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拉結合型涉農供應鏈的構建與運作

[摘 要] 目前，國內外理論界關于推拉結合型供應鏈及延遲策略的討論，主要集中于非農環境。但是，無論是進一步的理論推演，還是對實踐現狀(案例)的發掘，都顯示出在涉農領域發展推拉結合型的涉農供應鏈的重要價值。本文基于強烈的現實立場和問題導向，從運營管理(生產計劃和庫存控制)和供應鏈節點互動的角度，通過對黑龍江北大荒米業相關實踐過程的概括和提煉，剖析了推拉結合型供應鏈在涉農領域運作的特征與條件。

[關鍵詞] 推拉結合型供應鏈; 涉農供應鏈; 延遲; 客戶訂單分離點

doi : 10 . 3969 / j . issn . 1673 - 0194 . 2010 . 21 . 025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 - 0194(2010)21- 0045 - 03

供應鏈設計是供應鏈管理(SCM)理論的中心內容之一。早期，Fisher等提出了“面向產品設計供應鏈”的理念后，Martin Christopher，David Simchi-levi，Douglas.M.Lambert、馬士華等供應鏈學者進一步推進和改善了這一理論。其中一個重要貢獻就是，在綜合推式供應鏈(Push SC)與拉式供應鏈(Pull SC)各自優勢基礎上提出了推拉結合型的供應鏈(Push-pull Supply Chain)，從而彌補了孤立模式的不足。

目前，國內外理論界關于推拉結合型供應鏈及延遲策略的討論，主要集中于非農環境。但是，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買方經濟的強化、IT技術向涉農領域的進一步擴散以及農業高新技術(特別是生物技術)提供的戰略性契機，在我國，以伊利、蒙牛、光明乳業、雨潤、雙匯等為代表的國家級涉農龍頭企業的供應鏈實踐步伐明顯提速，進而也反襯出相關理論總結的滯后。本文基于強烈的現實立場和問題導向，從運營管理(生產計劃和庫存控制)和供應鏈節點互動的角度，通過對黑龍江北大荒米業相關實踐過程的概括和提煉，剖析了推拉結合型供應鏈在涉農領域運作的特征與條件。

一、推拉結合型供應鏈及其向涉農領域的擴展

1. 推動式供應鏈與拉動式供應鏈

推動式供應鏈運作方式是以制造商為核心，按照預測生產產品，產品生產出來以后從分銷商逐級推向最終用戶，通過建立庫存來平衡供需的矛盾。與拉動式供應鏈相比，推動方式可以使得制造廠及其供應商盡量不受外界波動的影響，充分利用其生產能力，提高生產的效率，并可實現運輸的規模效應。但也存在固有的缺陷，由于制造商處于主動地位，而靠近客戶的分銷商和零售商處于被動地位，結果造成企業對多樣化和個性化需求的響應能力較差，存在供應鏈上企業訂貨和存貨數量逐級放大的牛鞭(bullwhip effect)效應。

拉動式供應鏈堅持一切始于顧客，顧客的需求是供應鏈中信息流、物流和資金流的驅動源。這樣，不僅大大減少供應鏈中的庫存，減少企業的產品促銷成本與缺貨成本。但其缺點也很明顯，就是生產批量小，難以獲得規模效應，同時要求供應鏈實現信息的高度共享和同步化，對企業的敏捷性、柔性能力要求高。

2. 推拉結合的供應鏈

推式供應鏈與拉式供應鏈各有優勢，同時又有不同的缺陷。而推拉結合的供應鏈是對上述兩種方式的一種補充。其運作方式是將產品從原材料到最終用戶的整個過程分為兩個階段:推動階段和拉動階段(見圖1)。在推動階段，供應鏈是靠生產推動來維持的。制造商通常以備貨方式(MTS)組織生產。在拉動階段，則是以顧客為中心來拉動的。通常按訂單方式(MTO)組織生產。“推拉結合”模式的理論依據是:雖然最終用戶的需求千差萬別，但所有需求中可能存在著通用的部分，通過產品結構和制造過程的重組，可以使定制產品中的通用部分以大規模生產方式生產，而個性化部分則通過定制化方式生產。

