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孩子們刻苦學習,從周一到周五清晨到夜間,周六周日奔波于各種輔導班,我就開始思考一些與時代潮流可能格格不入的問題:孩子們的童年只能用來讀書嗎?為什么成年人可以享受每周僅工作五天每天只工作八個小時的待遇,卻不允許孩子們有片刻的喘息呢?教育的大部分內涵體現在孩子們身上就只是學業(yè)成績嗎?
2006至2007年在倫敦所接受的教育給我提供了一個可資比照中西教育的經驗,并觸發(fā)了我對中國教育現狀的繼續(xù)思考,同時對國內中小學生所接受的教育產生了更強烈的質疑。孩子們的書包越來越重,孩子們的玩耍時間越來越少,成績排名和分數至上愈演愈烈,這些殘酷的現實不能不令人生疑:我們的教育是否在做著正確的事情?
直覺對我說中國教育肯定是出了問題,并且問題不小,因為我相信這樣一個道理:如果學校的功能變成了灌輸“知識”,那實在不是真正的教育。如果自小學至高中只是為了追求學習成績的話,那么孩子們的品格教育該由誰來負責?孩子們以高分數低品行跨入成人行列,是不是社會的一個災難?
到倫敦之前,我從事了7年的教師用書出版。那些圖書是配合中國第八輪基礎教育課程改革、供全國中小學教師培訓使用,主要內容均圍繞如何提高教師教學方法。去倫敦讀書原本只是為了了解國際出版慣例,沒有想到卻導致了我回國后的出版轉型。對中國教育的質疑使我對此前所從事的出版感到無趣,因為我認為當前中國教育所缺乏的不是如何提高教師教學方法,而應是全社會如何來看待和理解“教育”這兩個字。
我只是做出版的,于教育其實是門外漢。雖然我上不能影響國策,下不能教書育人,但幸與出版結緣,可以通過書籍與讀者們一起尋找更完美的教育形態(tài)。2008年初從倫敦返回北京之后,尊師園團隊以“尊師園書坊”為書系在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陸續(xù)出版深度思考教育、叩問教育真諦的書籍。于是,尊師園書坊既是一個書系名稱,也是一個民營團隊的出版追求。
對教育多層面的思考和關懷
尊師園團隊希望通過出版向讀者們推介對于教育有獨特見解的作者,寄希望于通過傳播作者們的真知灼見,改良當前中國教育的弊端。
書坊的書稿來源主要有三個:一是大陸作者的原創(chuàng)作品,二是英美等西方國家的教育著作,三是從臺灣引進簡體字版權。
我們選擇書稿的唯一標準是“思考教育”。也就是說,作者是在切實思考教育,并體現對教育的人文關懷。無論這份思考和關懷是從學術角度,還是源自實踐層面。
2008年夏,尊師園書坊通過臺灣左岸文化引進了黃武雄老師兩部作品的簡體字版權:《童年與解放》和《學校在窗外》。黃老師所主張的“學校該做而且只做這兩件事:打開經驗世界和發(fā)展抽象能力”,解開了我此前苦苦思索的一個命題:孩子們?yōu)槭裁匆蠈W?
