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移位的句首介詞短語狀語考察

摘 要：介詞短語的主要語法功能是在句子中作狀語和補語。其中作狀語的情況相當普遍。狀語在句子中一般認為有三個位置：在主謂之間、句首、句末，在句末時要與前面的成分用逗號隔開。介詞短語作狀語時，我們發現在這三個位置都能出現。但是有的介詞短語只能出現在句首不能移動。本文就是要找出這些介詞短語狀語，并試圖分析其原因。

關鍵詞：不可移位 句首 介詞短語 狀語

介詞短語在句中作狀語，一般認為能放在句首和主謂之間兩個位置。有些由于語用的需要也可以放在句末，但這不是介詞短語作狀語的常在位置。我們發現沒有只放在句末不能前移的情況。還有一部分介詞短語可以放在謂語后邊作補語，這也不在我們的討論之列。不可移位的介詞短語狀語就是指有些介詞短語作狀語的位置是非常固定的，即在句首的狀語不能移到主謂之間，在主謂之間的狀語也不能移動于句首。即使有些句子在句法表層上能夠移動，但移動后的句子在語義上明顯發生變化或者是語感上覺得非常別扭，人們在交際中一般不說，我們也認為是不可移位的。

那么，哪些介詞短語狀語只能位于句首呢？它們在各自的位置不能移動又有怎樣的限制條件呢？本文將從這兩方面來進行探討。

一、只能位于句首的不能移位的介詞短語狀語

介詞短語的主要語法功能是作狀語，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陳昌來（2002）把介詞分為主事介詞、客事介詞、與事介詞、境事介詞、因事介詞、憑事介詞、關事介詞、比事介詞等八類。每類介詞都可以放在主謂之間，而可以放在句首的有境事介詞、因事介詞、憑事介詞、關事介詞、比事介詞五類。樸成九（2006）認為能位于句首的介詞短語有表處所、原因、依據、目的等四類。我們從搜集到的語料中發現，可放在句首的介詞短語分為有標記和無標記兩類。

（一）有介詞標記的句首介詞短語狀語

1.“關于”“至于”類介詞短語

“關于”“至于”組成的介詞短語作狀語大都只能放在句首，這已是語法學界普遍的認識。如：

（1）關于瘋子提著水淋淋的衣服，老郵政弄的人此后幾乎天天傍晚都看到。（余華《河邊的錯誤》）

（2）關于妓女是不是女人天生的職業這個問題，我和父親發生了爭論。（朱文《我愛美元》）

（3）關于自己現行的生活方式，李老師早巳形成兩種解釋。（池莉《你以為你是誰》）

（4）關于這一點，在當時是至關重要的，我們是不和沒身份的人打交道的。（王朔《動物兇猛》）

（5）至于微觀世界中分子和原子的運動，人們用眼睛根本無法直接看到。

（6）至于能否達到這個限額，政府是不管的。

（7）至于這些人是怎么沖過去的，圈外人一般不大清楚。

（8）至于舉行這次首腦會議的地點，穆薩認為也不存在問題。

以上例句中由“關于”“至于”組成的狀語只能放在句首，一般不能移位于主語后，如例（1）不能說成“老郵政弄的人[關于]瘋子提著水淋淋的衣服，此后幾乎天天傍晚都看到。”例（2）也不能說成“我和父親[關于]妓女是不是女人天生的職業這個問題發生了爭論?！崩?）～（8）也都不能像這樣移位，否則句子不能成立。

2.句首的表處所狀語

“在”引導的處所狀語放在句首，而后續部分發生在這個空間里，這個處所狀語不能移至句中，否則句子不能成立。

（9）在這條窄街上，沿街的住戶門口，都堆放著雜物。（王安憶《發廊情話》）

（10）在一家人家門口的空地上，我看見一位紅襖綠褲的老者。（葉彌《明月寺》）

（11）在那些燈光暗淡的房間里老少咸集。（同上）

（12）在這尚武成風的武陵山一帶，道上的規矩是男不和女斗。（歐陽黔森《斷河》）

以上四個例句的句首狀語都不能移動。

3.表對象的介詞短語

有一部分表關涉對象的介詞如“對、對于、針對”等引導的介詞短語可以位于句首。其條件是當謂語動詞是判斷詞“是”或形容詞短語等，主語又不是指人的詞語時，位于句首的“對”引導的介詞短語不能移至主謂之間，否則句子不成立。

