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薪入罪”領航收入分配改革

2010年“兩會”期間，中華全國總工會(全總)副主席張鳴起呼吁應該在《刑法》中設立惡意欠薪罪。“對欠薪逃逸這樣的惡意欠薪要加重處罰的力度，增加違法的成本”，全國總工會保障工作部部長鄒震表示，這有利于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切實維護低收入工人的權益。

2010年9月2日，全總召開新聞通氣會，引人關注的是:全總新聞發言人、宣教部部長李守鎮在會上重申了全總對“惡意欠薪罪”納入《刑法》的態度。

在“十一五”與“十二五”規劃承啟關鍵期的2010年，關于“縮小貧富差距和收入分配改革”的話題成了中國社會關注的領域。中國官媒坦言，目前收入差距過大已是不爭的事實，收入差距已接近社會所能忍受的“紅線”，分配不公已成為中國經濟社會向前發展的一大障礙，“分好蛋糕促和諧”勢在必行。

勞動報酬初次分配之“惡意欠薪”

2010年9月18日，湖北省住建廳發出通知，要求進一步加強全省建設領域清欠工作，徹底消除強制要求農民工用飯菜票消費沖抵工資等各種拖欠現象。

通知的發出，緣于9月中旬央視《焦點訪談》的一次報道，報道的內容主要關于“武漢多個工地自行印制代金券內部流通”。

武漢市山河集團銀泰大智家園工地，表面上與其他工地無異，但在這里，工人們使用內部飯票買飯，看起來和一般的食堂沒什么兩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飯票不必用錢買，而是隨便領。

自行印制代金券，并在內部進行流通，工人們每月除領取少量現金之外，只能領到一些這樣的票證，工人們用餐和購買煙酒都需用這種代金券購買。

類似這種自行印制代金券的現象，在武漢工地并不罕見，奇怪的是，工地負責人卻并不愿意承認存在用代金券購買商品的現象。

在武漢多個工地，農民工每月只能領到10%到20%的現金工資，其余錢中有一部分變成飯票錢票。在各個工地內，一“票”在手，吃飯、抽煙、喝酒、購物，無所不能。工資變飯票的事實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玄機呢?

《勞動法》第50條規定:“工資應當以貨幣形式按月支付給勞動者本人，不得克扣或者無故拖欠勞動者的工資”。

然而，就是這種既有違公平正義、又觸犯國家法律的代金券，竟然在武漢許多工地成為“硬通貨”，面對多次舉報和種種問題，當地有關部門卻表示“第一次聽說”。

面對質疑，有工地負責人稱，讓工人們領飯票是一種借支。把賬一算，原來在借支過程中，工人的月工資被分解成現金、飯票錢票兩部分，而兩者之和遠遠小于應得工資，通過這種“制度設計”，無形中把工人的一大部分工資堂而皇之地拖欠下來。

借支的結果是，工人每月被拖欠的工資少則一兩百，多則幾千塊。對工人來說，每月被拖欠的工資越多，年底拿不到全額工資的風險越大。而年底無法兌現工資這種事，在武漢市不止一次發生。

來自于老板的“代金券”可能變成“白條”。有些老板到了年底，沒有錢發放工資了，甚至連以前承諾的“在年底發放工資”也無法兌現，如此一來，代金券就成為了真正的“白條”，農民工一年的辛苦就可能打水漂了。

有評論指出，代金券只不過作為一個隱形“馬甲”，以此來變相克扣、抵押農民工工資，不論他們作何辯解，都無法遮掩其“工資白條”的本質。

2010年8月23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刑法修正案(八)草案》時，但同時，增加了“惡意欠薪罪”，規定“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或者以轉移財產、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的，要負刑事責任。

欠薪劣跡依法不可赦

欠薪問題，已由個別勞資糾紛演變成一種社會現象。每到年終歲尾，討薪“新聞”總像幽靈一樣在大江南北游蕩。

近年來，有媒體把民工討薪稱為“最頻繁發生的悲劇”。

2010年1月13日，據《檢察日報》報道，來自河北的28歲打工者高志強，在向老板討要工錢時，被包工頭叫來的人捅傷，右腎被切除。7年前，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替重慶普通農婦熊德明討要工資，這一舉動感動了國民，同時也在中國掀起了農民工工資清欠的討薪行動。

在現實中，農民工通過法律途徑來維權，會因各種阻力而舉步維艱。農民工為了討回自己的勞動所得，有些不得不采取“跳樓”“跳橋”等極端方式，有些可能還會像高志強一樣付出慘重代價。

拖欠農民工工資的不良雇主并不在少數，面對政府強硬措施和司法機關強制執行，他們往往能欠就欠、能拖就拖，拖不過去了才“擠牙膏”般地“兌付”。僅2009年，全國總工會共為41萬多名農民工討薪9.9億元。

截至2009年底，全國工會建立勞動法律監督組織38.6萬個，受理違法、違規案件7.1萬件;建立各類勞動爭議調解組織43.9萬個，受理勞動爭議36.2萬件;建立法律援助機構6269個，受理法律援助案件5.8萬件。

《勞動法》和《勞動合同法》對用人單位的欠薪違法行為雖都有明確規定，但實施現況卻不盡如人意。《勞動法》只作了原則性規定，并沒有具體的處罰細則。

2010年初，在一些地區接連發生因企業特別是建設領域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嚴重影響社會穩定。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下發專門的緊急通知，要求各地區、各有關部門和單位加大工作力度，切實解決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問題。