黃武雄老師在其著作《學校在窗外》中這樣說“打開經驗世界的同時,必須發(fā)展人的抽象能力。抽象是人類文明的主要特征,文明借助抽象,從特殊經驗去尋找經驗的普遍性,再從普遍性回來深入刻畫經驗的特殊性”,“只要不壓抑孩子,讓孩子天生的創(chuàng)造力自由發(fā)展,同時協(xié)助孩子與世界真正聯結,孩子的創(chuàng)造力就會隨著他的經驗世界的拓廣,源源不絕,并且變得更生動活潑,創(chuàng)造力也會與抽象能力相互攀結,兩相纏繞而往高處提升。”借助黃老師的觀點,其實不難發(fā)現國內教育正在或者已經成為復制知識的機器。學校教育所扮演的角色其實嚴重壓抑了學生的抽象能力。
如果說黃武雄老師是從理論層面剖析教育的本質,那么如下這些作者則是以自己的行動來詮釋教育。李雅卿老師的“種籽手記”,林文虎老師的《好老師在這里》,蘇明進老師的《希望教室》,李崇建老師的《移動的學校》、與甘耀明老師合著的《沒有圍墻的學校》等書籍中蕩漾著的是作者們對于教育對于孩子的滿滿的愛。這份愛使得他們在教育實踐的荊棘叢中摸索前行,用實際行動來體驗和詮釋教育,并將這些體驗和詮釋形成文字與讀者分享。
《家庭作業(yè)的迷思》以犀利的觀點、大量數據來顛覆老師和家長們對于家庭作業(yè)的慣性思維,讓讀者重新思考家庭作業(yè)存在的意義。假如老師和家長對于家庭作業(yè)的理解是錯誤的,那么在真心疼愛孩子希望孩子有好的“前途”的同時,是不是在做著未來悔之晚矣的蠢事?
在書里尋找更完美的教育形態(tài)
尊師園書坊希望讀者閱讀這些書籍之后能開始反思中國教育的現狀,厘清什么才是教育的真義。對于任何一個孩子而言,教育的過程是無法還原的。如果一個陶瓷在經過了原料選擇、素燒、釉燒、彩燒等一系列復雜的工藝流程之后發(fā)現是次品,是不令人滿意的,大不了砸碎了重新來過。但這無法應用在人的身上。我們是否需要對于孩子所接受的教育慎之又慎呢?我們對于教育的理解是否需要一再省思呢?我們是否真的有把握孩子們長大成人之后是優(yōu)質品呢?如果是次品,責任和后果該由誰來承擔?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有小孩子喜歡讀書坊的書籍。一位老師在博文中這樣寫道:“……我為他的閱讀很是發(fā)愁,可有一次意外地發(fā)現推薦給他的《沒有圍墻的學校》,他看得津津有味,我頓時明白了原來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需求點,他的需求點就是對自由學校的向往,對被人尊重的期待……”我不曉得尊師園書坊是否適合小孩子閱讀。這些圖書所展現的教育型態(tài)與中國當前教育現實出入太大,我擔心會給孩子們帶來無謂的心理落差。
如果這些書籍影響到的讀者中有一位老師,那么我相信這位老師所帶班級的孩子們會多一些快樂。雖然這位老師不見得可以撼動整個教育體制,但是他(她)至少可以給所帶班級的孩子們多一些自由的空間。就像上面博文中小孩的心聲,這位老師可以稍稍滿足孩子們“對自由學校的向往,對被人尊重的期待。”
如果這些書籍影響到的讀者中有一位家長,那么我相信這位家長應該不會再把孩子的學習成績與孩子未來的安身立命之間劃等號,應該會意識到功課的學習不能充斥孩子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孩子們需要時間去玩耍、去接觸自然,孩子們也需要時間給自己留白,哪怕是發(fā)呆、什么都不做。
一位讀者這樣評價他所看到的書坊:“尊師園書坊的主題落在教育的原點……從黃武雄先生的書開始,是對理想教育和理想學校的追求;‘種籽學苑’、‘全人’……是對人的本質的重視、關注、護養(yǎng)……;‘好老師’里所談的經驗很少是純粹就做法而言,而是滿溢希望、愛與祝福——還有什么比這三者更符合教育、靠近心靈、涵養(yǎng)人生?現實難以超越,閱讀攜我前行,確實,讀‘尊師園’的書,我有著深深的感動與感恩,我能夠看到‘更多、更完美的教育形態(tài)’,我也愿意去尋找,哪怕只是且只能在書里……”
如果家長和老師們通過閱讀尊師園的書,可以了解到這些優(yōu)秀的作者們對于教育的行動和思考,并由此引發(fā)自己對于教育的反思,這應當就是尊師園書坊存在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