（13）對這件事情，你的看法是片面的。

（14）對那個頑皮的學生，我是很失望的。

（15）對一個小學未畢業的人來說，這幾乎是奇跡。

（16）對這個古怪的將軍，我們的感覺挺復雜的。

4.“依據”類表憑借的介詞短語

“依據”是句子語義結構中施事者進行動作行為時所依據的標準、前提或基礎。（陳昌來《介詞與介詞功能》2002）依據類介詞短語如果介引規律、原理、規定、看法、觀點等詞時，緊跟著是這些規律、原理、規定、看法、觀點的內容，且句子主語又不是依據類介詞短語的施事，介詞短語在語義上就指向主語后的部分。介詞短語放在句首，一般不能后移。如：

（17）根據貨幣流通規律，貨幣發行量應該等于商品價格總額比貨幣周轉次數。（《人民日報》1993年8月）

（18）根據疾病流行的規律，宋某已不具有傳染性。（新華社2004年新聞稿）

（19）根據佛家觀點，佛指舍利的出現和歸隱有一定規律。（同上）

（20）根據一個老早就為大家所熟知的辯證法規律，錯誤的思維一旦貫徹到底，就必然要走到和它的出發點恰恰相反的方向。（《21世紀的牛頓力學》）

以上四例，介詞短語的語義都不指向整個句子的主語，而是指向了整個句子，一般不能后移放在句中。

5.“表時間的句首介詞狀語

表時間的介詞“當、當……時候/以前/之后、在……時候/以前/之后、自（從）打……以來/起/以后”等引導的時間介詞短語置于句首時，介詞后如果是一個主謂短語，那么這個介詞短語不能移至句中位置。如：

（21）當我陷入無言的時候，薄師傅卻說話了。（葉彌《明月寺》）

（22）當他意外得知錢紅出自知識名門時，他為自己非凡的眼力驕傲。（須一瓜《雨把煙打濕了》）

（23）當他們再次注意到老宋時，白菜已被搬運一空。（鐵凝《逃跑》）

（24）當我向神明的使者虔誠跪拜的時候，我倒有了信心。（巴金《十年一夢》）

（二）無介詞標記的句首介詞短語狀語

介詞短語作狀語時介詞有時是可以隱現的，特別是在句首作狀語。我們把這種隱現的介詞短語叫作無標記的介詞短語。這些介詞短語的位置十分固定，一般不能后移。我們還發現有標記介詞短語與無標記介詞短語出現在句首并不具有對稱性，無標記句首介詞短語有以下幾種情況：

1.表時間的無標記句首狀語

上邊討論了表時間的介詞“當、當……時候/以前/之后、在……時候/以前/之后、自（從）打……以來/起/以后”等介引一個主謂短語作為整個句子的話題時，不能后移到主謂之間。如果不用介詞“當”時更是不能移動。如：

