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蕭山方言合音詞的特點

摘 要:本文選取蕭山方言中9個具有代表性的合音詞，在分析其構成的基礎上，揭示了其在語音和語用等方面的特點。

關鍵詞:蕭山方言 合音詞 語音

漢語詞匯中，自古以來就有合音詞。合二字之音為一字音者，謂之合音詞。它是以單音節(jié)詞的形式，表現(xiàn)雙音節(jié)詞的意義，語音形式小而詞語意義大，既經濟又實用。方言中的合音詞現(xiàn)象比較常見。蕭山方言中有為數(shù)不少的合音詞，在漢語方言詞匯上具有比較突出的特點。蕭山方言屬于吳語區(qū)太湖片臨紹小片，根據(jù)方言差異，內部大體可分為東、南兩小片，東片語音與紹興方言較為接近，南片語音除個別鄉(xiāng)鎮(zhèn)受到諸暨、富陽口音影響外，其他基本相同。本文記錄的是筆者于2009年10～12月在調查蕭山方言東片益農點后，所采集到的9個比較有代表性的合音詞。本文擬對這些合音詞的構成進行分析，以揭示其在語音、語法、語用等方面的若干特點。

一、合音詞構成分析

合音詞的構成是取自兩個音節(jié)，兩字合音之后，其外在結構比較特殊，基本上是兩個字的字形合為一個形體龐大、筆畫繁多的一個字的字形，有的則是有音無字，本文采用同音字替代。我們把合音詞合音前的詞稱為原詞，合音詞用字一般情況是兩字合為一字，或用同音字。例句是蕭山方言的說法，表一括號內相當于普通話的意思。見表一:

表一:

原詞合音詞句 例

只要[#680;i#660;4i#594;33]只要[#680;i#594;335]感冒哉只要多吃開水會好咯。(感冒了只要多喝開水就會好的。

只有[#680;#660;4 #614;i11]只有 [#680;i#61622;335]伊只有七歲嘞，就會燒飯哉。(她只有七歲，就會燒飯了。)

勿會[v#61622;#660;2 #614;ue11]勿會 [fe335]爿天介好，勿會落雨咯。(天氣這么好，不會下雨的。)

勿用[v#61622;#660;2 #614;io#331;11]勿用[fo#331;335]東西勿用還哉，算我送撥偌咯。(東西不用還了，算我送給你的。)

勿要[v#61622;#660;2i#594;33]勿要[fi#594;335]作業(yè)勿要做，書怕讀得好咯?(不愿意做作業(yè)，怎么能讀好書?)

勿可[v#61622;#660;2 k‘o33]勿可[k‘o335]偌勿可打哉，伊有數(shù)錯哉。(你不要打了，他知道錯了。)

我啦[#331;o113 la11]伢[#331;a113]伢屋里有五個人。(我們家里有五口人。)

你啦[n#61622;#660;2 la11]倷[na113]倷有有去過北京?(你們有沒有去過北京?)

伊啦[#614;i11 la11]夜[#614;ia113]夜來來東屋里?(他們在不在家?)

根據(jù)合音上字和合音下字的詞性，蕭山方言合音詞大致可以分為副詞和代詞兩類。表一是副詞的合音，“勿會[fe335]”“勿用[fo#331;335]”“勿要[fi#594;335]”“勿可[k‘o335]”四個合音副詞，是由否定副詞“勿”加上動詞“會”“要”“用”“可”合成的;“只要[#680;i#594;335]和只有[#680;i#61965;335]”兩個，是由范圍副詞“只”與動詞“要”和“有”合成的。見表二:

表二:

副詞類型動 詞合 音 詞

否定副詞勿會勿會[fe335]

用勿用[fo#331;335]

要只要[fi#594;335]

可勿可[k‘o335]

范圍副詞只要只要[#680;i#594;335]

有只有[#680;i#61622;335]

表二是代詞的合音，是由人稱代詞單數(shù)“我[#331;o11]”“偌[n#61622;#660;2]”“伊[i11]”加上詞綴“啦[la11]”合成。見表三:

表三:

人稱代詞人 稱單 數(shù)詞 綴復 數(shù)

第一人稱我[#331;o11]啦[la]伢[#331;a113]

第二人稱偌[n#61622;#660;2]倷[na113]

第三人稱伊[i13]夜[#614;ia113]

二、合音詞的語音特點

漢語音節(jié)一般由三部分構成(零聲母字除外)，即:聲母、韻母和聲調。合音詞的音節(jié)，語音上由原詞前一個語素的聲母跟后一個語素的韻母拼合成為單音節(jié)詞，很像傳統(tǒng)的“反切”法。這種單音節(jié)詞常常是本方言語音系統(tǒng)中比較特殊的讀音。如北京話里“甭”的讀音，除了聲母韻母符合音系讀音外，此聲韻結構的陽平字僅有這一個字。