推動階段和拉動階段的分界點稱為客戶訂單分離點(Customer Order Decoupling Point，CODP)。CODP是指企業生產活動中由基于預測的庫存生產轉向響應客戶需求的定制生產的轉換點。在該點處對計劃的制訂和過程的優化不再依據對需求的預測，而是依據客戶訂單和企業內自身的資源配置等情況。

3. 推拉結合型的涉農供應鏈

涉農供應鏈(Agriculture Related Supply Chain，ARSC)是以農業原材料或衍生生物質(Biomass)作為后續各階段生產加工和運銷主要對象的供應鏈的總稱[1]。

迄今為止，ARSC設計是一個鮮有人研究的領域。早期Fisher等提出了面向產品設計供應鏈的理念后，一個一般化的假設是將“農產品/食品”作為“功能性產品”，整體性地視為效率敏感型供應鏈的工作對象。但是，無論是進一步的理論推演，還是對實踐現狀的發掘，都顯示出這一假設是有問題的。特別是，在長鏈/形態高度變換鏈下，或者在一體鏈模式下，功能型產品與創新型的定位將非常困難，單純的推式與拉式策略的適用條件可能是不充分和不準確的，這就意味著我們需要新的解決思路，或者說，在涉農領域同樣存在發展推拉結合型的涉農供應鏈的必要性。

事實上，隨著農產品(食品)市場的全球化，渠道權力向零售商的轉移，特別是大規模定制的要求，許多農產品(食品)作為一種功能性產品其需求卻演化得易變且難以預測。例如，荷蘭維京大學(Wageningen University)的Jack G.A.J. van der Vorst，Stephan J. van Dijk，Adrie J.M. Beulens基于對荷蘭Wings Legs公司的調研，進行了一項關于在家禽供應鏈實施延遲策略的研究[2]。研究認為，“雖然大部分情況下禽肉供應鏈指向精益(lean)運作，然而，考慮到需求不確定性以及更短前置期的壓力，供應鏈的一部分應該設計得敏捷(agility)”。其他學者[3]，如Thomas，Staatz，and Pierson等研究指出，對于食品制造商、分銷商和零售商而言，促銷已是司空見慣，進而引發巨大的價格波動(price swings)和庫存堆積(inventory build-ups)。因而建議在食品業生產中“除非客戶有需求，否則就不啟動生產”。上述研究，揭示出發展推拉結合的涉農供應鏈的理論和實踐價值。當然，這種開發顯然面臨諸多約束與挑戰。

二、黑龍江北大荒米業的推拉結合型供應鏈

2006-2010年間，得到教育部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資助，我們對第三批監測合格的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的供應鏈管理(ARSCM)狀況進行了文獻分析或實地調研。研究發現，大部分涉農龍頭企業采用的是單純的推式或拉式供應鏈系統;但是，極個別的企業(如黑龍江北大荒米業)顯然致力于建設一種推拉結合型的供應鏈。

制米業是一個競爭非常激烈的行業。黑龍江省北大荒地區是我國著名的優質米——粳米的產區，2002年以前，整個地區制米廠的運營管理方式較為傳統落后;為此，黑龍江農墾總局于2002年決定成立北大荒米業有限公司，徹底重組制米廠的業務流程。黑龍江農墾總局下屬105個農場的近30家制米廠整合為北大荒米業公司，2003年底，該公司被北大荒農業股份公司成功收購，成為北大荒農業股份公司控股的子公司，主要從事水稻加工和銷售、稻米副產品及其再利用、稻谷和糧油購銷、稻米相關產品的科研與開發等生產經營活動。目前北大荒米業的年加工能力為265萬噸左右，是國內規模最大的稻米加工企業。

自2001年建立和改制以來，北大荒米業逐步建立起一個部分延遲的推拉結合型的供應鏈(其結構和特點見圖2)，使得一年四季，經銷商在任何時候下達訂單，北大荒米業都能按時出貨。

