頁)

摸底:了解底細:～測驗∣幾個人的技術水平，他都～。(960頁)

打1:⑩涂抹;畫;印:～蠟∣～個問號∣～墨線∣～格子∣～戳子∣～圖樣兒。(242頁)

圖樣 按照一定的規格和要求繪制的各種圖形，在制造或建筑時用作樣子。(1379頁)

童:③(～兒)舊時指未成年的仆人:書～兒∣家～。(1369頁)

書童:舊時伺候主人及其子弟讀書并做雜事的未成年的仆人。(1262頁)

歌:①(～兒)歌曲:民～∣山～兒∣唱一個～兒。(459頁)

山歌:形式短小、曲調爽朗質樸、節奏自由的民間歌曲，流行于農村或山區，多在山野勞動時歌唱。(1185頁)

張①使合攏的東西分開或使緊縮的東西放開:～嘴∣～翅膀兒∣～弓射箭∣一～一弛。(1715頁)

翅膀:②物體上形狀或作用像翅膀的部分:飛機～。(186頁)

樣子:②人的模樣或神情:小姑娘的～真愛人兒∣高高興興的～。(1580頁)

愛人:①指丈夫或妻子。②指戀愛中男女的一方。(5頁)

(五)兒化附注自相矛盾

粗活兒:(～兒)指技術性較低、勞動強度較大的工作。(230頁)

對比:

細活兒:細致的活計，特指技術性強而消耗體力少的工作。(1463頁)

根據《凡例》，“粗活兒”、“細活兒”詞條已兒化，屬于書面上兒化與否皆可，但口語必須兒化的必讀兒化詞。但“粗活兒”又在釋義前附注“(～兒)”，這就意味著該詞屬于書面上一般不兒化，但口語里一般兒化的詞。明顯前后矛盾，這種做法令讀者難以適從，參照“重活兒、輕活兒、苦活兒、甜活兒、零活兒”等都沒有在義項前附注兒化，“大路活、毛活、私活”等則只附注“(～兒)”。可見，“粗活兒”的附注“(～兒)”應刪除。

三、余論

個別詞語出現以上情況的交叉。如:

箔2:①金屬薄片:金～兒∣鎳～∣銅～。(106頁)

金箔:用金子捶成的薄片或涂上金粉的紙片，用來包在佛像或器物等外面做裝飾。(706頁)

“箔2”①配例中有兒化詞“金箔兒”，義項數碼之后卻漏標“(～兒)”，按“詞”索驥，也未見照應詞“金箔”有兒化標注。

底:②(～兒)事情的根源或內情:交～∣摸～兒∣刨根問底。(293頁)

摸底:解底細:～測驗∣幾個人的技術水平，他都～。(960頁)

刨根兒:比喻追究底細:～問底兒(追究底細)∣這件事非得刨刨根兒不可。(1025頁)

“底”②配例有“摸底兒”，按“詞”索驥，照應詞“摸底”卻并不兒化;另外，“底”②和“刨根兒”都用到配例“刨根問底”，但前者不兒化，后者兒化，顯然不一致。

一部經周密、科學的設計而編成的辭書， 其收詞、釋義、書例都體現出全書的系統性和整體性，看似孤立的一個個條目間存在著種種或明或暗的有機聯系。[8]因此，這就要求“詞典的收詞要求具有封閉性。”[9]這也是衡量辭書是否科學、嚴謹的一個標準。兒化標志也理應采用統一形式，做到相互照應，前后一致。

《現漢》標注兒化是采用縮小字號的辦法，以示其兒化中“兒”并非獨立的音節，只是一個附加于韻尾的卷舌動作。縮小字號給讀者帶來認讀上的方便，但無形中也給詞典編纂帶來了不小的工作量。因此，兒化詞要在體例上保持一致，客觀上存在著規范的難度。

《現漢》自出版以來獲得了廣大讀者的喜愛，好評如潮，已成語文辭書的范本。以上拙見謹供修訂時參考，希望這本權威詞典能夠日臻完善。

注 釋:

[1][2]毛永波.《現漢》修訂中的相關照應問題[J].辭書研究，1997，

(1).

[3][4]魯允中.輕聲和兒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5]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現代漢語詞典》五十年[M].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1.

[6]劉慶隆.辭書編纂工藝導論[M].武漢:長江出版集團，2008.

[7]胡明揚.詞典學概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2.

[8]徐祖友.如何認定辭書的借鑒和抄襲[J].辭書研究，1998，(2).

[9]陳曉梅.辭書抄襲如何界定，專家解釋其中難點[N].中華讀書報，

1997-11-12.

[10]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現代漢語詞典[Z].北京:商務印

書館，2005.

(王小郴 山東聊城 聊城大學文學院 252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