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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索

2010-12-31 00:00:00劉慶邦
北京文學 2010年9期

畫神成鬼,索國欣畫鐘馗打鬼,卻打到了自己頭上,究竟他自己是神還是鬼?擅寫農村和農民的劉慶邦,此次將觸角伸向畫界,他會怎樣伸展拳腳?

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索國欣作畫時總要把窗子關起來,關得嚴嚴實實,不知冬夏春秋。他家住在四樓向陽的房間,臥室和客廳的窗子都是朝南開。窗下不是一條河,而是一條馬路。馬路離墻根近了些,公交車的大肚皮像是隨時都會擦在墻上。索國欣幾乎不敢開窗,他一開窗,汽車聲、人聲、狗聲、蒼蠅聲等,就進來了。涌進窗戶的不止是各種各樣的聲音,還有大量的灰塵。要是任憑滾滾灰塵往屋子里涌,索國欣就不用作畫了,灰塵就替他把畫作好了。比如說他早上在白紙上放一支筆,到下午把毛筆拿起來看,變灰的紙上就會留下毛筆白色的印跡。

把窗子關嚴不算完,索國欣提筆作畫之前,還要先用耳塞把兩個耳孔塞起來。有的畫家習慣一邊聽音樂,一邊作畫,靠音樂啟動靈感。索國欣戴耳塞不是為聽音樂,為的就是把自己的耳朵堵住,把嘈雜的聲音堵在耳門之外。他的耳塞不是塑料的,是木頭的;里面也不是空的,是實的,隔離雜音的效果還可以。他聽人說過,德國有一個音樂家叫貝多芬,貝多芬還不到三十歲就成了聾子。耳聾后的貝多芬沒有耽誤作曲,相反,貝多芬最好的曲子都在耳聾之后譜寫的。索國欣從貝多芬那里受到了啟發,貝多芬是作曲家,他是畫家,都是搞藝術的,他堵塞兩耳,是取向貝多芬學習之意。

他的雙耳被堵上了,兩只眼睛還張開著。一幅畫作了一半,眼角那里似乎接收到一些閃動的信息。什么在閃動呢,不會是樓房在搖晃吧?他扭臉往窗外一瞅,哦,下雪了!雪下得還不小,大雪片子正漫天飄飛。這是入冬后的第一場雪。今年的雪來得真早,小雪的節氣還沒到,大雪就下來了。雪是云的精靈,也是扎了翅膀的雨,搞藝術的人沒有不喜歡雪的。索國欣有些欣喜,他放下畫筆,暫停作畫,到窗子那里去看雪。一般人看雪,看得比較籠統,看到的是漫天白,一地白。索國欣用畫家的眼光看雪,既看到普遍,又看到個體。他捕捉到一朵雪花,就一直盯著那朵雪花看,看那朵雪花在空中怎樣飄舞,到底能飄舞多長時間,最后落在什么地方,落地的那一刻是什么狀態。他的看很快有了結果,也有了結論。他看到的結果是,那朵雪花橫著飄,斜著飄,飄著飄著,就一頭栽在地上。這座城是煤城,地面都是黑的。雪花一栽到地上,就被黑化掉了。他得出的結論是,凡是在天上飛的東西,不管怎樣不愿落地,不管怎樣掙扎,最終還是逃不過落地的命運。

索國欣在畫室里隔著窗玻璃看雪還不夠,他取下耳塞,把扎成羊尾巴的頭發散開,還要到臥室的陽臺上去看雪。為了顯示一個畫家的風采,索國欣留的是垂肩的長發。在作畫時,他用一根橡皮筋把頭發扎到腦后。一不作畫,他就把橡皮筋扯下來,把頭發瀟灑開。把花白的頭發扎起時,索國欣露出圓圓的臉和白白的脖頸,很像是一個女人。而把頭發散開呢,他更像一個半老的女人。他推開臥室的門,又拉開陽臺的門,來到了陽臺上。他家陽臺沒有封閉,站在陽臺上跟站在雪地里差不多。落在陽臺上的雪總算沒有化掉,正一層一層積累下來。路上的汽車和行人仍然不少,但由于大雪一個勁地向下壓,把嘈雜的聲音壓制住了一些。也是因為大雪的壓制的作用,灰塵都趴在地上,暫時起不來了。索國欣一伸手,幾朵雪花就翩然落在他手上。新雪如新娘,他連著念了好幾聲好雪,好雪。

