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邳州話中的時頻副詞

摘 要：本文在概說邳州話中的時頻副詞的基礎上，重點研究了部分在邳州方言中使用頻率較高的時頻副詞，比如“一弄”“產”“今緊”等。考察了它們的語義特征和句法分布，并對部分時頻副詞進行了比較研究。

關鍵詞：邳州話 時頻副詞 語義特征 句法分布

一、邳州方言時頻副詞概說

時間副詞是副詞中一個重要的次類，它用在謂詞性詞語之前，表示動作行為、情況發生的時間，也表示動作行為和情況的重復繼續。和時間名詞不同的是，時間副詞表示的是“態”，而時間名詞表示的是“時”。邳州方言中時間副詞的量比較多，也較有特色，其中有些和普通話中的一些時間副詞接近，有些是獨特的。邳州方言中的時間副詞可以分為三類：一類表示動作行為已經完成；一類表示尚未完成；一類表示持續。如表1：

表1：邳州方言時間副詞分類舉例表

類別已經完成尚未完成持續

舉例適吾[#61607;#61584;313#61610;#61557;]馬展一向

頻率副詞是表述某一動作、事件或某種性質狀態在某一時間段重復次數的副詞。根據重復次數的多少，邳州方言中有表高頻的副詞、表中頻的副詞、表低頻的副詞。如表2：

表2：邳州方言頻率副詞分類舉例表

類別表高頻的副詞表中頻的副詞表低頻的副詞

舉例只吾[#61556;#61607;#61584;313#61610;#61557;]一弄[#61550;#61611;#61518;51]一起

二、“今緊”

（一）語義特征

“今緊”是個表未完成態的時間副詞。表示從過去某一個時間開始一直沒實現的狀態。例如：

（1）天今緊也不下雨了，俺[#61537;#61481;24]家豆子都旱完了，得恁[#61550;#61611;#61481;24]奶奶弄[#61550;#61611;#61518;51]點兒水澆澆。（天老是不下雨，我家的豆子旱了，需要澆水。）

（2）這瞢子[#61549;#61611;#61518;313#61610;#61562;#61545;]直格忙，今緊也沒騰出空去望望[#61557;#61537;#61518;55#61610;#61557;#61537;#61518;]恁娘。（這段時間太忙，老也沒有時間去看您媽。）

例（1）中，“今緊”表示“下雨”的未完成態；例（2）中，“今緊”表示“望望恁娘”這一事件的未完成態。

（二）句法分布

第一，“今緊”一般用于否定句中，表示未完成態，不能用于肯定句中。例如：

（3）a.就這兩口飯今緊也扒[#61552;#61505;313]不下去了，你望[#61557;#61537;#61518;55]你磨蹭的。（就這點飯怎么也吃不完了，你看你磨蹭的。）

*b.就這兩口飯今緊地扒下去了，你望你多磨蹭。

（4）a.這個電影今緊也沒個頭緒，不想看了。

*b.這個電影今緊能有個頭緒，就想看了。

例（3）b、例（4）b中“今緊”用于肯定句，是不成立的。

第二，“今緊”在句中常和“也”“不”“沒”組合使用，用在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前。例如：

（5）這地不稀不[#61694;#61545;313#61610;#61552;#61557;]臟，你怎么今緊也掃不好了。（這地不是很臟，你怎么總也掃不好了。）

（6）這孩子今緊也沒什么長勁，隨他去吧。

例（5）中，“今緊”和“也”“不”組合使用，表示未完成狀態。例（6）中，“今緊”和“也”“沒”組合使用，表示未完成狀態。

第三，“今緊”還可以只和“沒”或“不”組合使用。例如：

（7）你今緊不出來，想弄什么的。（你總也不出來，想干什么？）

（8）他二姨今緊沒回娘家，可能是有什么事。

“今緊”可以用在形容詞前，表示未完成態。

（9）這樹葉子今緊不黃，哪年才能摘？（這樹葉總也不黃，什么時候才能摘？）

（三）“今緊”和“總”

第一，“今緊”用于否定句中，意思上和“總”相當。例如：

（10）a.這個賴巴[#61548;#61509;51#61610;#61552;#61505;]孩子感個熊冒今緊也不好了。（這個小孩感冒緊也不好了。）

b.這個賴巴孩子感個熊冒總不好了。

例（10）a、（10）b中“今緊”和“總”都可以用，且語義相當。

第二，“今緊”只能用于否定句中，“總”既可以用于肯定句中也可以用于否定句中。例如：

（11）a.他總也不能把工作干得漂亮點。

b.他總能把工作干得漂亮。

（12）a.他今緊也不能把工作干得漂亮點。

*b.他今緊能把工作干得漂亮。

從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總”既可以用于肯定句中，也可以用于否定句中，但“今緊”只用于否定句中。

