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第2版釋義表述修訂計量考察

摘 要：《現代漢語詞典》第2版在釋義表述的修訂方面主要采取了以下方式：一、原釋義表述的增補；二、原釋義表述的刪汰；三、原釋義表述的局部更替；四、原釋義表述的語序調整；五、原釋義表述的徹底置換；六、原釋義表述的綜合調整。修訂的內容涉及語素義、詞匯基義和陪義（包括：語體陪義、色彩陪義、風格陪義等）等方面。第2版開創了《現漢》歷次修訂的準確性、科學性、規范性、客觀性等優點，但也留下了一些不足。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 釋義表述 修訂 計量考察

一、引論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纂、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稱《現漢》），自1978年首次公開出版至今，先后經歷了1983年的第2版，1989年的補編，1996年的修訂本（第3版），2002年的增補本（第4版）和2005年的第5版。各版在詞目、釋義、注音、字形、例句等方面均日臻完善。

詞匯是語言中最敏感、最活躍的因素，是人們觀察社會生活變化的一個窗口。1978年到1983年，是中國改革開放最初的五年，其間時代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都促成了一批新舊詞目和詞義的更替。基于此，《現漢》1983版對1978版條目作了一定的修改以及時反映新時代詞匯的面貌。

二、釋義表述修訂的方式

1983版收錄條目，包括字、詞、詞組、熟語、成語等，共56141個。在釋義表達方面，1983版對1978版作了修訂的共1533個，占1983版總條目數的2.73%。按音節分，其中單音節詞251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16.37%；雙音節詞918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59.88%；三音節詞157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10.24%；四音節詞171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11.15%；五音節詞18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1.17%；六音節詞14個，占釋義修訂總數的0.91%；七音節詞2個，占修訂總數的0.13%；八音節詞、九音節詞各1個，各占釋義修訂總數的0.06%。

1983版主要采取了以下的修訂方式：①釋義表述的增補，共有358處；②釋義表述的刪汰，共有594處；③釋義表述的局部更替，共有325處；④釋義表述語序的調整，共有33處；⑤釋義表述的徹底置換，共有138處；⑥釋義表述的綜合調整，共有85處。（詳見表一，說明：同一詞條中所有的修訂算一處；由于詞目增刪引起的釋義修訂不在計量范圍內。）

表一

類別增補刪汰更替語序調整徹底置換綜合調整總計

數量（處）35859432533138851533

百分比（%）23.3538.7521.202.159.015.54100

其中，釋義表述的綜合調整。包括：“刪除+增加”“刪除+更替”“增加+更替”三種模式，詳見表二。

表二

類別刪除+增加刪除+更替增加+更替總計

數量（處）39232385

百分比（%）45.8827.0627.06100

三、釋義表述修訂的內容

（一）釋義表述的增補

1.增補當前普遍使用的意義，補充釋義表述的缺漏。例如：

（1）【在劫難逃】1978版：命中注定要遭受禍害，逃也逃不脫（迷信）。1983版：命中注定要遭受禍害，逃也逃不脫（迷信）。現在借指事情一定要發生，要避免也避免不了。（P1438）

2.增補限定性成分，縮小釋義表述的指稱范圍。例如：

（2）【紋】1978版：①（～兒）花紋。1983版：（～兒）絲織品上的花紋。（P1206）

3.增補詞語，擴大釋義表述的指稱范圍。例如：

（3）【蠶豆】1978版：②這種植物的種子。1983版：②這種植物的英果或種子。（P103）

4.增補詞語新產生的意義，增強釋義表述的時代性。例如：

（4）【人民政府】1978版：我國各級國家行政機關。1983版：我國各級人民代表大會的執行機關和國家行政機關。（P961）

5.增補相關的解釋說明，使釋義表述更為清楚明白。

（5）【火力】1978版：①利用燃料獲得的動力。1983版：①利用煤、石油、天然氣等做燃料獲得的動力。（P512）

6.增補單字條目的釋義，修正原釋義表述的不妥。

（6）【褓】1978版：見[襁褓]。1983版：包嬰兒的被子。參看[襁褓]。（P40）

7.增補詞義理據信息，展現釋義表述的歷時性。此類多為成語、俗語、外來詞等。

（7）【當仁不讓】1978版：泛指遇到應該做的事，積極主動去做，不退讓。1983版：《論語·衛靈公》：“當仁不讓于師。”后泛指遇到應該做的事，積極主動去做，不退讓。（P214）