妻子梅祥文正在臥室的大床上睡覺,睡得蒙頭蓋腦。索國欣從陽臺上回到臥室時,順便把下雪的消息對妻子報告了一下。他認為下雪的消息是好消息,好消息須和家人共同分享才是。然而妻子對他的報告沒有任何反應。他走到床前,把妻子蓋著的被頭拉開一點,再次報告說:哎,下雪啦,下得挺大的。不料妻子說:下個破雪有什么稀罕的,下雪不下雪和我有什么關系!如同潔白的雪花落在爛泥里,索國欣的好心情頓時受到打擊。他一時想不出下雪有什么稀罕的,也說不出下雪和妻子有什么關系,罵了一句去你媽的,帶上門回到畫室去了。

所謂畫室,就是他們家的客廳。因客廳的面積大一些,可以擺得下畫案,就被他據為自己的畫室。除了帶陽臺的臥室,他們家還有一個五六平方米的小儲藏室,在陰面。索國欣把儲藏室收拾出來,放進一張折疊床,每天晚上湊合著把自己“儲藏”在里面。雪還在下,索國欣沒有接著作畫,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妻子每天晚上出去打麻將,白天回來睡覺,已經變成了一個黑白顛倒的人。他早就不喊妻子的名字,給妻子起了一個外號叫麻客。妻子成夜成夜與麻將為伍,不是麻客是什么?他們這里以前就有麻客的說法,麻客泛指社會上一些不務正業的混混兒。那時他不是很理解,干嗎用麻客命名那樣的人呢?自從妻子迷上了麻將,他才明白把那樣的人叫成麻客是有道理的,也是有深意的。妻子跟人打麻將是來錢的,說白了就是賭博。參與賭博的人,歸根結底都是輸,既輸錢,也輸人。一個輸來輸去的女人,哪里會有什么好心情呢?哪有心思關心什么下雪不下雪呢?說到底,這就是一個庸俗的人和一個藝術家的區別啊!

索國欣接到一個電話,才扎起頭發,塞上耳塞,繼續作畫。電話是畫商老桂打來的,問他貨準備得怎樣了。貨,指的是索國欣的畫作。老桂為索國欣的畫作找買主,代理銷售。畫作在索國欣手里稱美術作品,到老桂手里就成了貨物。索國欣這次準備交給老桂二百幅畫,再有三十幅就湊齊了。他沒有順著畫商的說法,把畫說成貨。他讓老桂晚上到他家取畫。

