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發展 再創輝煌

青海燈影戲固有的內外矛盾

國家在編纂十大文藝集成（志）書時按其編輯體例規定，各省燈影戲均被列入“木偶皮雜”類而未被編入，青海燈影戲也不例外。但在我們青海，情況特殊，雖然在形式上它屬傀儡戲，但它仍被稱之為“戲”。是地地道道的地方劇種，它和“青海眉戶戲”、“藏戲”，還有后來創立的“青海平弦戲”，并稱青海四大劇種。

青海燈影戲雖然其外在表象有別于一般意義上的戲劇藝術，但從戲劇藝術的構成因素去審視，它的角色行當、臉譜服飾、聲腔板路、曲牌音樂、表演程式等各個環節上都達到了相當成熟的藝術水平和境界。尤其是音樂部分，不論是聲腔組合、嗩吶曲牌、演奏及伴奏程式，都是十分豐富的，組合多變又相當完美，各具特色，又為燈影戲所獨有，形成青海燈影戲的藝術優勢而獨領風騷，這在全國其他兄弟省區的燈影戲中較少見到。至于青海燈影戲的劇目，不論是傳統的或新編的都相當豐富且自成體系。那些在冬季的漫漫長夜里連演好多時日的連臺本戲，既是歷史教科書，又是歌頌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宣講臺本。而為青海燈影戲所獨有的“窩窩戲”，更是以厚實的人民性、純樸的民族風情和道德風尚、離奇曲折的故事情節深受廣大群眾的喜愛，其唱詞和道白藝術的口頭表演程式更是有別于其他戲劇藝術而別具一格。凡此種種，青海燈影戲內在的藝術特點，筆者曾撰文《高原文藝輕騎兵——青海燈影戲》，全面系統地闡述過（見《群文天地》2009年第七期）。

如此具有高度發展藝術水平的地方劇種，在新時期為何又會出現后繼乏人的局面而成瀕危劇種呢？這只能從它本身外在表演環節上的發展水平和粗淺落后的現狀來分析回答了。

首先，它的亮面屏幕的狹小，限制了它獲得更多的觀眾，規模小而外表簡陋，難以躋身于較大的劇種行列。其次是它的皮人短小，形體結構的簡化與生硬，面部表情的僵滯，限制了形體動作的靈動精巧和情感千變萬化的表演，失去了應有的藝術感染力。第三，聲腔表演單一男性和一人多角的表白，難以避免呆板和單調，形成千人一聲、多角一腔，限制了聲腔多變和聽覺上的美境。男女分腔又存在定調、發聲、演唱等技術性的難點。

凡此多種具體的制約因素，說明著青海燈影戲內在的藝術上的成熟和精到與其外在表演形式上的粗糙和落后，形成了難以克服的矛盾，嚴重地限制著它的進一步發展和提高。加之藝人們固有的意識形態的僵化和班社組織經濟實力的單薄，陳舊的設施基礎，導致燈影戲在某些方面的守舊，表演形式上長期處于低層次狀態，從而失去了與現代聲光電子娛樂形式和技術成果相抗衡的能力，失去了進入專業圈的條件，在眾多的民間藝術形式勃勃發展的時代浪潮中，顯得是那么的無助與無奈。難免有“沉舟”和“病樹”的困境。但它也欣喜地看到了“千帆過”和“萬木春”的勝景。這也是時代發展中的競爭了。但這也正是燈影人欣逢著的風好正值揚帆的時代機遇。當前各地燈影戲人正面臨高度發展的聲光電子技術廣泛應用的物質文明，又正是全國上下一致保護“非遺”的文化背景；吹遍大江南北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強勁春風，應該吹醒人們，擯棄偏見，大膽吸納先進成果奮力前進。撥亮燈蓬的燈光、彰顯音樂的優勢、大力創新發展，再創歷史的輝煌，把青海燈影戲推進到一個更新的發展高度，適應社會審美需求的歷史階段。這才是燈影藝術唯一的選擇，也是燈影人唯一的出路。