8.增補<書>、<方>、<口>、<古>等語體說明，表現釋義表述的語體色彩。

（8）【幖】1978版：旗幟。1983版：<書>旗幟。〈古〉又同“標”。（P71）

9.增補“比喻”“形容”“指”等釋義特征詞，突出釋義表述的系統性。例如：

（9）【口若懸河】1978版：能言善辯，說話滔滔不絕。1983版：形容能言善辯，說話滔滔不絕。（P651）

10.增補“褒”“貶”“敬”“謙”等情態標志，反映釋義表述的完整性。有些表達色彩，對于理解詞的意義和正確用詞來說，是異常重要的，不表示出這類表達色彩，意義的解釋就有欠缺。[1]1983版彌補了1978版在詞匯色彩義方面的一些不足。例如：

（10）【為所欲為】1978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意而為。1983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意而為（貶義）。（P1193）

11.增補拼音、標點、（～兒）等，顯現釋義表述的規范性特點。

（11）【過門】1978版：女子出嫁到男家。1983版：(～兒)女子出嫁到男家。（P429）

（12）【璦】1978版：璦琿，縣名，在黑龍江。今作愛輝。1983版：璦琿（Agrave;ihuī），縣名，在黑龍江。今作愛輝。（P5）

12.增補說明性詞語，統一釋義表達的模式。例如：

（13）【洹】1978版：洹水，在河南。也叫安陽河。1983版：洹水，水名，在河南。也叫安陽河。（P489）

（14）【湟】1978版：湟水，發源于青海，流入甘肅。1983版：湟水，水名，發源于青海，流入甘肅。（P497）

（二）釋義表述的刪汰

1.刪汰舊版釋義中帶政治性色彩的成分。詞義的詮釋應該客觀、平和，不宜攙入個人、小集團或所在階級、階層的是非好惡。[2]但是，在我國“文化大革命”的十年間，畸形的社會促生出一批政治性詞語，人們對一般詞匯的認知也普遍帶著階級的烙印。這些直接影響著詞典釋義的客觀性。

（15）【愛國主義】1978版：指對祖國的忠誠和熱愛的思想。無產階級的愛國主義是從本國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的，是跟國際主義密切聯系著的，既熱愛自己的祖國，反對外來侵略，又尊重別的國家和民族的權利和自由。愛國主義是有階級性的。1983版：指對祖國的忠誠和熱愛的思想。無產階級的愛國主義是從本國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的，是跟國際主義密切聯系著的，既熱愛自己的祖國，反對外來侵略，又尊重別的國家和民族的權利和自由。（P4）

2.刪汰舊版釋義中嚕蘇冗長的成分。成語的釋義重點是它的用法義，它的出處、的名之由等并不是介紹的重點。

（16）【國號】1978版：我國歷代君主建立的國家的稱號，如漢、唐、宋、元、明等。1983版：國家的稱號，如漢、唐、宋、元、明等。（P423）

3.刪汰舊版不夠嚴謹的文字。

（17）【裝飾品】1978版：專為增加美觀而沒有實用價值的物品。1983版：專為增加美觀的物品。（P1522）

4.刪汰舊版過于冷僻、不夠通俗的文字。

（18）【糊精】1978版：有機化合物，用淀粉制成，白色或黃色粉末，有黏性。工業上用做膠合劑。分子式（C6H10O5）X.NH2O..1983版：有機化合物，用淀粉制成，白色或黃色粉末，有黏性。工業上用做膠合劑。（P473）

5.刪汰不恰當的情態標志。

（19）【寵兒】1978版：比喻受到寵愛的人（多含貶義）。1983版：比喻受到寵愛的人。（P150）

（三）釋義表述的局部更替，其目的是使釋義表述更為規范準確

1.更換原釋義中不夠準確、恰當的成分。

（20）【滄】1978版：（水）暗綠色。1983版：（水）青綠色。（P105）

2.更換原釋義中過時的、不科學的成分。

（21）【邊】①1978版：幾何圖形上夾成角的直線或圍成多邊形的線段。①1983版：幾何圖形上夾成角的射線或圍成多邊形的線段。（P63）

（22）【死火山】1978版：不再噴發的火山。1983版：人類歷史記載中沒有噴發過的火山。（P1088）

3.更換原釋義中易引起誤解、歧義的表述。

（23）【雕梁畫棟】1978版：指有彩繪裝飾的很華麗的房屋。1983版：指房屋的華麗的彩繪裝飾。（P248）

4.更換原釋義中“也叫（說）”部分的內容。

（24）【跟頭】1978版：（人、物等）失去平衡而摔倒或向下彎曲而翻轉的動作。有的地區也說斤斗。1983版：（人、物等）失去平衡而摔倒或向下彎曲而翻轉的動作。（P376）