當畫家的各有拿手絕活兒,有的畫驢,有的畫馬;有的畫魚,有的畫蝦;有的畫草,有的畫花,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索國欣畫什么呢,他目前只畫人物,而且只畫一個人物。這個人物你說他是神也可以,他的名字叫鐘馗。退休前在中學當美術老師那會兒,索國欣只是一個業余畫家,畫什么沒什么準稿子。他畫過偉人,畫過李玉和、李鐵梅、阿慶嫂。還畫過勞動模范、礦山女工等。人家讓他畫什么,他就畫什么,稱得上是筆墨跟隨時代走。時代改變之后,特別是他退休之后,他的腦子才變成了自己的腦子,他的手才變成了自己的手。有一段時間,仕女圖比較受歡迎,他就集中精力畫仕女圖。西施、貂蟬、楊玉環等,許多古典美女都被他畫過。他畫的王昭君還參加過市里的美術展覽呢。就是在那次展會上,他認識了畫商老桂。老桂悄悄告訴他,不要再畫什么仕女圖了,現在仕女圖都臭滿大街了,撮堆賣都沒人買了。當時正躊躇滿志的索國欣對老桂的話很是不愛聽,他說他追求的是藝術,表達的是自己的審美訴求,畫出來的畫自己滿意就行了,至于有沒有人買,他并不在意。老桂不同意他的說法,老桂說畫兒就是商品,商品只有進入流通領域,才能實現其價值,束之高閣就沒有價值。畫家怎么了,畫家也是人,也離不開人間煙火,也得喝酒,吃肉,旅游,搞小姐。老桂勸他眼睛要向下看,要關注民間的趣味和需求,如果把民間的市場打開了,財源才會滾滾而來。過了幾天,老桂給他打電話,問他愿意不愿意畫鐘馗。鐘馗?鐘馗是個面貌很兇的人物,跟仕女不可同日而語,他從沒有想過畫鐘馗。他說開玩笑。老桂說:你如果愿意畫鐘馗,我一百塊錢一張收購,你畫多少我收購多少。索國欣很快在腦子里算了一下,他的退休工資一個月還不到兩千塊錢,如果畫上二十張鐘馗,所得報酬就超過了一個月的工資。他沒說畫不畫,卻問老桂:鐘馗是驅邪鎮鬼用的,你怎么想起來讓我畫鐘馗,畫那么多鐘馗有人買嗎?老桂說:這個你就不用管了,現在鬼多嘛,需要的鐘馗當然多。索國欣說:鐘馗是個粗枝大葉的人,畫鐘馗倒不難。不過呢,這個事情你得讓我考慮一下。老桂說:你必須盡快給我一個答復,這個生意如果你不做,愿意做的人多的是。我看你老兄為人比較厚道,我才把錢讓你賺。你要是錯過機會,可別埋怨我不想著你。不管你做不做,你都要保密,不要把商業信息透露出去。索國欣畫了三幅鐘馗,試探了一下,老桂果然給了他三百塊錢。

一和鐘馗交上手,索國欣眼里就只有鐘馗,顧不上再賞雪。鐘馗環眼,闊嘴,胡須堅硬如戟。鐘馗身著綠袍,足蹬粉靴,手持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甚是威風八面。引人注目的是鐘馗的嘴,鐘馗的厚嘴唇被畫得血紅血紅。何以如此呢?據索國欣解釋,別看鐘馗寶劍高舉,鐘馗并不使用寶劍斬鬼。鐘馗抓到一只小鬼兒,撕巴撕巴,連皮帶毛,就吃到肚里去了。鐘馗的嘴唇為什么這樣紅?那是小鬼兒的血染成。索國欣畫鐘馗已經胸有鐘馗,駕輕就熟。一開始,他畫鐘馗還得打草圖,畫得還比較慢,兩三天才能畫一張。后來,他刷刷刷直接勾勒,出畫速度明顯加快,一天就能畫兩三張。再后來,他一天可以畫五張。現如今怎么樣呢,他一天畫十張鐘馗老神都沒問題。如果有人登門要得急,他甚至可以來個立等可取。索國欣幾乎變成了一個印刷鐘馗的機器。他過去是隨著時代走,現在是以市場為導向,跟著市場走。窗外的雪花還在飛,索國欣一連畫了三張鐘馗才收手。