但此后一些企業變相欠薪現象卻有所抬頭屢屢出現，諸如將最低工資標準當最高工資來發放、延期發工資“同工不同酬”“無底薪產銷指標”、以實物、催收貨款抵工資等等。

近年全國“兩會”期間，“欠薪”都是熱門話題。2010年3月，全國總工會副主席張鳴起呼吁在刑法中設立“惡意欠薪罪”，有人則主張增設“欠薪罪”，明確對欠薪逃匿等惡劣的行為追究刑事責任。

2010年8月23日，惡意欠薪罪擬納入刑法一事，在全國人大常委會分組審議上得到大多數委員和列席會議的代表的支持。主要意見是惡意欠薪罪入刑，凸顯我國法律對民生保護的加強，同時委員和代表呼吁簡化維權程序，體現預防犯罪的立法目的。

《刑法》增設惡意欠薪的罪名后，司法機關將可以依法對采取轉移資產、關廠逃匿等違法手段惡意欠薪并情節嚴重者追究刑事責任。

欠薪入罪的分配改革背景

9月2日，中華全國總工會新聞發言人李守鎮表示，全總將繼續推動《工資條例》等相關法律法規的出臺，從源頭上維護職工收入分配權益。對于有些用人單位的惡意欠薪行為，全總一直在建議立法機關盡快修訂刑法，將“惡意欠薪罪”納入刑法。

將刑罰手段與民事訴訟以及政府部門的“清欠”等措施結合起來，才能更有效地從根本上解決惡意欠薪這個“老大難”問題。這對于規范勞資關系、穩定社會公共秩序和增強社會公眾的安全感，都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李守鎮強調，全總將與有關部門加強配合，共同推動、建立和完善工資支付保障制度，力求從制度機制上保障職工工資的依法及時支付。

與此同時，另一個不容忽視的背景是，我國深化收入分配改革已箭在弦上，中國高層近期密集釋放關于解決收入分配不公的信息。

胡錦濤主席在深圳特區建立30周年慶祝大會講話中數度提到“收入”，要求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調整國民收入分配結構，增加城鄉居民收入，多渠道增加農民收入。溫家寶總理在今年的國慶招待會致辭時強調，不斷增加城鄉居民收入，扭轉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的趨勢。

中國體制改革研究會會長宋曉梧表示，收入分配改革到了現在，已不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一個管理體制的問題，關鍵就要看政府能否下定決心。

雖然改革草案尚待發布，但“調低擴中限高”的總體思路已然清晰。只是它面臨的現實障礙也不容小視。

目前各級政府已頻頻出手，農民工工資問題提前被提上了各級政府工作日程。以北京為例，在京務工的低收入員工將有維權漲薪的機會。

目前，北京最低工資標準已經調整到每月960元。但是在工會二季度職工隊伍狀況分析會上，有職工反應月收入低于800元。部分企業將最低工資直接作為員工的基本工資，被稱為“地板工資”。

2010年8月25日，北京市總工會出臺《關于進一步加快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工作的通知》，提出今后職工月工資低于1100元的企業，將逐一開展工資集體協商，力爭在年內全部建立工資集體協商機制。

北京市總工會人士透露，這樣做并不意味著薪水低的企業馬上就能維權漲薪，因為很多企業并沒有工會，“工會主要是促進勞資雙方協商談判，工會并不直接參與要求漲薪水。”

市場議價型工資被納入“十二五”日程

2010年9月1日，青海省開始調整全省最低工資標準，自2010年2月1日江蘇率先上調最低工資，半年已過，全國除港澳臺外的31個省份已有27個省份調整了最低工資標準。

從多個省市相繼上調最低工資標準，到惡意欠薪有望寫入刑法;從部分國有壟斷行業實施“限薪”，再至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密集調研與討論，皆預示出躑躅不前的收入分配改革將迎來實質性突破。

在“十一五”與“十二五”規劃承啟關鍵期的2010年，關于縮小貧富差距和收入分配改革的話題成了中國社會的聚焦領域。中國官媒坦言，目前收入差距過大已是不爭的事實，收入差距已接近社會“紅線”，分配不公已成為中國經濟社會向前發展的一大障礙，“分好蛋糕促和諧”勢在必行。

有專家提出，“十二五”期間勞動報酬占初次分配比重的增長應不低于5個百分點，2020年這一比重要將恢復到50%左右，同時要確保財政支出中每年用于民生福利部分的增長高于財政收入3到5個百分點。

近年來，內需不足日益成為中國經濟發展中的突出問題，工資性收入增長緩慢是制約民眾消費能力和內需乏力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使得消費需求這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難以發揮應有作用。

2010年9月25日，在中國宏觀經濟論壇第三季度報告發布會上，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楊瑞龍在題為《工資形成機制變革下的市場導向型經濟結構調整》的報告中說，工資形成機制變革進一步推動收入分配改革，工資形成機制變化有助于縮小各部門工資收入水平之間的差距，改善收入分配結構。

楊瑞龍稱工資水平的上漲由人口、周期、政策、結構等等綜合因素造成，在保留工資和勞動力市場供求關系的共同推動下，農民工工資形成機制正在從傳統的生存工資法則轉向保留工資約束下的市場議價型工資法則轉變。

如果說做大社會財富這個“蛋糕”是政府的責任，那么，分好這個“蛋糕”就是政府的良知，廣大民眾對解決分配不公充滿期待。當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態勢良好，各方面承受能力增強，有條件、有能力逐步解決該問題。官方研究機構人士指出，收入分配改革的整體指向應是“調低、控高、擴中、打非、規灰”。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部部長余斌指出，“十二五”期間如何優化調整收入分配格局，成為推進經濟體制改革和發展方式轉變的重要環節。

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即將邁入新的周期。《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的建議》已經進入最后的編制階段，2010年10月中旬，已向社會公開發布征求意見稿，并交由中共十七屆五中全會討論通過。2011年3月份的全國兩會上將審議通過并付諸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