第三，“今緊”表示的過去作為起點的某一個時間離現在一般較近，而“總”可以近也可以遠。

（13）a.你望[#61557;#61537;#61518;55]你個老固的眼子腦子今緊也磨不過個來。（你看你這個老頑固思想總也不開化。）

b.你望你個老固的眼子腦子今緊也磨不過個來。

例（13）a和（13）b中盡管“今緊”和“總”兩詞都可以用，但表達的意思不盡相同。“今緊”表現的是從最近開始轉變不過來，可能是最近發生什么事中體現“你”的思想還轉變不過來。“總”表現的時間起點可近可遠。再如：

（14）a.你今緊也不把婚結了，想干什么的。

b.你總也不把婚結了，想干什么的。

例（14）a中，言外之意是可能已經訂婚或有結婚打算的時間作為起點，就是說從不太遠的時間開始算起，到現在還持續著未完成的狀態。例（14）b中，“總”表示的含義可能根本沒有結婚的準備，時間起點可能更早。也可以最近作為時間起點。

第四，在語氣上，“今緊”表現出對未完成某件事情或未達到某種狀態更著急的心態。例如：

（15）a.人從二半年就開始勸了，他今緊聽不進去有什么法兒？（別人早就開始勸了，他聽不進去有什么辦法？）

b.人從二半年就開始勸了，他總聽不進去有什么法兒？

例（15）a比（15）b明顯表現出更著急的心態。

三、“產”[#61556;#61607;#61633;#61537;#61481;24]

（一）語義特征

“產”是一個中頻度副詞，在邳州方言里相當于“經常”，但和“經常”又有區別。

第一，“產”可以用在動詞或形容詞前表示動作或狀態的頻率。例如：

（16）這個丈孩子產[#61556;#61607;#61633;#61537;#61481;24]坑人。（這個家伙經常坑害人。）

（17）一到這會子，這花的葉子產會黃。（一到這時候，這種花的葉子常會發黃。）

例（16）中的“產”指“坑人”的頻率比較高。例（17）中的“產”表示“發黃”這種狀態的頻率比較高。

第二，“產”在句中通常和“會”或“好”等詞連用。例如：

（18）每[#61549;#61611;#61481;24]天那秧板田里的稻秧子產會招蟲叨。（過去那秧苗田里的秧苗經常被蟲吃。）

（19）這小孩產好頭疼。

如果實施動作的對象是物或表現事物的頻率狀態時，一般和“會”連用較多；如果實施動作的對象是人或是表示人在某種狀態下的頻率時，一般和“好”連用較多。

第三，“產”往往只用于貶義，主語實施這種動作或主語處在的狀態多為不好的東西。多表示一種責備或不滿，希望這種動作或狀態的頻率越小越好。這一點比“經常”的使用范圍要窄的多。例如：

（20）老爹有關節病，一到老陰天胳了拜子產好疼。（爺爺有關節炎，一到陰天膝蓋就經常好疼。）

例（20）中的“產”是表示不希望爺爺的膝蓋一到陰天就疼這樣的頻率。希望疼的頻率越小越好。

*（21）a.人王家臺子那幾個小兒蛋子成績多好吧，產好得獎狀。

b.人王家臺子那幾個小兒蛋子成績多好吧，經常好得獎狀。

例（21）a中“產”用在“好得獎狀”上是不合適的，這時可以替換為“經常”。

（二）句法分布

第一，“產”用于動詞前修飾動詞，表示動作的頻率。例如：

（22）別看他憨不拉式的，產好干那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別看他憨，但經常干出些意想不到的事。）

例（22）中“產”表現“干……”的頻率。

第二，“產”可以用于狀態形容詞前，表示這種狀態出現的頻率。例如：

（23）咱自家種的菜那熊葉子吧產會黃不掉戧的。（自己家里種的菜的葉子經常發黃。）

例（23）中的“產”表示“黃不掉戧”這種狀態出現的頻率。

第三，“產”可以用于主謂謂語句中表示主謂結構所表示的事物或狀態的頻率。

（24）每[#61549;#61611;#61481;24]年小的時候產好鼻子淌的任哪都是的。（以前小的時候經常淌鼻涕。）

例（24）中“產”表示的是“臉發紅”的頻率。

四、“一弄”[#61545;313#61550;#61611;#61518;51]

（一）語義特征

邳州方言里“一弄”有“經常”“動不動”的意思。例如：

（25）在家里閑蹲的時候一弄好編個筐子賣什么的。（在家閑著經常好編筐子賣。）

（26）他二大人還怪能來，一弄跑河里逮兩個魚去賣點錢。（他二大爺那人還很有本領，經常去河里捉些魚賣錢。）

（27）他騎洋車子一弄好跟人扛[#61547;#61505;#61518;35]仗，光這瞢子[#61549;#61611;#61518;313#61610;#61562;#61545;]就跟人扛了三回。（他騎車動不動就跟人撞，光這一陣子就撞了三次。）