吃過晚飯,披一身雪氣的畫商老桂按時來到索國欣家。老桂本身不是畫家,但他也是畫家的作派,留的也是長發。索國欣把頭發扎成了羊尾巴,他把長發扎成了馬尾巴。老桂跟索國欣一塊兒喝過酒,一塊兒泡過腳,還一塊兒干過別的,彼此已經很熟。老桂一進門,就拍著索國欣的肩膀叫索老哥,給索老哥道辛苦。索國欣說:你這貨,下雪天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離過大年還有一個多月,老桂把索國欣畫的這批鐘馗說成是年貨,說賣年貨得搭過年的車,搭不上車就得甩。索國欣最不愛聽老桂把他的畫作說成是貨,一說成貨就有貶低的意思。他說:什么年貨不年貨,雞鴨魚肉、白菜蘿卜才是年貨。老桂說:你還在端,還是放不下你的身段兒。我說年貨怎么了,對鐘馗老兒沒有一點兒貶低的意思。鞭炮蠟燭是年貨,誰敢說春聯年畫不是年貨!鐘馗捉鬼圖不過是年畫之一種罷了。索國欣說:什么藝術品一到你們手里就實用化了,庸俗化了,中國的藝術家就毀在你們這幫商人手里。老桂笑了,笑得挺吊詭的樣子,說:老哥你說對了,你一點兒都不糊涂。但你不要忘了你們的同行鄭板橋鄭老板子怎么說的,遇事還是糊涂一點兒好。老桂對索國欣透露了一條新信息,東南亞的那些華僑也很喜歡鐘馗,下一步他要為索國欣畫的鐘馗開拓國際市場,給老哥掙一些馬幣、新幣、泰銖花花。索國欣說,他什么洋幣都不稀罕,只要人民幣就夠了。

扯了一會兒淡,他們兩個開始交易,老桂一手交錢,索國欣一手交貨。畫價降下來了,不再是一百塊錢一張,先是從一百塊降到了八十塊,又從八十塊降到了六十塊。而且,款項也不是一次付清,拿走畫時先付一半,另一半待畫賣完后再付。為降價錢和付款的事,索國欣曾和老桂爭論過,爭論得還很激烈,兩個人幾乎惱了。但爭到后來,妥協的只能是索國欣。資本的力量是強大的,是支配性的,誰讓人家老桂是出資方呢!六十塊乘二百,應是一萬兩千塊。砍去一半,只剩下六千塊。老桂在交付索國欣六千塊之前,還要把貨的張數兒數一數。一五一十數完了貨,老桂說:老哥你蒙我!索國欣問什么意思。老桂把摞在一起的貨一指,讓索國欣自己數。索國欣不數,說誰做的活兒誰心里有數兒。老桂說:我也不相信老哥成心蒙我,這不符合老哥的一貫風格。但這批貨確實不夠二百張,只有一百八十張。一張畫兒不是一張錢,老桂想掖起來也不容易。他把老桂看了看,只好自己動手數。沒錯兒,整整少了二十張。鐘馗是他親手繪,繪一個,他記一個,明明繪了二百個鐘馗,怎么少了二十個呢,真是見了鬼了。

妻子梅祥文穿好了羽絨服,戴好了圍巾,又要出門去參加夜戰。索國欣喊住了她,問:梅祥文,是不是你動了我的畫兒?梅祥文正往腳上套皮棉靴,沒說話。索國欣讓她說話。梅祥文反問:什么?你讓我說什么?索國欣說:你不要裝聽不見,我問你是不是動了我的畫兒,你要老實交代。梅祥文說:誰稀罕你的破畫,白送給我,我都不要!索國欣說:家里沒來過別人,畫兒又不會扎翅膀飛走,不是你動的是誰動的?你這個小偷兒!梅祥文說:放屁,你才是小偷兒呢,你是大偷,你把破爛貨都偷到家里來了。索國欣沒有阻止妻子出門,沒有再對妻子繼續追問。妻子說他是大偷,他知道妻子的話里指的是什么。當著老桂的面,他倘是和妻子吵下去,不知妻子會說出什么更加難聽的話。老桂說算啦算啦,有多少張我取走多少張就是了。老哥是快槍手,放走幾只兔子不算什么,還有更多的兔子等著你打。老桂口頭給索國欣下了新的訂單,要索國欣在春節前再畫二百張鐘馗。

接下來,索國欣畫出的新一張鐘馗,不僅面目更兇惡,更具霸氣,而且融進了新的創意,與以前的鐘馗都不一樣。鐘馗右手仗劍,左手握著一只小鬼兒。小鬼兒的腰極細,細得像蛇的腰一樣。由于鐘馗把小鬼兒的腰握得極其用力,小鬼兒的上身和下身都有些冒突,像是隨時都會爆破的氣球。小鬼兒顯然是一只女鬼,因為小鬼兒尖鼻子尖嘴,一只腳上還穿著一只紫色的高跟鞋。若仔細分辨,便不難發現,女鬼的眉眼是取材于他的妻子梅祥文。梅祥文把他氣壞了,他一生氣,便生出了這樣的創意。俗話說憤怒出詩人,他這是憤怒出畫家。