（21）a.當我陷入無言的時候，薄師傅卻說話了。

b.我陷入無言的時候，薄師傅卻說話了。

c.薄師傅我陷入無言的時候卻說話了。

2.表處所的無介詞標記句首狀語

介引處所的介詞短語中如果介詞隱現，這個狀語的位置固定，不能移動。如：

（25）（在）教室里，同學們歡喜雀躍。

＊同學們教室里歡喜雀躍。

（26）（從）家到學校，我大約需要半個小時。

＊我家到學校大約需要半個小時。（句意發生了改變）

（27）（在）桌子的中央，一碗白花花的米飯讓人怪眼饞的。

＊一碗白花花的米飯桌子的中央讓人怪眼饞的。

以上三例介詞隱現，整個介詞短語具有了話題的性質，在時間上是說話的起點，根據時間一維性原則，如果移至句中，就打破了時間的先后順序。所以是不能移動的。

3.表關涉對象的無標記句首狀語

部分表關涉對象的介詞短語置于句首，介詞隱現后，位置固定，不能后移。如：

（28）（對）劉正這一次發言的態度我很贊成。

（29）（對）新媳婦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很關心。

（30）（對）那個傷員藏的地方我總是不放心。

以上三例有爭議，有人認為句首的介詞短語已不是介詞短語，在句中也不作狀語，而是作了主語。我們認為，介詞隱現后，它的語義角色沒有發生變化，還是指關涉的對象，所以在句中作狀語。

二、句首介詞狀語不能移位的原因分析

位于句首的介詞狀語不能移位到句中，主要受到這幾方面的限制：

（一）話題原則

陳昌來（2002）指出，位于句首的介詞短語多少都可以介引帶有話題性質的成分，介詞短語往往指明“Np+Vp”的時間、空間、話題等，這些語義都是說話的起點、話題或背景。說話的起點在語言序列上一般位于句首，不能做位置的移動，有的也能移動，但位置移動了會直接影響句子的信息結構和信息安排，即位置移動后不再是說話的話題。試比較：

（31）a.在這個問題上，我沒有發言權。

b.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發言權。

（32）a.在語法研究方面，他是有貢獻的。

b.他在語法研究方面是有貢獻的。

像前面的例（1）～（8）“關于”“至于”類介詞短語也是句子的話題，位置固定，根本無法移動，否則句子在句法表層是不能成立的。

（二）語義轄域原則

所謂語義轄域是指受某個形式的意義影響的語言片段。也是指謂詞邏輯詞中指量詞約束的范圍。（王維賢，1999）句首的介詞短語的語義轄域如果管到同一主體同一場合所發生的不同行為或者不同行為主體的幾個事件，這個介詞短語狀語只能位于句首。

（33）在課堂上，有的同學在寫字，有的畫畫。

（34）在昨天的那節體育課上，同學們跑完步，隨后就自由活動了。

例（33）“在課堂上”管轄了兩個“有的”，所以不能把“在課堂上”移至句中。例（34）“在昨天的那節體育課上”管轄了同一主體的的兩個事件，所以不能移動。表處所的介詞短語也遵循這條原則。

（三）認知心理原則

戴浩一（1988）在《時間順序和漢語的語序》一文中提出了時間順序原則（PTS），并用它來解釋現代漢語的語序問題。戴文認為漢語中兩個語法單位之間的順序由它們的概念領域里的時間順序決定的，并以此解釋動詞之前的介詞短語的順序。石毓智在《時間一維性對介詞衍生的影響》一文中也提到了現代漢語中動作的出現總是在時間軸上先后出現的，它們在語言中的投影就表現為語序的先后。綜合以上觀點，我們認為句首的介詞短語不可移位的原因也受時間順序的影響，不管是表時間還是憑據等都是如此。如：

（35）他走進教室的時候，我們已經上了兩節課了。

（23）當他們再次注意到老宋時，白菜已被搬運一空。

三、結語

句首不能移位的介詞短語的情況是復雜的。通過語料分析，我們認為主要有表關涉、表對象、表時間、表處所、表憑借等幾種情況，每種情況都有其限制條件。不可移位的原因一般有話題的語用原因、語義方面的原因和認知心理方面的原因。

參考文獻：

[1]陳昌來.介詞與介詞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

[2]戴浩一.時間順序和漢語的語序[J].國外語言學，1998，（1）.

[3]樸正九.現代漢語介詞短語的分布類型及其語法條件[J].紹興文

理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版），2006，（3） .

[4]石毓智.時間的一維性對介詞衍生的影響[J].中國語文，1995，

（1）.

（范光林 成都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