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陜西華陰方言表達程度之高的手段

摘 要：在華陰方言中，有諸多表達狀態程度很高的手段，本文分別從肯定形式、否定形式和固定形式三個方面來對其進行分析。

關鍵詞：華陰方言 程度 手段

華陰市位于陜西省渭南市的東部，東臨潼關縣，西接華縣，南依秦嶺與洛南毗鄰，北隔渭水與大荔相望。華陰方言屬北方方言中原官話關中片的一個地點方言。

在華陰方言中，除了有形容詞重疊的形式之外，還有諸多表達狀態程度很高的手段，它們作為一種表達情感的語言方式，被逐漸地多樣化與形象化，并且具有一定的靈活性。所謂“表達程度之高的手段”就是人們將自己對于某事物的極端主觀態度通過語言方式所表達出來的手段。”本文分別從肯定形式、否定形式、固定形式三個方面來分析。

一、肯定形式的表達

（一）A+太/太太

“太”用作程度副詞在古代漢語中就有，例如，東漢王符《潛夫論·忠貴》：“富貴太盛，則必驕佚而生過”。在近代漢語中，“太”也表示程度高，用于表達一種贊嘆的語氣。例如，《兒女英雄傳·第六十三回》中顧朗山道：“田大人太謙了，這樣一個斯文儒雅的公子，還教我等指教他，這話是說反了。”這種用法一直延續到現代漢語中。呂叔湘主編的《現代漢語八百詞》中對于“太”的第二點解釋中指出：“太”表示程度高。在普通話中，“太”作為程度副詞，一般置于形容詞之前，形成“太+A”的形式。從意義來看，這些形容詞都是表示事物屬性的性質形容詞。有描寫事物形狀特征的“寬、窄、長、高、厚”等，有描寫事物某一方面的數量特征的“多、重、遠”等，有描寫人某一方面的感覺特征的“苦、咸”等，有描寫人的某些言行特征的“謙、嚴、狠毒”等，有描寫時間特征的“早、晚”等。從音節特征來看，“太”修飾的形容詞多是單音節的，雙音節的非常少。

在華陰方言中，“太”作為程度副詞，也表示程度高。但是“太”的位置發生了變化，一般置于形容詞之后，形成“A+太”的形式，表程度更深又有“A+太太”式。例如：

（1）嫽太/太太。（非常好。）

（2）這娃瞎[xɑ#8308;sup2;]壞太/太太。

此種表達手段有時可用結構助詞“得”，但常常省略。在表示強調語氣時，“得”不省略，并且重讀。例如：

（3）哎呀，美得太。

（4）你娃就戧得太。（表示倔強，帶有強烈的譴責語氣。）

當形容詞為雙音節時，“得”常常省略。但表示強調語氣時，“得”不省略，并常常帶有語氣詞“呣”。例如：

（5）你今兒穿的衣服好看得太呣。

（6）你日子過得滋潤得太呣。

（二）A+扎[tsɑsup3;sup1;]+咧

“A+扎+咧”，比如說“嫽扎咧”，被許多人所熟知。這一表達手段多使用于單音節的性質形容詞并且只表示人某一方面的感覺特征。例如：

（7）嫽扎咧。（非常好，用于表達自己的感覺或評論他人或事物。）

（8）乏扎咧。（表示很疲憊。）

此句僅用于說話者表達自己的精神狀態。例如：

（9）干了一天活，把我乏扎咧。

﹡看你乏扎咧。（看你乏太/太太）

（三）A+□[naesup2;#8308;]+咧

此句式中形容詞的使用范圍與“A+扎+咧”的句式相同。

（10）美□[naesup2;#8308;]咧。（表示美到了極致。）

（11）瞎□[naesup2;#8308;]咧。（表示壞到了極致。)

（12）乏□[naesup2;#8308;]咧。（表示困到了極致。）

（四）A+怪/怪怪

“怪”作為程度副詞，宋代就有了。在近代漢語中，程度副詞“怪”可以修飾形容詞，表示形容詞的意義所具有的量達到的程度高。例如《紅樓夢·第三十六回》：襲人道：“今兒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的怪酸的。”現代漢語中，程度副詞“怪”也表示程度高，“很”“非常”的意思。用于口語，有比較濃厚的感情色彩，主要用來修飾形容詞和動詞性成分（主要是心理活動動詞），形成“怪+Vp+的”格式，如“怪好的”。

在華陰方言中，“怪”作為程度副詞用于形容詞之后，表示程度的加深，形成“A+怪”式，比普通話“怪+Vp+的”格式所表達的程度深。表程度更深還有“A+怪怪”式。有時還可加上結構助詞“得”，形成“A+得+怪/怪怪”式。但是一般情況下，結構助詞“得”往往省略。例如：

（13）美（得）怪/怪怪

（14）愁（得）怪/怪怪

（15）甜（得）怪/怪怪

（16）煩（得）怪/怪怪

以上各例，程度副詞“怪”修飾形容詞。這些形容詞從音節上看，以單音節形容詞居多；從意義上看，這些形容詞大多是描寫人的感覺的。

（五）A+加活/死

在普通話中，“活”和“死”作為副詞都可以用來表示程度的加深。“活”作為副詞，有“非常”義；“要死”表示達到極點，用在“得”字句里作補語。例如：

（17）簡直是活受罪！

（18）忙得要死。

在華陰方言中，用“A+加活/死”式來表達程度的加深。新派大多使用“A+加死”來表達自己強烈的感情色彩，老派大多不用此句式，而采用“A+加活”來表達。一方面老派認為“A+加死”式語言較為粗俗不雅，另一方面是因為忌諱。例如：