大膽創新發展碩果累累

上世紀80年代初，青海燈影人得遇省文化廳的關懷，省群眾藝術館、省燈影工作委員會的大力倡導，他們雄心勃勃、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了燈影戲革新發展的重擔。于是一場發展燈影戲的攻堅戰在全省范圍內拉開帷幕，全面推進，情景十分壯觀，成果累累。

1978年，湟中縣文化館率先進行男女分腔實驗，班社中增加女演員，分角色演唱，吹響了燈影戲改革創新的號角。

1980年秋，青海省燈影觀摩團在省群藝館副館長、省燈影工作委員會會長劉文泰的帶領下赴湖南長沙、衡陽、衡東和河北唐山等地學習和參觀。那里的專業皮影藝術劇團的表演令青海燈影人驚呼叫絕，大開眼界。那幾乎可以裝滿普通舞臺臺口的燈影銀屏（亮子），一米多高的長大皮人、轉動的眼睛、可以隨心變化的表情、生動靈活的皮人形體動作、變換迅速而神奇的燈光布景，令觀者咂舌！孫悟空從天外飛來，圓睜火眼，巴達著金晴，一聲“妖怪”，金箍棒落處，火花四濺；煙霧過處，白骨驚現。影人在屏幕上上下飛馳，上天入地，縱橫馳騁，毫無操作桿的投影，亮面干凈，所有燈光場景的變換，自然神速，而又天衣無縫。高原人這才明白，噢！真是天外有天！燈影戲也能演到如此水平。

此次觀摩學習雖然是走馬觀花，只見表象光影效果，未諳深層究理，但其燈影藝術現代手段的應用和先進的表演意識，對青海燈影人的陳舊觀念是致命的一擊，對創新的思路是一次難得的啟迪和推動。

1981年初，全省燈影戲匯演的準備工作全面展開，各縣文化館挑選演員，成立直屬燈影隊，請燈影藝人排練節目，傾力創新。對參演劇目吸納諸多革新措施，追求突破性成果。省群藝館成立檢查組，分赴各縣指導、協調，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

燈影戲的革新措施在聲腔音樂、伴奏、皮人雕刻、燈光布景、表演、劇目等各個環節上全面推進，使青海燈影戲從整體上展現了一個全新的面貌。

首先是男女聲腔分角表演。這就意味著打破傳統的一人多角的局限，選培青年女演員，克服男女演員分腔帶來的技術性的困難。教唱腔、操表演，實現燈影戲劇創新的關鍵性舉措。各縣直屬隊都齊刷刷培養了一批青年女演員。她們的參演，對青海燈影戲注入了一股新鮮且有活力的血液，這在青海燈影戲的發展史上無疑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突破性成果。

其次是拓展亮面屏幕，加大影人尺寸，便于更多觀眾欣賞。如湟源隊的屏幕為1.5米×3米，影人高為60公分。影人的雕刻更多地追求光影效果，弱化工藝性，強化實用性。其刀法少鏤空而多大塊渲染，突出影人整體形象。

第三，改裝光照，豐富光源。主燈采用碘鎢燈或大瓦數弧光。各隊普遍采用頂光，側光或底光，追求影人鮮亮，消滅操作桿的光影干擾，凈化屏幕，豐富布景色彩。

第四，豐富燈影音樂伴奏手法，強化立體效果。其具體措施有：

1、適當增加樂器，豐富音樂層次，加強藝術感染力。各隊嘗試加用板胡或揚琴。

2、根據不同的情節和情緒的轉變，不同的人物出場，以各種不同的伴奏音響效果渲染其所需氣氛。強調特殊的音響配合，以某種樂器、手法、方式模擬出特殊的音響效果。

3、在演出過程中適當使用開場鑼鼓、開場序曲、主題前奏、伴唱等音樂手段，強化音樂在整個演出中的藝術優化功能。

第五，裝備適當的音箱、擴大等器材，優化音響效果。

第六，要求演員按劇本臺詞進行表演。尤其是主要人物，不能隨意編唱，可選用必要的傳統優秀詩牌，不用或少用傳統的通用唱詞，也可選用生動、形象、風趣的生活語言，做到臺詞干凈，語言精練，符合人物身份，突出人物性格。避免千人一面、信口編演的傳統口頭程式性的成套臺詞，劇目經過排練才能演出。