蕭山方言中的合音詞，從聲母和韻母的角度看，“勿會、勿用、勿要、伢、倷”5個合音詞在讀音上都是以合音上字的聲母和合音下字的韻母合成新的單音節(jié)詞，與傳統(tǒng)的“反切”相似。其中“勿會、勿用、勿要”這三個合音詞，呈現(xiàn)出合音上字聲母濁音清化，合音下字韻母脫落的特點。聲母由濁音聲母“v”變?yōu)榘l(fā)音部位、方法均相同的清音“f”，合音下字的介音“u”或“i”脫落。人稱代詞的合音詞“[#614;ia113]”，在合音過程中保留了合音詞上字的聲母韻母，又取下字韻母，合成為一個新音節(jié)的讀音，與音系中的“夜”讀音相同。合音詞“勿可”的讀音情況比較特殊，在新合成的音節(jié)中，“勿[v#601;#660;2]”音節(jié)完全弱化，與合成前的下字“可[k‘o33]”的聲韻相同，只是聲調不同。

合音作為一種連讀現(xiàn)象，除了聲韻發(fā)生合并以外，聲調也會發(fā)生變化。蕭山方言合音詞的聲調，由于兩字快速連讀引起變調，其調值往往與合音詞上字和下字的調值均不同。蕭山方言合音詞的變調比較有規(guī)律性，相對于原來的合音上字和合音下字，調值都趨于舒化升高，如陽入調的“勿”，無論是與陰去調的“要”結合，還是與陽去調的“用”“會”結合，都變讀為本方言中固有的調值335，與陰上調調值相同;人稱代詞“我[#331;o11]”“偌[n#61622;#660;2]”“伊[i11]”和“啦[la11]”結合，則一律變讀為本方言中固有的調值113，與陽上調調值相同。

三、合音詞的語用特點

蕭山方言合音詞的詞義及語法功能與原詞幾乎一致。在實際使用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一類結合得很緊，已經不能用原詞替代，即在口語中只用合音詞而不用原詞。另一類結合得比較松散，語用中可合可分，急言時可以合為一音，緩言時亦可分為兩音。蕭山方言9個合音詞中，除了“勿可[k‘o335]、夜[#614;ia113]”兩個外，其余7個都屬于緊密型，可見緊密型的合音詞在本方言中占絕大多數(shù)。這種緊密型的發(fā)音是與吳方言區(qū)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以及說話語速普遍較快的特點是相吻合的?！拔鹂蒣k‘o335]、夜[#614;ia113]”則相對松散些，在一般情形下使用合音詞，但在以下兩種情形中會轉而使用其原詞。

(一)在語用中由于某些特殊語境需要強調時會使用其原詞，如“勿可[k‘o335]”在祈使句中要求、命令對方不要干某事可以用“勿可”，表示否定的“不可以”之義。

坐好，勿可動!(坐好，不要動!)

勿可介調皮!(不許這么調皮!介:這樣)

勿可話別人家的壞話。(別說別人的壞話。)

(二)當語言使用中由于節(jié)奏的需要而選擇音節(jié)時?！耙筟#614;ia113]”既可以使用合音詞，也可以用原詞分讀，但分讀的時候往往帶有一種親昵的色彩。例如:

夜[#614;ia113]去北京旅游哉。

伊啦[la11]去北京旅游哉。

以上兩句在意義上完全一樣，但語意色彩上有區(qū)別。這種出于對音節(jié)需要的一種自然的選擇，既說明了這類合音詞尚處于不成熟的形成階段，也是漢語中部分詞語彈性現(xiàn)象的體現(xiàn)。

四、結語

合音是一種語流音變現(xiàn)象，是人們在長期的口語交流中為了發(fā)音便利化逐漸積淀并約定俗成的。就現(xiàn)存的蕭山方言合音現(xiàn)象看，“勿可[k‘o335]”“夜[#614;ia113]”在某些特定場合仍舊可以分讀，且有變?yōu)榫o密型的趨勢。本方言人稱代詞與后綴的合音經過了一個語音的輕化、弱化的過程，最后詞綴逐漸融入到前一音節(jié)當中，意義完全合二為一;副詞雖然發(fā)生了合音，但是合音以前的雙音詞所負載的意義加載到了合音詞上面，兩者的語素義仍清晰可見。與其它方言的合音現(xiàn)象相比，蕭山方言合音詞的用字基本上采用原詞字體的組合，而且大多數(shù)合音詞由于長時間的合音已經退不回原式，從一種語流音變現(xiàn)象逐漸轉變成了歷史音變現(xiàn)象。這些特征都與蕭山方言的語音歷史演變規(guī)律相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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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需恩 趙則玲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