新派老派

（19）嫽加死 嫽加活

（20）美加死 美加活

（21）熱加死 熱加活

（六）都快A死得咧

“都快A死得咧”，常帶有埋怨及勸誡的感情色彩。例如：

（22）這幾天都快忙死得咧。

（23）還不做飯，我都快餓死得咧。

（24）你真兒現在都快美死得咧，再嫑胡想咧，多少人都羨慕你哩！

（七）A得趕啥一樣

“A得趕啥一樣”運用比喻的形式表達狀態程度之深。

（25）瓷得趕啥一樣。（貶義）

（26）美得趕啥一樣。（褒義）

（27）多得趕啥一樣。（中性）

這七種句式都適合于所有的感情色彩，第（一）和第（六）種表達手段可以表達說話者對自己的事物或狀態的評論；第（三）、（四）、（五）、（七）種表達手段多用來表達說者對他人的評論；第（二）種既可表達自己的感覺，也可表達對他人或事物的評價；其中，第（一）種表達方式使用的范圍最廣，也最常用。

二、否定形式的表達

（一）A得都沒[mosup3;sup1;]領咧

“A得都沒領咧”這一句式非常生動形象，常用于評論他人，多表達貶義的感情色彩。例如：

（28）張[t#642;#699;a#331;sup2;#8308;]得都沒領咧。（還有兩種說法：張得都沒眉[misup2;#8308;]眼[#565;#601;r#8308;sup2;]咧；張得都不□[t#642;#592;r#8308;sup2;]知道姓啥叫啥咧。）

（29）瞎[xɑ#8308;sup2;]壞得都沒領咧。

（30）幾天都沒回來，野得都沒領咧。

此種表達手段在用于親屬朋友之間時并非表達貶義的感情色彩。例如：

（31）“看我買這衣服，好看吧！”

“唉，張得都沒領咧。”

（二）A得沒[mosup3;sup1;]門

（32）美得沒門。

（33）瞎得沒門。

這一句式僅限于單音節形容詞。

（三）A得都不像啥咧

（34）騃得都不像啥咧。（指人很呆板。）

（35）這兩口好得都不像啥咧。（這兩口子感情很好。）

（36）這衣服大得都不像啥咧，咋穿哩嘛？（衣服太大，沒辦法穿。）

（四）八百年沒[mo31]V過（啥）一樣

“八百年沒V過（啥）一樣”這一句式表示“像從來沒有V過一樣”。用“八百年”這個概數表達程度之深，比喻對方的行為舉止夸張到了極致。

（37）八百年沒吃過（啥）一樣。

（38）八百年沒見過（啥）一樣。

（五）一□[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sup2;#8308;]都不……

“一□[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sup2;#8308;]都不……”這一句式表示“永遠都不……”，表達說話者對所談論對象的行為強烈不滿，從而表明自己的態度立場。

（39）一□[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sup2;#8308;]都不給你要錢咧。（永遠都不向你要錢了。）

（40）一□[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8308;sup2;][maelig;#771;sup2;#8308;]都不□[t#642;ao#8308;sup2;]□[t#597;iaelig;#771;sup3;sup1;]理睬你咧。（永遠都不理你了。）

這五種形式僅用于否定式。前四種表達手段多用于評論他人，第五種只表達說話者強烈的思想感情。

三、幾種固定形式

（一）蓋帽咧

（41）□[t#642;#645;#8309;#8309;f#601;r#8308;sup2;]這人在這一塊蓋帽咧。（這個人在這里是最好的。）

（二）神咧

（42）哎呀，看□[#565;iɑsup2;#8308;]弄得這啥神咧。（這個人干的事情非常好。）

（三）八輩子年前的事咧

（43）八輩子年前的事咧，你真兒（現在）才□兒 [t#642;#592;r#8308;sup2;]知道。

（四）沒[mo31]麻瘩

（44）“兀人咋樣嘛？”（那個人怎么樣？）

“好得沒麻瘩。”（非常好。）

四、結語

在華陰方言中還有一種表達狀態程度之高的手段。例如：

（45）騃[#331;aisup2;#8308;]板：騃得趕板一樣。（指人很呆板，死板。）

（46）瓷[#678;#699;#639;sup2;#8308;]錘：瓷得趕錘一樣。或瓷[#678;#699;#639;sup3;sup1;]得趕鷹一樣。（指人很笨，不靈活。）

（47）戧[#680;#699;ia#331;sup3;sup1;]倯：戧得趕倯一樣。（指人很固執、倔強。）

類似的還有迷倯、瓜倯、悶倯等說法，用法相同，都是罵人的話。

（48）黏[#656;aelig;#771;sup3;#8309;]糨子：黏得趕糨子一樣。（指人糊涂，思路不清楚。）

（49）木[musup3;sup1;]豬：木得趕豬一樣。（指人頭腦遲鈍，不靈敏。）

由以上各例可以看出，通過把詞語拆開來以后再用“A得趕……一樣”的固定句式進行表達。這些詞語都是偏正式名詞，由“A+N”構成。這些形容詞多為貶義色彩，名詞具有和形容詞相匹配的特征。例如：“板”因其材質和形狀，人們賦予了它“死板”“呆板”的附屬義，與“騃”（死板）所表達的意義相同。人們不會表達成“騃桶”，因為“桶”，內空，形狀多樣，人們也沒有賦予它呆板的附屬義，所以這種表達是錯誤的，也是不存在的。通過以上各例，我們能夠體會到拆開后的意思要強于合用，并極具形象生動之感，充分表達了說話者的感情色彩。

總之，在華陰方言中，有多種表達狀態程度之高的手段，并隨著語言的發展不斷注入新的活力，產生出多樣的形式，這一現象值得關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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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姣 西安 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71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