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潮汕方言“鐵”字的詞法功能研究

摘 要：“鐵”字在潮汕方言中不僅可以作名詞和形容詞，而且還可以充當(dāng)程度副詞，其中“鐵”字充當(dāng)程度副詞的用法與其在普通話中的用法有很大不同。本文通過對“鐵”字在潮汕方言中各種用法的研究，從詞法功能的角度對“鐵”字的潮汕方言用法進(jìn)行了歸納和總結(jié)。

關(guān)鍵詞：鐵 潮汕方言 詞法 程度副詞

一、“鐵”字的義項(xiàng)概述

（一）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義項(xiàng)

“鐵”字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有七個義項(xiàng)：①金屬元素，符號Fe。銀白色，質(zhì)硬，延展性強(qiáng)，純鐵磁化和去磁都很快，含雜質(zhì)的鐵在濕空氣中容易生銹。是煉鋼的主要原料，用途很廣①。②指刀槍等；③形容堅(jiān)硬；④形容強(qiáng)暴或精銳；⑤形容確定不移；⑥形容表情嚴(yán)肅；⑦姓。

（二）潮汕方言義項(xiàng)

潮汕方言中“鐵”字的義項(xiàng)與在漢民族共同語中的義項(xiàng)有相同和相異的情況，但在潮汕方言字典中對“鐵”字的意義卻缺乏一個完整的歸類和統(tǒng)一。

1.《潮汕字典》：鐵，啼字（入），五金之一，其作用最廣，故以為堅(jiān)強(qiáng)不屈之喻；不可磨滅亦曰鐵；顏色黑者亦曰鐵。

2.《實(shí)用新潮汕字典》：①金屬鐵器；②硬；同銕同鐵。

3.《（普通話對照）潮州音字典》：①本義；比喻義：②堅(jiān)硬；③剛直；④堅(jiān)定不移。

4.《說潮州話》：ti4，胎衣4，形：物堅(jiān)硬。

5.《（普通話對照）新編潮州音字典》：tih4，①本義；②（方）很，非常；③（方）像鐵一樣硬的；④姓。

6.《（普通話對照）潮汕十八音字典》：tih4，機(jī)他4，①本義；②堅(jiān)硬；③（方）很，非常。

7.《（普通話潮州話對照）新潮汕字典》：tih4，<胎（乜）>，剃4，①本義；②堅(jiān)硬；③意志堅(jiān)定；④確定不移；⑤殘暴或精銳；⑥借指兵器。

從以上相關(guān)字典考察，“鐵”字在潮汕方言中既有與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一致的義項(xiàng)，也存在著方言獨(dú)有的義項(xiàng)，而且各字典對于“鐵”字的詞性劃分也有所不同，主要劃分為名詞和形容詞。

二、潮汕方言中“鐵”字的詞法功能

（一）作名詞

“鐵”字作名詞的用法與現(xiàn)代漢語相近，表示“金屬鐵”以及由本義引申出的比喻義表示“堅(jiān)硬”等意義，用法也十分廣泛，常見于口語和書面語。例如：

（1）撮餅干硬過鐵。（普通話：這些餅干比鐵還硬。）

（2）遠(yuǎn)路燈芯重如鐵：路途太遠(yuǎn)，就是帶燈芯也麻煩[1]（P190）。（潮汕熟語）

（3）于是乎“伊人豈有吸用戒煙藥膏么？”亦成為長光里鐵般的擇婿標(biāo)準(zhǔn)。（鳳祠客億《長光里》）

（4）腰龜叔公曉得是“落藥”“落鐵”的結(jié)果。（鳳祠客億《長光里》）

“鐵”字有時在方言文本中會被臨時借代為“錢銀”，因?yàn)橹皇桥R時借代，因此只能作為一種特殊用法，而不能作為穩(wěn)定的詞法結(jié)構(gòu)。如例（4）中的“落鐵”便是以“錢銀來賄賂”的意思。

（二）作形容詞

“鐵”字作為形容詞時一般都以名詞重疊式形容詞[2]（P229）的方式出現(xiàn)，這與普通話中詞的兼類現(xiàn)象和活用現(xiàn)象有明顯不同。名詞重疊式形容詞是潮汕方言的詞法特點(diǎn)之一，且重疊為形容詞的名詞都是普通名詞，而絕非兼類的“名形詞”，這些名詞一般都是用來表示有形物質(zhì)或者某類具有特點(diǎn)的人物的[3]（P230）。對于“名詞重疊式形容詞”這種特殊的詞法特點(diǎn)，林倫倫先生在《潮汕方言與文化研究》中已經(jīng)作了較為全面的論述。“鐵”字在潮汕方言中的本義是表示“金屬鐵”，由名詞重疊為形容詞一般寫為“鐵鐵”，表示像鐵一樣硬的，常用于口語表達(dá)。例如：

（5）撮餅干凍到鐵鐵，無水食唔落。（普通話：這些餅干凍得鐵硬鐵硬的，沒有水的話吃不下去。）

（6）只尾魚飯鐵鐵，過夠力！（普通話：這條魚飯鐵硬鐵硬的，真夠勁兒！）

（三）作程度副詞

“鐵”字作程度副詞表示“很，非常”的義項(xiàng)屬于方言義項(xiàng)，常用于潮汕地區(qū)各個內(nèi)部的方言。而“鐵”字的這種特殊用法在林倫倫先生編著的《（普通話對照）新編潮州音字典》和楊揚(yáng)發(fā)先生編著的《（普通話對照）潮汕十八音字典》中雖有提及，但也僅僅是在語義層面將其歸為方言詞義，各種關(guān)于潮汕詞法特點(diǎn)的著作在談及程度副詞時也沒有將“鐵”字的程度副詞用法收入其中。由此可見，對于“鐵”字在潮汕方言中作程度副詞的用法，學(xué)界尚未有一致的定論，本文在此將對“鐵”字這一詞法功能作進(jìn)一步的分析和歸納。