目前，運營模式改革及IT系統的實施[4]，使北大荒米業每年:加快原糧庫存周轉，減少資金占用1 200萬元;節約生產成本200萬元;監督原糧收儲，增收700萬元;合理庫存采購，節省采購資金270萬元。這一體系的建立及其取得的一些成功，呈現這樣一些特點:

1. CODP建立的有效權衡:價值與成本

東北大米只產一季，每年九、十月黑龍江省水稻收獲季節里，絕大部分制米廠都加緊把稻谷收進來，制成大米，通過經銷商銷售出去。制米廠們既需要減輕庫存壓力，還要在收獲的季節盡可能把所有產品銷售出去。但是，大米是低價值、大批量的產品，其保管儲存的成本較高，所以制米企業很難像家電、汽車等工業企業一樣，全年都能進行平穩而持續的生產，它們的經營必須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下半年“消化不良”，上半年“等米下鍋”。

與這些企業不同，北大荒米業的下屬制米廠收到稻谷以后，并不急于全部加工成大米，而是先把稻谷在倉庫中儲存起來，直到接到總公司通過閉環系統傳來的訂單后，才開始加工。這里，一個重要的權衡是:儲存稻谷的成本比儲存大米要低很多。此外，現加工的大米比較新鮮，能拿到好的售價。

2. 基于客戶要求建立的集成IT系統

企業未建，IT先行。早在2001年11月6日，北大荒米業組建的同時，就成立了電子商務中心(電子商務部)。以后，北大荒米業投入430萬元，應用K/3及ERP應用系統，自主開發了公司的閉環管理系統和原糧收購系統。2004年公司獲得中國信息化500強稱號，并獲得了ERP應用獎。2005年在中國信息化大會上榮獲信息化影響中國競爭力百強。通過持續建設，北大荒米業得以通過核心業務閉環系統和制米廠業務系統的有機結合，把從采購到銷售的整個產業鏈有機納入IT系統中，初步實現用工業化的手段來經營農業的設想。

北大荒米業的核心業務閉環系統是為了適應按單操作的流程、針對下游客戶(經銷商)設計的管理系統。而在這一系統下，任何一個想和北大荒米業做生意的經銷商，都必須按照北大荒米業的業務流程運作(見圖3)。通過閉環信息系統的管理，北大荒米業的核心業務，如經銷商管理、訂單管理、排產、物流、財務管理等環節得到了有機結合，實現了按訂單生產和一年四季穩定經營。

① 一個有交易意圖的經銷商首先向北大荒米業發送一個訂單。② 訂單進入信息系統后，系統會首先對其信用進行判斷。③ 當系統認可這個訂單后，就進入排產環節。在這個環節，系統會按照產品代碼選擇原糧、包裝物、交貨時間、產能等參數，自動把滿足條件的制米廠全部顯示出來，確定滿足上述條件的制米廠后，向其下達生產指令。④ 制米廠在接到生產指令后，會從倉庫里提取稻谷，加工出成品大米。⑤ 其后的儲運、銷售、財務部門則會根據生產指令發運、進行銷售確認、自動生成憑證進行應收賬款和賬齡管理;同時，系統自動生成憑證記入總賬。客戶回款將按照北大荒規定的回款方式，由系統自動沖減總賬中的應收賬款。

制米廠業務系統是為規范管理制米廠在原糧收購環節的行為而開發的。北大荒米業旗下有29家全資制米廠，另外在蘭州、江蘇、廣東、上海等地還設有控股生產廠。在糧食收購期(每年10月份開始到下年的2月底)，北大荒米業以純市場化的行為用貨幣收購農場職工和農戶的原糧。糧食從運到制米廠的大門開始，化驗員化驗的數據就要立即輸入系統;稱糧食的磅和系統相連，重量數據可以即時通過系統傳到北大荒米業位于哈爾濱的總部;同時，所有這些數據還會自動傳送到各制米廠的財務系統中去，由財務直接付錢并開具發票。這個系統把制米廠原來的手工業務流程重新組織并加以優化，通過計算機基本實現了自動化，在很大程度上杜絕了人工操縱的漏洞。