如此有創意的畫作,索國欣當然不會賣給老桂。他用透明膠條,把人們稱為“賜福鎮宅圣君”的鐘馗貼到妻子床邊的墻上去了。他敢斷定,那二十幅畫作必是梅祥文拿走的。一個夜夜賭博的人,看見一張白紙都恨不能把白紙變成錢。既然知道鐘馗能換錢,她不偷偷地把鐘馗換成錢才怪。以前他畫了那么多鐘馗,散到人間去捉鬼。原來他家里也有鬼,鬼就在他妻子梅祥文的心里。他怎么沒想起留一張貼在家里,借助鐘馗的神威,驅一驅妻子心里的鬼呢!索國欣有一個朋友,朋友的老婆老是在外邊偷情。朋友為了震懾老婆,就讓索國欣給他畫了一張鐘馗,貼在老婆床頭。據朋友講,自從家里請進了兇神鐘馗,老婆老實多了。索國欣希望,他在妻子床邊的墻上貼鐘馗,也能收到殺雞給猴兒看的效果。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窗外一片白。妻子從外邊回來,一進臥室,就把墻上醒目的鐘馗看到了。妻子喊:索國欣,你過來!索國欣知道妻子喊他是什么事,他還是問:什么事?妻子說:我讓你過來!索國欣到妻子的臥室去了。妻子一指墻上的鐘馗,問:這是誰干的?又是一夜不宿,妻子臉色發白,眼圈發青,形象很不好。索國欣說:你不要急嘛,有話好好說。快過年了,我看墻上有些空,幫你裝飾一下。妻子說:裝飾個鬼,我看你是別有用心。說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索國欣說:也沒啥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幾年,咱家里有一些鬼氣。索曉明的事咱就不說了,就說你吧,自從你退休之后,好像被鬼纏了身一樣,就沒高興過。另外,咱家出的一些事也讓人匪夷所思。比如那二十張畫兒,到底到哪里去了呢?你也沒拿,我也沒拿,要不是有鬼作祟,該怎么解釋呢!我的意思咱們也利用一下鐘馗的力量,為咱家驅驅鬼氣,改改運氣。妻子說:你不要疑神疑鬼,你自己就是一個鬼,一個活鬼。驅鬼首先應該從你自己身上驅起。要不是你把華子雯那個女鬼勾引到家里來,咱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索國欣說:你不要再提華子雯,我跟她早就一刀兩斷了。妻子說:騙你的鬼去吧,要說你和那小婊子斷了,鬼都不信。我問你,你賣畫兒的錢都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填到華子雯的褲襠里去了?一個當老師的,長期跟自己的女學生鼠竊狗偷,你不是鬼是什么?姓索的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看見你把那小婊子弄到家里來,我一定告訴她老公,讓她老公拿槍崩斷你的腿。索國欣說:典型的麻客語言,麻客的話都是虛構。妻子說:不許走,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口口聲聲美術美術,藝術藝術,我還真以為你會成為一個畫家呢。原來你畫的都是騙人的玩意兒,你不過是一個要飯的而已。都怨我當初瞎了眼,沒看清你的真實面目。索國欣說:誰說我的畫兒不是藝術,只要是老百姓需要,就是藝術。妻子說:老百姓需要,我不需要。你現在就把你的破爛玩意兒給我撕下來。你撕不撕?你不撕我撕。妻子跳上床,三把兩把就把索國欣新創作的鐘馗捉鬼圖扯了下來,并握成一團。妻子本打算把握成一團的畫兒砸在索國欣身上,見索國欣離開了臥室,她就把紙團子狠狠地砸在了床前的地上。