1.“鐵”字作程度副詞的用法

副詞的主要語法功能是修飾動詞或形容詞[4]（P290），“鐵”字用作程度副詞表示“很，非常”義項(xiàng)的用法如下：

1）“鐵”字作程度副詞修飾動詞：鐵+動詞。例如：

（7）我鐵對唔起你。（普通話：我非常對不起你。）

（8）我鐵想打你。（普通話：我很想打你。）

2）“鐵”字作程度副詞修飾形容詞：鐵+形容詞。例如：

（9）只個人鐵強(qiáng)！（普通話：這個人非常厲害！）

（10）只支竹蒿鐵長。（普通話：這支竹竿很長。）

從以上用法和例子觀察，“鐵”字作為程度副詞的這種特殊用法與普通話中“特”字作程度副詞表“特別”的用法十分相近，不同的是潮汕方言中“鐵”字作為程度副詞僅用于口語表達(dá)，而普通話中“特”字的程度副詞用法在口語以及書面語中都是十分常見的。

2.“鐵”字作程度副詞與其他潮汕方言程度副詞的橫向比較

在潮汕方言中，還存在著其他程度副詞，包括單音節(jié)程度副詞和雙音節(jié)程度副詞。單音節(jié)程度副詞有“過”“真”“上”“好”等；雙音節(jié)程度副詞有“上頂”“狼戾”“死父”“無父”“死人”“死絕”“棺柴”等。“鐵”字的程度副詞用法與其他程度副詞相比較存在相同和相異之處，主要體現(xiàn)在句法結(jié)構(gòu)中與被修飾語的位置關(guān)系上。

表一：句法結(jié)構(gòu)中的相同點(diǎn)

舉例潮汕話與被修飾語的位置關(guān)系

鐵只撮餅鐵好食。

好只撮餅好好食。

過只撮餅過好食。

真只撮餅真好食。

上只撮餅上好食。

上頂只撮餅上頂好食。

狼戾只撮餅狼戾好食。

注：普通話這些餅非常好吃。

從表一可知，“鐵”字作為程度副詞的用法更多地與“好”“過”“真”“上”“上頂”“狼戾”等程度副詞相近，都是位于被修飾語之前。

表二：句法結(jié)構(gòu)中的相異點(diǎn)

舉例潮汕話與被修飾語的位置關(guān)系

鐵只撮餅鐵好食。

死父只撮餅死父好食。只撮餅好食到死父。

無父只撮餅無父好食。只撮餅好食到無父。

死人只撮餅死人好食。只撮餅好食到死人。

死絕只撮餅死絕好食。只撮餅好食到死絕。

棺材只撮餅棺材好食。只撮餅好食到棺材。

注：普通話這些餅非常好吃。

從表二可知，“鐵”字只能位于被修飾語之前用作程度副詞，而用較粗魯?shù)恼f法來修飾說明事物性狀的程度[5]（P252）的程度副詞如“死父”“無父”“死人”“死絕”“棺柴”等，既可以位于被修飾語之前作程度副詞，也可以位于被修飾語之后作補(bǔ)語。

三、結(jié)語

“鐵”字在潮汕方言中有名詞、形容詞以及程度副詞三種用法，其中作形容詞時具有方言詞匯的特殊表達(dá)形式——“名詞重疊式形容詞”；作程度副詞表示“很，非常”則與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鐵”字詞性和義項(xiàng)有較大的差異，同時也和其他潮汕方言程度副詞在句法功能上體現(xiàn)出與被修飾語位置關(guān)系的差別。潮汕方言“鐵”字句法功能的研究，從語音和語法方面揭示了漢語方言的差異。

內(nèi)容注釋：

①下文以“本義”代替。

引用注釋：

[1]林倫倫：《潮汕方言熟語辭典》，海天出版社，1993年版，第

190頁。

[2]林倫倫：《潮汕方言與文化研究》，汕頭大學(xué)出版社，1991年

版，第229頁。

[3]林倫倫：《潮汕方言與文化研究》，汕頭大學(xué)出版社，1991年

版，第230頁。

[4]胡裕樹：《現(xiàn)代漢語》，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90頁。

[5]李永明：《潮州方言》，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52頁。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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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倫倫.潮汕方言與文化研究[M].汕頭：汕頭大學(xué)出版社，1991.

[6]林倫倫.潮汕方言熟語辭典[M].深圳：海天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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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吳華重.（普通話對照）潮州音字典[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

社，1983.

[11]林倫倫.（普通話對照）新編潮州音字典[M].汕頭：汕頭大學(xué)

出版社，1995.

[12]劉堯咨.說潮州話[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xué)出版社，1995.

[13]楊揚(yáng)發(fā).（普通話對照）潮州十八音字典[M].汕頭：汕頭大學(xué)

出版社，2001.

[14]張曉山.（普通話潮州話對照）新潮汕字典[M].廣州：廣東人

民出版社，2009.

（吳宇翔 廣東汕頭 汕頭大學(xué)文學(xué)院515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