（28）這熊稻地一弄就長弄么多黃子草，天天拔都拔不泛。（這稻地動不動就長很多草，天天拔都拔不完。）

例（25）、（26）中“一弄”相當于經常；例（27）、（28）中“一弄”相當于“動動”。

邳州方言里也說“經常”和“動不動”。“經常”是一個普通用詞，可以用于各種感情色彩的語境中。“動不動”在邳州話里通常被省為“動動”，是一個動詞的聯合性結構。從感情色彩上，邳州方言里“動動”通常用于表示責備或不滿，嫌這種事件或狀態的頻率過大。例（25）的言外之意是對“編個筐子賣”等事情發生頻繁表示贊許；例（26）對經常“逮魚賣錢”持贊賞態度。這兩例中的“一弄”可以替換成“經常”，但感情色彩不如“一弄”強烈。例（27）中對“騎洋車子扛仗”這件事頻繁發生表示不滿或責備；例（28）中對稻地經常“長很多草”表示不滿。這兩例中的“一弄”可以替換成“動不動”，但感情色彩也不及“一弄”更強烈。

“一弄”也可以表現狀態的頻率。例如：

（29）這一瞢子[#61549;#61611;#61518;313#61610;#61562;#61545;]天一弄就陰不著，任哪挺[#61556;#61633;#61545;#61518;55]潮爛醬的。（這一陣子天動不動就陰，到處都很潮濕。）

（30）這條洋灰路一弄就卜土扛煙[#61552;#61557;55#61556;#61633;#61557;24#61547;#61537;#61518;51#61545;#61537;#61481;313]的，也沒個人問。（這條水泥路動不動就灰塵滿天，也沒人管理。）

例（29）、（30）中，表示“陰”和“卜土扛煙”狀態的頻繁發生。

（二）句法分布

“一弄”可以和“好”“就”組合使用。共有以下幾種搭配形式：

“一弄……就”“一弄……好”“一弄……就好”當然“一弄”也可以單用。例如：

（31）他家的狗一弄咬俺家的小雞。

（32）這新媳子可口[#61547;#61633;#61611;313#61547;#61633;#61551;#61557;24]了，一弄就撅[#61556;#61694;#61561;#61611;55]她婆婆。（這個新媳婦太喜歡罵人了，經常罵她婆婆。）

（33）這個菜可難炒了，一弄好炒老了。（這個菜很難炒，動不動就炒過了。）

（34）俺答[#61556;#61505;313]沒事的時候一弄就好自己喝兩盅。（我父親沒事時經常好自己喝兩杯酒。）

“一弄”可以用在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前表示這個動作的頻率。如例（31）表示“咬小雞”的頻率。“一弄”可以修飾狀態形容詞，表示這種狀態的頻率。如例（29）表示“天陰”的頻率。

五、“產”“一弄”辨析

（一）語義特征辨析

兩詞都是中頻副詞，均有“經常”之意。但使用的范圍不同，“產”一般只用于對動作或狀態的高頻發生或出現表示不滿或責備；“一弄”可以用于對動作或狀態的高頻發生表示贊賞也可以表示不滿或責備。例如：

（35）a.他一弄就好給王寡婦家擔點水弄[#61550;#61611;#61518;51]點什么的。（他經常好給王寡婦家挑點水或做點什么的。）

*b.他產好給王寡婦家擔點水弄點什么的。

例（35）a中，“一弄”表示對事件發生的頻率的贊賞，所以例（35）b是不恰當的用法。

兩詞也有細微的頻率高低的區別。“一弄”的頻率較高，“產”較低。在使用頻率上，“一弄”使用頻率較高，“產”的使用頻率較低。“產”表示責備或不滿之意，但“產”表現的程度更深，有怨恨之意。例如：

（36）a.他種地一弄就種過界。

b.他種地產好種過界。

上例中，從頻率的高低排序是（36a）＞（36b）；從對“種過界”這一行為不滿程度排序是（36b）＞（36a）。

（二）搭配功能和句法分布辨析

在句法結構上，兩詞相同。都可以用在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前表示動作的頻率。也可以修飾形容詞表示這種狀態的頻率。

在搭配功能上有區別：

“一弄”可以有以下幾種搭配形式：“一弄就……”“一弄就好……”“一弄好……”“一弄會……”，也可以單獨使用。

“產”可以有以下幾種搭配形式：“產好……”“產會……”。

可見“一弄”的搭配組合形式最豐富。“產”搭配形式較少，不能和“就”搭配使用。例如：

（37）a.他一弄就來這一套。

*b.他產就來這一套。

例中（37）b違背了搭配原則，是不恰當的說法。

附 注：

①本文例句前帶“*”表示句子表述不當。例句后面括號中部分為

對例句中詞語或全句的普通話釋義。

②文中注音的調值說明：邳州話中四聲的實際調值為陰平313，陽

平55，上聲24，去聲5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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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鄒海清.現代漢語頻率副詞研究[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2005.

[3]江蘇省邳州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邳縣志[Z].北京：中華書局，

1995.

[4]蘇曉青，呂永衛.徐州方言詞典[Z].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6.

（徐君善 江蘇邳州 運河高等師范學校中文與社會系 221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