索國欣到外面去了,他在雪地里走走停停,想哭的心都有。他心里說:畫家,畫家,當一個畫家真難哪!這時,華子雯給他發來了一條短信。華子雯早就不叫他索老師了,稱他欣哥。短信說:欣哥,干嗎呢?還在家里炮制黑煞星呢,累不累呀!趁雪還沒有化,出來走走吧!想你的雯。知他者,華子雯也。按他此時的心理需求,他真想回一個短信,把華子雯約出來。但他沒有回信。華子雯還是他的學生時,他們兩個就好了,一直好到現在。有一天晚上,他留華子雯在他的儲藏室里過夜。原以為妻子整夜在外邊搓麻,不會發現他和華子雯的關系。哪里料得到呢,那天半夜里妻子突然回來了,把他和華子雯雙雙堵在屋里。華子雯當學生時就去過他們家,妻子一眼就把華子雯認了出來。把柄藏不住,他只好把把柄交給妻子。從那天起,妻子算把他的把柄抓牢了,動不動就拿把柄說事兒,以把柄為抓手,把他搖晃得夠嗆。可怕的是,華子雯的丈夫是一位警察,手里掌握的有槍。萬一哪天他把妻子惹急了,妻子把他的把柄也授予華子雯的丈夫,那麻煩就大了,恐怕不止是搖晃的事,拿把柄當槍靶子的可能性都有。罷罷罷,他和華子雯的事還是暫時收斂一些。走到一家飯店門口,索國欣看見門口一側堆了一個雪人兒。雪人尖頂猴腮,鼻子上按著半截胡蘿卜,嘴里還插著帶過濾嘴的煙把子。雪人兒做成這樣,索國欣看得直搖頭,覺得一點兒美感都沒有。

他沒有給華子雯回短信,華子雯把電話打來了,說:欣哥,拿糖啊!索國欣明白華子雯的話是啥意思,卻故意跟華子雯打啞謎,說:我沒拿糖,我只拿了一根胡蘿卜。華子雯說:胡蘿卜我也要,我吃。索國欣說:不巧,晚了一步,我剛把胡蘿卜給雪人兒當鼻子用了。華子雯撒嬌,說,不嘛,人家就是要吃胡蘿卜嘛!索國欣安慰她:胡蘿卜太細了,哪天我給你一根紅薯。華子雯樂了,說: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不給我紅薯,我就讓鐘馗辦了你。索國欣說:鐘馗是我的兵,不會聽你指揮。華子雯說:你管鐘馗,我管你,我指揮你,就等于指揮鐘馗。索國欣說:好好好,你厲害。

為了緩和和妻子的沖突,索國欣想出了一個主意,對妻子說:哎,咱倆一塊兒畫畫兒怎么樣?妻子說:你少拉攏我,我才不畫那破玩意兒呢!索國欣說:你不是埋怨我賣畫兒的錢不給你花嗎,你只要答應跟我合作,每賣掉一張畫兒,我就給你三十塊錢。這叫見面分一半,怎么樣?妻子說:你明知道我不會畫畫兒,你這不是畫一個餅讓我吃嘛!索國欣說:咳,只要你跟著我,畫畫兒有什么難的。我畫輪廓,你往上涂色就行了。鐘馗穿的是綠袍子,你就往袍子上涂麥葉綠。給鐘馗涂紅嘴唇更容易,你平時怎么給自己的嘴涂口紅,照樣給老鐘涂就是了。妻子問:你說每畫完一張就給我三十塊錢,是嗎?索國欣說:一張一付錢顯得有點薄氣,也不像開夫妻店的道理。我打算十張一付,每完成十張,我就付給你三百塊錢。妻子說:說話算話!索國欣說:鐘馗作證。