第七，選用優秀的傳統劇目或新編現實題材的劇目，改編傳統歷史題材的劇目等等。

通過以上諸多革新措施，各縣代表隊的燈影戲出現了一個嶄新的面貌，與古老的傳統民間燈影戲比較，有了飛躍的發展和提高。演出期間觀者如潮，人山人海，并受到了有關領導部門和群眾的一致好評，呈現出青海燈影戲發展史上極為光輝的一頁。

又經過三年的實踐，各縣文化館在燈影戲的劇目創編、影人雕刻、光影效果、演員培訓，尤其在男、女分腔和伴奏手法等一系列環節上都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使青海燈影戲從整體上跨上了一個更高的新臺階。

1984年春，為了鞏固青海燈影戲革新發展的成果，總結經驗，擴大燈影人和傳承人隊伍，“全省燈影戲青年演員匯報演出”在湟源縣拉開帷幕。這次演出，除了保持和發揚1981年革新演出的成果外，最大的特點便是所有參演人員全部由青年人擔任。由各縣文化館輔導排練，組成直屬燈影隊參加演出。這也是一次三年來各縣燈影戲發展壯大和整體藝術水平得以鞏固并進一步發展提高的大檢閱。同時各代表隊所參演的劇目大部分為新編或改編的本子，包括歷史劇、民間傳說、寓言戲、現代戲等，燈影劇目煥然一新。這次匯報演出是所有參加創作、排練和演出的老中青幾代燈影人和各縣級文化主管部門和文化事業單位，對青海燈影戲的發展和提高做出了突出的歷史性的貢獻。他們對青海燈影戲的發展功不可沒，歷史不應該忘記他們。

為了保存和紀念兩次匯演的成果，記住所有參演人員的姓名，將兩次匯演的資料統計詳列于后（見附表1、2）。

燈影戲的保護和發展

乘著兩次革新發展的東風，青海燈影戲應該鞏固和發揚革新發展的成果，進入比較穩定的發展階段，以新的高度，立于現代戲劇藝術之林而為時代服務。但是因種種原因，兩次匯報演出之后，各縣直屬燈影隊只在縣屬一些地區做了一個時期的演出之后，自行解散而失去了縣文化館的扶持。其他燈影班社無力堅持革新發展，仍然是原來的規模，陳舊的設施，落后的表演方式。青海燈影戲從整體上于上世紀80年代后期跌入低谷期。這其中除了燈影戲本身存在的某些因素外，直接的客觀原因大致有如下幾點：

1、原有各縣各班社老藝人相繼故去，后繼乏人。

2、原省群眾藝術館館長劉文泰同志（燈影藝術家）病逝，燈影工作失去了一位有成就、有威望、有組織能力的領導者。

3、原青海省燈影工作委員會被撤銷，從政府部門的角度講，燈影人徹底失去了引領此項工作的行政事業的領導機構，失去了關愛和支持。

據初步調查，湟中縣原有燈影班子30多個、200多人，如今銳減到10余個左右（王武、張秉珍等）；大通縣堅持活動的只10個左右，（靳生昌、楊翠林等）；湟源縣從原先的7個縮減到4個；樂都縣目前只有應洪俊等兩個班子；平安縣（祁永啟、祁自學等）兩個班子；互助縣（張占寶、鄧生滿）兩個班子。他們以頑強的拼搏精神，堅持活動，甚至有人竭盡微薄之力投入有限的資金，補充必要的設施，保證其演出的必需。表現出燈影人執著的追求和摯愛的事業心。

