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與“不變”
2008年下半年,肇始于美國的次貸危機伴隨著美國一系列金融機構的破產和重組而升級為全球性質的金融危機。此次金融危機具有相當強的擴散性和傳染性。在短短的幾個月里,金融危機就從美國國內擴散到歐洲、日本等地,進而傳導到新興市場國家,受到沖擊的領域也從金融等虛擬經濟領域迅速蔓延到出口導向型制造業等實體經濟。在危機影響下,主要發達國家經濟出現全面衰退,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雖然金融領域受影響有限,但實體經濟尤其是出口導向型經濟受發達國家市場萎縮影響較大,也出現了不少困難。
短期來看,國際金融危機造成了全球范圍內金融流、貿易流、資本流萎縮,大宗商品價格劇烈波動。全球主要經濟體為應對危機采取了龐大的經濟刺激計劃,然而國際金融危機還遠未過去,短期內國際經濟發展前景依然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長期來看,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將是深遠的:危機造成美國過度消費的經濟發展模式難以為繼;西方國家出現“再制造業化”思考;各國爭相搶占戰略性新興產業高地等。
不過,我們也應該看到,雖然國際金融危機對國際經濟存在深遠影響,但國際經濟發展的大形勢仍然沒有改變。變與不變是辯證統一的。世界經濟形勢的快速調整和發展需要我們迅速積極應對,增強政策的靈活性、針對性,而全球經濟發展大趨勢的“不變”又要求我們增強政策的穩定性、連續性。因此,外經貿政策應該兼顧“變”與“不變”,即政策既要具有一定的靈活性、針對性,又要保持穩定性和連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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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金融危機既給我國外經貿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戰,同時也為外經貿政策調整提供了難得的機遇。如果我們能夠抓住這一難得的機遇,就可以轉“?!睘椤皺C”,為后危機時代我國外經貿事業的大發展提供政策支撐和基礎。
第一,有利于統一思想認識,形成后危機時代外經貿政策的主軸。改革開放30年來尤其是最近20年來,外經貿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不斷加強,然而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中國進出口規模大幅下滑,對國內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有所減弱,而社會各界對于外貿地位和作用也出現了不少爭論,甚至一些本來沒有什么爭議的問題也出現了不同意見。認識上的分歧導致地方政府和企業無法迅速地了解中央政府危機應對政策的目標與意圖,從而造成政策措施出臺后一定程度上的混亂和低效率。應該說,國際金融危機為我國外經貿領域今后的發展注入了新的要素,對于我們更好地認識外經貿、推動外經貿的可持續、健康的發展,有著不可替代的意義。因此,有爭論是好現象,只要我們能夠汲取危機的教訓,更全面、辯證地思考問題,統一各方的思想認識,就有可能形成更為科學、更加適時中國實際的后危機時代外經貿政策。
第二,暴露了外經貿體制的若干問題,便于我們對癥下藥。國際金融危機一方面給我國外經貿帶來了沖擊,另—方面也暴露了我國外經貿體制的若干問題。如外經貿政策調整缺乏統一的協調主體,調控職能與權力分散;調控手段不集中且較為傳統;調控政策缺乏穩定性和可預見性,政策設計缺乏差異化,政策出臺沒有適應期,許多政策尚待細化與完善等。這些問題的暴露,有利于我們對癥下藥有針對性地加以調整和改革,而且在危機壓力下,以前某些根深蒂固的體制問題也有可能得以解決。
第三,加快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為經濟更為協調發展創造條件。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使得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變得更為緊迫。溫家寶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強調,加快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重點在于“加快”,這反映了在危機沖擊下,對外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已經變得刻不容緩。因此,國際金融危機的壓力有力地推動和加快了對外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進程,為我國經濟更快更好的發展創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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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危機時代我國外貿政策的基本思路主要著眼于以下幾點:
第一,我國外貿政策要解決的中心問題在于兩個轉變,即如何完成由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的轉變,由中低端制造業中心向高中低端全面發展的世界制造業中心轉變。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曾經崛起的大國無一不是世界制造業中心和貿易強國。而貿易強國與制造業中心兩者相互支撐,互為前提條件。沒有貿易強國地位和強勁的外需(世界市場),就不可能形成世界級的制造業中心;而沒有強大的工業化基礎和制造能力,也不可能取得貿易強國地位。當前,我國已經成為中低端工業產品的世界制造業中心,巨大的貿易規模也反映了我國已經成為世界上的貿易大國。應該說,貿易強國和世界制造業中心是我國崛起必不可少的條件,而我們也已經具備了成為貿易強國和世界制造業中心的基礎。因此,后危機時代,我國外貿政策要解決的中心問題在于如何完成由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的轉變,由中低端制造業中心向高中低端全面發展的世界制造業中心轉變。
上述兩個轉變實際上又是對外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具體體現。我國現有對外經濟發展方式的不適應性主要表現:(1)擴大出口是靠低工資、低價格和出口退稅等政策實現的,國際貿易順差偏大,國際貿易摩擦不斷,這樣的需求拉動經濟增長格局及外貿發展方式難以持續;(2)外貿增長高度依賴物質投入,資源約束矛盾日益突出,外延型擴張模式難以為繼;(3)外貿發展技術含量不高,產業結構不合理。概括起來,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就是要促進外貿“由大到強”、工業制造水平由“由低到高”,兩者在本質上是一致的。
第二,我國外貿政策干預應“重促進、慎調控”。我國外貿政策的實質在于通過政策干預推動前述兩個轉變的實現。當前,我國外貿政策的干預手段主要包括貿易調控與貿易促進兩個方面。貿易調控與貿易促進均屬于貿易領域中的政策干預措施,兩者只不過側重點不同、干預的主體不同。一般而言,宏觀層面貿易政策調整屬于貿易調控范疇,主要由中央政府加以實施,涵蓋促進與限制兩個干預方向;微觀政策調整與操作通常屬于貿易促進,通常由官方、半官方、民間的各類貿易促進機構實施,干預目的主要在于促進外貿擴大和發展。后危機時代我國外貿政策應該仍以貿易調控與貿易促進為主要干預手段,但干預重點應更多地轉向貿易促進。主要原因在于:(1)貿易宏觀調控牽涉面廣政策的針對性、靈活性較差,不利于政策微調和適應地域差異;(2)部分貿易政策措施頻繁變動降低了貿易政策的可預見性和穩定性,不利于貿易活動的長期開展,比較典型的例子如加工貿易政策和出口退稅政策;(3)貿易調控措施往往集中作用于出口環節,政策傳導鏈條又長又復雜,政策效果不易把握,且易受世貿規則限制,引發世貿爭端;(4)貿易調控措施往往與宏觀調控緊密相關,政府部門間協調難度較大,各部門的政策制定目標難以統一,容易出現政策沖突。相比貿易調控措施,微觀層面針對企業的貿易促進措施則較為穩妥,針對性也更強。
第三,我國外貿扶持政策應從以政府讓利為主的貿易政策措施轉變為以服務為主的貿易促進政策措施。改革開放以來,為了促進外貿的迅速發展,我國實施了加工貿易、出口退稅、針對外資的稅收優惠措施、針對各類海關特殊監管區域的稅收優惠措施等,這些措施有力地推動了我國外貿事業的發展,但這些措施基本上都是以政府讓利(減免稅)為主要促進手段,其在改革開放初期有其必要性和重要性,但在后危機時代,這些措施無疑存在局限性:政府讓利畢竟存在極限,不可能作為促進外貿進一步發展的主要基礎。后危機時代我國外貿政策應從以政府讓利為主的貿易政策措施轉變為以服務為主的貿易促進政策措施。實際上,各貿易強國在貿易扶持政策上主要以服務為主,至少是服務與讓利并重。以服務為主的貿易扶持政策可以更貼近貿易企業的實際需要,更有利于政策的長期實施。
第四,我國外貿扶持政策需要進一步加強與產業發展政策、區域發展政策、中小企業發展政策等的有效協調。從經濟運行規律來看,外貿政策往往不能獨立運行和實施,好的外貿政策效果還需要產業政策、區域發展政策、中小企業發展政策等的有力配合。然而,當前上述政策的擬定和實施主體不同,各方的政策著力點不一,政策目標也不一致,這就造成了諸多政策間的沖突和抵消,因此,后危機時代,部門間的協調和政策間的配合就顯得非常重要,這就要求體制改革時需要特別注意著力解決政策沖突與部門協調的機制問題。
(作者單位: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