這天下午,他們兩口子合作,把鐘馗畫到了第八張,忽聽見門口傳來“嚓嚓嗦嗦”的聲音,像是已經把鑰匙插進了他們家的鎖孔里,卻打不開鎖。一聽到這異常的聲音,兩口子互相對視了一下,頓時有些警覺,并緊張起來。妻子示意丈夫不要出聲,卻把一根手指豎在自己的橫嘴上。他們知道,家門上的鑰匙除了他們兩口子有,已出嫁的獨生女兒索曉明還有一把。前一兩年,趁他們兩口子不在家,索曉明分期分批,把索國欣收藏的陶罐、瓷瓶、字畫、硯臺、集郵冊等,都拿出去賣掉了。為了避免索曉明把家里的床鋪和畫案也運出去賣掉,他們兩口子才去掉舊鎖,換上了現在這把新鎖。

外面的人打不開門,便開始叫門:爸,開門!果然是索曉明的聲音。索曉明一邊叫門,一邊開始用腳踢門,把門踢得砰砰響。

如果不給索曉明開門,她會一直這樣叫下去,踢下去,并把鄰居引出來。索國欣還是過去把門打開了。

索曉明很不悅,問:怎么回事,你們是不是換鎖了?

索國欣說:鎖還是原來的鎖,可能是你的鑰匙出了問題。

索曉明說:不可能!

兩口子一齊往索曉明臉上瞅。有一個事實讓他們痛心疾首,也讓他們諱莫如深。那個事實像毒蟲一樣,一點一點噬咬他們的心,他們對毒蟲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么孽,才遭此報應,使女兒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媽媽小心地問女兒:明明,我聽說你不是要去郊區三個月嘛,怎么才去一個多月就回來了?

索曉明說:我戒毒戒得快嘛,我已經把毒癮戒掉了,我再也不沾那玩意兒了。你們沒發現我吃胖了嗎?沒發現我的氣色比以前好嗎?

爸爸媽媽都承認,索曉明是比去戒毒所之前胖了點兒。但他們將信將疑,毒癮是那么容易戒掉的嗎?據說人一旦染上毒癮,想戒掉比活活扒下一層皮來還難呢!爸爸還是說:戒掉了好,戒掉毒癮明明還是我們的好孩子。毒癮是魔鬼,明明戒掉了毒癮,等于戰勝了魔鬼。

索曉明瞥了一眼畫案上的鐘馗畫兒,說:戰勝魔鬼,那我不也成了鐘馗嘛,女鐘馗。說著,自己笑起來。

說鐘馗,道鐘馗,當索曉明知道了媽媽現在正幫爸爸畫鐘馗,蹺起大拇指,連連夸獎,說老索家變成了真正的鐘馗制造廠。索曉明稱,她這次正是為鐘馗的事來的。她建議,以后家里生產的鐘馗產品不要再交給畫商賣了,畫商低價收,高價賣,錢都在流通環節被畫商賺走了,對畫家來說太劃不來。鑒于此,她要來包銷家里的鐘馗產品,這叫產銷一條龍,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索國欣和梅祥文的心一下子又沉入苦海。他們聽出來了,也看出來了,索曉明眼里盯的還是錢,仍在毒坑里沒有出來。他們斷定,索曉明一定是從戒毒所里偷偷跑出來的。千般無奈,萬般無奈,他們只好把剛畫完的八張鐘馗讓索曉明拿走了。

再畫出新的鐘馗,他們不放在家里了,給鄰居家一點保管費,托鄰居替他們保管。每畫出三五十張,索國欣就給老桂打電話,讓老桂把畫兒取走。當索曉明上門索畫兒時,索國欣就謊稱自己最近身體不好,沒有靈感,畫畫兒很少。

當畫兒又攢夠幾十張時,索國欣給老桂打了兩次電話,老桂都沒有來。索國欣第三次給老桂打電話,老桂說:尊敬的索畫家,對不起,您的畫兒我不能賣了。索國欣問為什么。老桂說:我說了您別介意,鐘馗本來是一個神,人家說,您把神畫成鬼了。

作者簡介:

劉慶邦,男,1951年生于河南沈丘,當過農民和礦工。現為北京作協駐會作家。主要作品有《走窯漢》《鞋》《梅妞放羊》。發表于本刊1997年第1期的短篇小說《鞋》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1990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96年當選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

責任編輯 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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