在燈影事業的奮進道路上，表現不凡的要推湟中縣大才鄉孫家窯村的王武。經過20多年的藝術實踐，他們發展提高燈影戲的精神與日俱增，保護“非遺”的政策精神，使他下決心在燈影戲上大干一番，創出一條路子來。作為一位普通農民，收入微薄，他沖破世俗觀念，在燈影戲尚未走出低谷的艱難時期，毅然投入資金近3萬余元，重新設計雕刻了一副比傳統皮人要大出許多的新的皮人。加大了屏幕，增置了樂器、新增了劇目，改進了光源，在湟中縣那一塊滋生了燈影戲的沃土上，決心大顯身手。為了提高演出水平，他和他的演出班子平時擠時間排練，精益求精，提高演唱、伴奏水平……他的班社讓家鄉人刮目相看，競相聘請演出。這是個人行為，真值得贊揚。

大通縣是青海燈影戲比較活躍的地區之一，該縣目前老藝人仍然健在，活動班子也較多。大通縣的有關領導部門高瞻遠矚，從長遠考慮，在保護和發展“非遺”的事業上要有所作為，跨出了堅實的一步。他們的皮影雕刻藝人培訓班已經培育出60余位皮人雕刻青年藝人?？h文化主管部門、縣農牧局已經作出規劃，把全縣民間十個燈影班社聯合在一起，成立大通回族土族自治縣皮影藝術團，在2010年春節期間掛牌成立，進行更廣泛深入的演出活動。對于傳統優秀文化的繼承和發展，對于本土文化的發展和提高，從思想認識的高度、繼承措施的力度、發展提高的廣度，以各種舉措起步，已經走在我省各縣的前面，令人鼓舞。

其他各地的形勢也在各方面舉措和政策威力的感召下，紛紛行動，你追我趕，一場波瀾壯闊的青海燈影戲的發展勢頭正在形成。

目前，各地保護“非遺”工作程度不同地進行著，有人曾撰文保護的重點是保護傳承人。這是必須的，各類藝術人才必須受到有效地保護。但這保護還必須包括保證其藝術事業的進一步全面繼承和發展，藝術水平的進一步提高，從藝隊伍的進一步壯大等。有關部門都應有切實可行的長遠規劃和具體的舉措安排，來保證這種發展和提高的落實。

上述大通縣和湟中王武的發展舉措，才是局部的動向。筆者就青海全局的燈影戲發展，從當前我省的實際出發，提出以下幾點建議，僅供參考：

一、恢復青海燈影工作委員會

此機構原先并不占用干部編制，也無國家財政撥款（恢復后，如果有少量經費支持則更好）。掛靠在省文化館，由一名干部兼管。平時做些調查、了解演出活動等業務情況，籌備召開每年一次的年會，會長和副會長由各地代表組成代表大會選舉產生。藝人們視這委員會為被國家和政府認可和給予的政治待遇。藝人們覺得有了社會地位，其活動有文化藝術價值，被看做是燈影人的榮耀。這個機構是團結和組織燈影藝人的組織方式，深得藝人的擁護。

年會的任務是交流各班社的工作經驗，互享革新發展成果，鼓舞士氣，增強工作信心，理解和懂得國家文藝政策，表彰先進，必要時增補人選。

二、西寧市由市館牽頭，建議市屬五館通過協商，選定某一館組建一個館屬燈影隊(以八人為宜，對青海燈影戲作革新發展性的、示范性的演出活動。從更新設施、培養演員、創作劇目著手，全面發展提高。撥出一塊演出場地，以容納50—100人為宜，作長年營業性演出。開辦經費申請市財政一次性支付，以后每年給予適當補貼或減少補貼。

三、建議海東各縣由各縣文化館扶持一個燈影隊，這個燈影隊應有一定的財力基礎做設備更新。文化館派干部進行革新發展提高的輔導工作，從演出質量上要優于一般的班社，演出價格適當提高。有藝人建議在經濟條件較差的地區，文化館可根據實際演出場次，每場補助若干元，保證藝人每天演出有50—60元的收入即可。該隊的基本設施的更新，如影人雕刻，以60公分為宜，銀屏亮子以1米×2米或1.5米×3米為宜。樂器補充燈光照明，音響設備，運輸車輛等，縣財政視條件一次性給予開辦費。保證各縣民間燈影班社的進一步發展提高。

風好正值揚帆時，

雨露滋潤花正紅。

發展“非遺”和保護本土文化的大文化背景已經到來，燈影戲的明天會更加光輝燦爛。