5.更換原釋義中不恰當的標點和用字。

（25）【急切】1978版：②倉猝。1983版：倉促。（P529）

6.更換原釋義中不準確的情態標記。

（26）【哀辭】1978版：舊時哀悼死者的文章，多用韻文。1983版：〈書〉哀悼死者的文章，多用韻文。（P2）

（四）釋義表述的語序調整，其目的是使語句更順暢、更合邏輯

1.調整語序以突出詞義的主次。

（27）【風卷殘云】1978版：比喻一下子消滅干凈，像大風吹散殘云一樣。1983版：大風吹散殘云，比喻一下子消滅干凈。（P329）

2.調整語序以明確被釋詞的詞性。

（28）【困厄】1978版：艱難窘迫的處境。1983版：（處境）艱難窘迫。（P664）

3.調整語序以使釋語更為科學嚴謹。

（29）【涼拌】1978版：把食品加調料拌和涼著吃。1983版：把涼的食品加調料拌和。（P706）

4.調整語序以使釋語更為順暢。

（30）【凸透鏡】1978版：火柴和薄紙能被燒著。1983版：能燒著火柴和薄紙。（P1160）

（五）釋義表述的徹底置換

1.徹底置換不通俗的解釋。

（31）【教育】1978版：②教導；啟發。1983版：②用道理說服別人使照著（規則、指示或要求等）做。（P572）

2.徹底置換有誤的解釋。

（32）【商品經濟】1978版：以生產商品為特征的經濟關系。1983版：以交換為目的而進行生產的經濟形式。（P1001）

3.徹底置換不夠科學嚴謹的解釋。

（33）【解圍】1978版：②擺脫僵持、譏笑等場合或受窘。 1983版：使人擺脫不利或受窘。（P582）

4.徹底置換已不合時宜的解釋。

（34）【雄文】1978版：偉大的著作，特指革命領袖的有偉大指導意義的著作。1983版：雄健的文章；偉大的著作。（P1295）

5.徹底置換不合釋義規范模式的解釋。

（35）【木星】太陽系中接近太陽的第五個行星。1983版：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遠近的次序計為第五顆。（P808）

（36）【冥王星】1978版：太陽系中接近太陽的第九顆行星。1983版：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遠近的次序計為第九顆。（P793）

（六）釋義表述的綜合調整。在很多情況下，原來釋義的增補、刪汰、局部更替、語序調整等是交叉進行的。例如：

（37）【名義工資】1978版：資本主義社會工人付出勞動力時所得到的以貨幣表現出來的工資。名義工資不能確切反映出工資的實際水平。1983版：工人付出勞動力時所得到的以貨幣表現出來的工資。名義工資不能確切反映出工資的實際水平，因為名義工資不變，實際工資可以因物價的漲跌而降低或上升。（P797）

四、結語

《現漢》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辭書的一個標志性品牌，是因為看似簡單的每一個用語，都凝聚著前輩編纂者們的智慧和心血。由于現實語言生活的發展、變化，要求《現漢》在不斷的修訂中完善。修訂者既要保持《現漢》原有的特色，又要提高舊版的質量。1983版《現漢》作為對原版的首次修訂，雖然“僅對某些條目稍作修改”[3]，但已經把科學的修訂方式和客觀嚴謹的治學精神播種下去，并在此后的歷次修訂中發揚廣大，其貢獻是不可磨滅的。

注 釋：

[1]劉叔新：《詞匯學和詞典學問題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

年6月第1版，第31頁。

[2]曹煒：《現代漢語詞義學》，學林出版社，2001年6月第1版。

[3]《現代漢語詞典》前言，商務印書館，1983年。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Z].北

京：商務印書館，1978.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Z].北

京：商務印書館，1983.

[3]呂叔湘.在《現代漢語詞典》學術研討會上的講話[A].《現代漢

語詞典》學術研討會論文集[C].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4]劉叔新.詞匯學和詞典學問題研究[C].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4.

[5]曹煒.現代漢語詞義學[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1.

[6]陳霞村.聚焦《現漢》——《現代漢語詞典》評校[M].長春：吉

林文史出版社，2004.

[7]周鐘靈.略論《現代漢語詞典》的釋義[J].辭書研究，1980，（1）.

[8]楊祖希，徐慶凱.辭書學辭典[Z].上海：學林出版社，1992.

[9]董樹人.談談現代漢語詞典的釋義問題——兼答李一民先生[J].

漢字文化，2001，（3）.

（黃瀟瀟 北京語言大學人文學院 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