目前，北大荒米業位于哈爾濱的總部與其所有制米廠都通過光纖相連接，因此盡管制米廠遠在數百公里之外，但通過業務系統，各制米廠的一舉一動猶如就在眼前。通過重新設計整個流程并通過IT系統把它固化下來，北大荒米業解決了制米廠分布式管理的問題，把各制米廠變成了完全受總部控制、管理的生產車間。制米廠業務系統一方面保證了總部對制米廠的控制，另一方面也制約制米廠必須準確、及時地發放收糧款(不人為克扣農戶，不拖欠農戶糧款)，由此保證了農民的利益不受到制米廠的“侵犯”，整個產業鏈條保持同步、良性發展。

3. 銷售網絡建設與物流支持

完善的銷售網絡，順暢安全、均衡供貨的物流通道是北大荒米業能夠及時獲取需求端信息，驅動生產、運輸及配送，有效響應客戶需求的重要支持條件。

一方面，截至2009年，北大荒米業在國內27個省市及地區建立了銷售網絡，涉及全國6 257家大中超市和門店。同時，公司開發出高中低檔大米及精品雜糧、米糠油等6個產品系列、26個品種、45個單品。2009年3月，北大荒米業與各地簽約經銷商進行對接，將精品雜糧與大米同步進入商場超市。

另一方面，近年來，北大荒米業積極打造物流優勢，以建設一體化的供應鏈。一是依托鐵道部大客戶這個資質，多條途徑放大物流能力。包括利用糧食運輸專項支持政策，積極與鐵道部、哈鐵路局溝通協同，最大限度地擴大計劃運量。公司現已被列入黑龍江省經貿委、哈爾濱鐵路局確定的黑龍江省鐵路運輸66家重點保障企業。二是與大連港務局、營口港務局等合作，以擴大陸海分流總量，中轉分流擴大運量;三是探索與中海、中集、中鐵等大集團的物流戰略合作，擴大運量。

4. 按訂單制造的經營模式的重要前提

利用訂單驅動生產，并整合上下游資源是許多企業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情。北大荒米業的初步成功，除了IT技術的有效選擇與運用，更重要的是其實力和戰略思想對上下游具有吸引力。首先，北大荒米業規模大，信用等級較高，可以從銀行貸到款，資金流量充足。“大樹下面好乘涼”，作為整條產業鏈的龍頭，為上游農戶、中間環節的制米廠和下游的經銷商都提供了充分的保障，所以上下游都愿意依附于北大荒米業共同發展，對其推行的信息系統也心甘情愿采用。其次，在下游經銷商環節上，北大荒米業的高市場占有率和全年隨時供應的優勢，提高了客戶價值，保證了合作經銷商的利潤空間和發展空間。

三、結束語

黑龍江北大荒米業的實踐表明，在涉農環境下，運用延遲策略并發展推拉結合型的涉農供應鏈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當然，成功的運作需要內外部一些重要條件的滿足和達成。

此外，可以看到，北大荒米業建立的CODP位于其涉農供應鏈的中端(即大米加工制造環節內)。而一些學者認為，“在農產品供應鏈中使用延遲策略，一般不是用在(農業)生產環節，而是在(農產品)加工、銷售環節”。本文認為，CODP能否建立在涉農供應鏈的前端(即ARSC上游農業生產環節)，不宜過早定論，也許今后的實踐中會出現一些令人欣喜的突破。

主要參考文獻

[1] 張晟義. 供應鏈管理:21世紀的農業產業化競爭利器[J].中國農業科技導報，2002，4(5):62-66.

[2] Jack G A J Vorst，Stephan J van Dijk，Adrie J M Beulens. Supply Chain Design in the Food Industry[J].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n Logistics Management， 2001，12(2):73-86.

[3] Robert P King. Supply Chain Design for Identity Preserved Agricultural Products[R]. Seminar Presentations at the University of Minnesota，2000.

[4] 趙水忠. IT讓北大荒米業成為賣大米的“戴爾”. [EB/OL]. http://www. e. chinabyte. com/4972111497. shtml，2005-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