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莊畫家村:在北京通州區,是中國最大的原創藝術家的聚居群落。目前居住著約3000多名書法家、畫家。
798藝術園區:位于北京東北方向朝陽區大山子地區,是原國營798廠等電子工業的廠區所在地。企業改制后,原廠房租賃,逐漸形成集畫廊、藝術工作室、文化公司、時尚店鋪于一體的多元化空間。
“我對于北京是三進兩出,從最初的圓明園藝術村遭拆遷,到宋莊藝術區聚居,應該叫我們藝術游擊隊。”一位名叫李放的畫家自嘲道。
從圓明園到宋莊
在李放看來,藝術家們的遷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傳統”。
他告訴記者,這種由藝術家們自發聚集形成藝術村的形式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了。他們因為一個夢想從全國各地來到北京,開始了北漂的藝術追逐。
“我的老師曾經和我談過這一段,準確地說是從1990年開始。”他的老師就是從圓明園藝術村走出來,憑著《傻笑人》系列作品蜚聲國內國際畫壇的岳敏君。
當時的先鋒藝術剛剛興起,一些像岳敏君、方力鈞、楊少斌等如今聲名顯赫的藝術家,那時候還是剛剛踏上尋夢之途的小憤青。他們把尋夢的起點設在了圓明園的福緣門村和圓明園村,來自大江南北的300多位年輕人,就在租住的農家院里暢談藝術、凈化理想,生活自由而平淡。
但是,好景不長,1993年,一起普通的治安事件打破了這里一貫的平淡。后來,這件事情被定義為“文化事件”。1995年,圓明園藝術村被取締,當年10月26日,最后一位畫家離開圓明園。
“當時的‘文化事件’只是一個噱頭,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圓明園變地鬧騰了。”李放肯定地說。
之后,藝術家們便分布到了北京各個偏遠的郊區。“按照當時的人數來看,還是在宋莊落腳的多一點,當時去其他區縣的藝術家,后來又陸續聚集到了宋莊。”在李放進入宋莊時,這里已經聚集了大概1000多名藝術家。 在入住宋莊之前,他在草場地藝術區。現在,因為政府用地規劃工程的實施,那里已是一片廢墟。
不被承認的藝術區
事實上,除了草場地,圍繞著宋莊的008、創意正陽、環鐵等等在圈內被認為是“亞圣地”的藝術區,都被拆除一空了。這些都源于2009年啟動實施的“朝陽區26.2平方公里農村地區的土地儲備計劃”,這個計劃的拆除改造,幾乎涉及了北京80%以上的藝術區。
與未被拆除的798、宋莊這些政府設立的創意產業藝術區相比,它們被拆除,只是因為這些藝術區是藝術家自發的松散機構,是不被承認的,與當年的圓明園如出一轍。
李放告訴記者,按照官方說法,他們“是在農業用地上建設的藝術區,都屬于違章建筑”。所以,之前與農戶簽訂的租賃協議都不受法律保護。很多藝術家有這樣的觀念,總想建了工作室,最起碼能用個四五年,但是,往往在兩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內就遭遇了拆遷,最后,連剩余的租金都拿不到,而建工作室所花的費用更是分文補償都沒有。
藝術圈里畫蒼蠅最有名的楊三放,從10公里外的工作區來到了哲亞藝術創作室,在他們談話中說起了關于宋莊小堡村的租房變化。
1995年左右,有畫家來到小堡村租房子,問當地農民:
“有房子嗎?”
“有,別問了,很貴的。”
“多少錢?”
“70塊錢一個院子。”
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據楊三放透露,現在小堡村西街176號,裝修好的四合院,一年租金要10萬元。他去年在白廟村買的新院子,花了8萬元。但是后來發現,不允許他在院子里蓋房子。因此,楊三放開始學習土地政策,而花在追求藝術方面的時間和精力就少了很多。自2008年北京奧運會以來,他很少拿起畫筆了。因為,吃住問題是生存的首要問題。他說,受經濟危機后時代的影響,有的藝術家選擇了離開宋莊,當然也有新來宋莊發展的。
最后,他用其代表作《蒼蠅》來解釋。人就像個蒼蠅,很容易被拍死,其命運是相當渺小。另外自己要勤快地覓食,有時在佳肴上,有時在污垢上。作為人或者藝術家,到底該如何發展,誠然就是個無頭蒼蠅。
楊三放對藝術的追求是從未停止過的。為了畫好蒼蠅,他曾對著狗屎拍蒼蠅。有的同行戲稱他“是生物學家而不是藝術家”。而現在,他沒有了足夠的精力投入藝術中,因為他要為生計和住所而挖苦心思。有一天,他也可能逃離宋莊。
宋莊并非最好選擇
“其實宋莊并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相對比較合適。”在記者問道為什么選擇在宋莊落腳時,李放坦言。
在藝術家們的心目中,他們的棲息地并不僅限于能夠有便利的衣食住行。有更多的同類、更低廉的租地價格、更高的穩定系數、更適合于藝術創作的環境都是他們需要考慮的。
在失去原有聚集地之后,藝術家們并沒有將798、酒場、一號地這些藝術區作為首選目標,主要原因是這些地方“城市印記太濃重,沒有了藝術區應有的創作環境。”而宋莊因為地處遠郊,對于藝術家們來說更為自由。“在我們的心里,高樓大廈是永遠取代不了滿墻涂鴉的。”
而且,據統計,如今,宋莊登記在冊的指標藝術家有近4000人,這也成為吸引這些適合群居人們的必要條件。再加上相對低廉的房租,使得藝術家們最終選擇宋莊落腳。
然而,在這些適合落腳的條件背后,藝術家們心頭也有一些隱憂一直揮之不去。
兩年前,宋莊賣房農民馬海濤和畫家李玉蘭的糾紛就一直讓李放在心里惦念。盡管最終法院判決馬海濤賠償李玉蘭各項損失近28萬元,實際上,李放依然覺得對于馬玉蘭來說,這個判決是不公平的。
他援引了李玉蘭在審理結束后對媒體陳述的內容:“如果我還想留在宋莊,那租用這里的一畝地,租期30年需要三四十萬,這個數目遠遠不夠。”同時,他又告訴記者“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愿意打官司!”
李放擔心的是,這樣的事情以后還有可能頻繁地發生。
所以,他現在所在的工作室,合同都是一年一簽,甚至里面不做任何裝修。
“到時候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走,沒有值得心疼的東西!”
宋莊從藝術區到產業園區?
在今年北京市“兩會”上,藝術家馬路曾遞交了《建議北京市解決藝術家工作空間問題,讓北京成為全國藝術創作的中心》的提案。其中有敘述:希望北京市政府提供廉租藝術工作室,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夠獲得政策和法律的保護,讓不那么財大氣粗的、沒那么商業化的藝術家們有一個相對穩定的藝術創作環境,不再被趕來趕去。也就是說,藝術家們在渴求政府出面,以期不讓藝術家們流失。
但是,在創造藝術與創造經濟之間,政府注重的往往是實體。換言之,在當前的社會和經濟條件下,經濟要重于藝術。
2008年,國家就下達過支持文化創意園區、加大文化產業投入的文件。明確提出要將文化創意產業作為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之一,要在文化產業方面引進市場機制。
按照李放的理解,這就像工廠生產東西推向市場一樣,如果宋莊藝術家不盡快與市場接軌的話,在以后的某一天,它將被“宋莊產業園區”淘汰。
“果真如此,我倒是希望宋莊能夠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哪怕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畢竟,這已經成為我們在北京藝術創作最后的烏托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